作者:辰时埃
痛苦长姊哑然失笑,幼小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温文尔雅:“因为你有伟大的潜质。”
莉莉丝眨了眨眼,试图理解:“是什么样的潜质?”
痛苦长姊摇了摇头,在此刻,她宛若一位母亲:“不是什么样的潜质使你伟大,而是【伟大】本身就是一种潜质。”
“你身上承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却没有因此而崩溃,反而与之顽强地抗争。”
“莉莉丝,忍常人所不能忍,斗凡人所不敢斗,这就是伟大的潜质。”
“你不像我。”
她轻声说着。
莉莉丝的眼神变化,带上了些许复杂——痛苦长姊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自嘲。
痛苦长姊笑了笑,转头看向别处:“你们走吧。”
莉莉丝感受到了痛苦长姊心情的起伏,但此刻,她也不敢说痛苦长姊心里在想什么。
是在遗憾自己无法为逝去的家园报仇,还是迷茫于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梦想近在咫尺?没人说得清。
痛苦长姊毕竟与他们是不同的生物,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哪怕他们此刻站在同一阵营,也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同样的目的,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在方方面面互相理解。
莉莉丝不敢说痛苦长姊对即将讨伐自己的亲姐姐这件事抱有什么样的感想,她只能尽可能地不提这件事。
“谢谢你,长姊。”莉莉丝轻声说着,“你已经为这个世界付出太多了,请暂且歇息片刻。”
痛苦长姊为这个世界撑过了最艰苦最难熬的一千年,在胜利的曙光到来之时,却愿意把瞻仰黎明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她太累了。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痛苦长姊微微笑着,眼中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她沉默,半晌后,才又接上一句:“楚门也该谢谢你。”
楚门为此刻斯卡伊大陆上的一切提供了理论与精神基础,但在那之后他就消失了六年。
是莉莉丝在这六年中付出了大量精力与汗水,含辛茹苦地把公正教会拉扯大。
楚门没有看到,他只能想象莉莉丝的艰辛。但痛苦长姊看在眼里,亲身经历。
莉莉丝向来是不喜欢把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对别人诉说的,在她眼中,展示自己的脆弱是危险的,是在向别人展示战胜自己的弱点。
所以当楚门问起这六年的状况时,莉莉丝总是用轻飘飘的回答掩饰过去,或者故意用一些小陷阱让楚门发现其实她过得并不糟糕。
莉莉丝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他确实该好好谢谢我。”
说完,莉莉丝便行了一个提裙礼,身影渐渐淡去。
……
楚门与莉莉丝离开了,痛苦长姊独自坐在痛苦大迷宫的魔能井旁发着呆。
她的魔王位格消失,位格所支撑的种种设施也随之渐渐崩解。培育魔物的魔巢渐渐枯萎,宛如被烈日晒了一百八十天的枯藤;魔能之井不再沸腾,宛若云雾的魔能渐渐消解。
痛苦长姊恍惚着,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失去。充其量,也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不,不一样,她体内的魔能随着魔王位格的消失,被莉莉丝一同取走了。
“你也学会了啊。”痛苦长姊小声说着,嘴角忽然扬起些许无奈与自嘲的笑。
痛苦长姊以人类的痛苦为食,因此能以吞食痛苦的形式为病人治疗。但病人太多,要求也太高,痛苦长姊不得不用别的方式控制病人的数量,也让病人明白这份来之不易的健康身体的珍贵。
否则,一旦人们开始把痛苦祭祀当作无限制的治疗机,必定会导致一系列的严重安全问题。
不注重安全守则的工厂可能毁于火灾,战场上不注重自身防护的士兵可能直接战死或导致战败——这些人也许有权力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但因此导致的后果,他们却无力承担。
所以痛苦教派不为任何人提供无偿的治疗,并且一人一生只可被治疗一次,还必须用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交换。
就像她用楠娜的部分肉质作为代价吸食了楠娜的痛苦,这只是痛苦长姊耍的小伎俩罢了。说着要取走一样东西,其实只是想吓唬对方一下。
莉莉丝显然就是把这手学了个精通,说着要取走自己的魔王位格,实际上目的却是拿走自己经年累月积累的魔能污染。
痛苦长姊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像是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痛苦大迷宫不必再运营下去,不过勇者们还是得她来训练。作为心灵之海的暂时管理者,她可以控制勇者们的心灵之井来帮助他们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神行者也就图一乐,真辅助还得看她长姊。
但这终归也只是一句玩笑。
“母亲,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她对着虚空发问,自言自语。“我也想要一颗……坚强的心啊。”
她是所有兄弟姊妹中最弱小的那个,其他人都可以上阵厮杀,唯有她必须得留在后面。现在,就连最后的向仇人复仇的机会都轮不到自己。
痛苦长姊掩面低头,长叹一声:“我也想……我也想啊……”
莉莉丝大概以为她总是坚强的,毕竟承受着整个世界污染的存在,不可能是一个脆弱的小哭包。
其实不然,她只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跟母亲和姐姐不同,她其实只能算是拥有神性的超凡生物,由女神亲手创造。她不具备神明那样坚定的信念,也不具备那种永无休止的精力。
所以在许多事情上,她只有一种选择。
要么妥协,要么毫无用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被抱以战士的期望诞生的。
最危险的任务被莉莉丝与楚门领走了,她依旧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等待着前线胜利的消息。
过去,她等来的只有战败与牺牲,甚至已经让她对这两个词感到麻木。唯有在这个时代,她才从莉莉丝的口中不断听到【胜利】这个词。
胜利,多么遥远又让人渴望的字眼。她一生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未曾听到过这个词,却为这个词奋斗了半生。
哪怕是三次魔王之灾后,作为仅剩的一柱神开始绝望摆烂,她也依旧希望有一天能听到这个词在痛苦神殿中响起。
也正因为这份渴望,她才在楚门第一次来到她面前时表现得那么激动。
如果她的心是更坚硬的东西,自己就不会被回忆所伤,或被过去所束缚;她也能勇敢地站出来对抗姐姐,而不是像这样在意识到自己避开了与姐姐的对决后长舒一口气。
这不该是莉莉丝的责任,更不该是楚门的责任,这应该是她的。但在真正面对抉择的时候,她只能选择退后。
就像以前一样,她不具备作为战士的能力,这是她从诞生之初就决定的结局。
就在此时,补人匠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些许慌张:“神明大人,大迷宫里的魔能正在衰退,是发生什么了吗?”
痛苦长姊抬起头,看着慌忙跑进来的补人匠,嘴角下意识地生出淡淡的微笑:“不必惊慌,茱莉亚,这不是问题。”
补人匠快步走到痛苦长姊身旁,单膝跪下:“神明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了?”
痛苦长姊总是如此,从不把自己的痛苦外露。补人匠正是深知这一点,才分外关心痛苦长姊的心理状态。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修女。”痛苦长姊轻轻抚摸着茱莉亚的头顶,像一位温柔的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孩子,“眨眼间,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补人匠察觉到了自己的神明似乎在忧愁着什么,但又不好明说。
在短暂的思考后,她试探着问道:“是您压制了魔王的位格吗?”
痛苦长姊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这里与痛苦神殿完全不同,莉莉丝在穹顶上画了画,口口声声地说这是为了她好——确实,抬头看到画的时候,就能想起了莉莉丝精灵古怪的笑,也能让心情好一点。
“那个时候你跟马丁眉来眼去的,我以为你最终会跟他走。”痛苦长姊幽幽地说着,“但我没想到你留了下来。”
补人匠一愣,眼神顿时飘忽了起来,罕见的窘迫占据了她的面庞,不知道自家神明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痛苦长姊低下头,看向补人匠:“茱莉亚,当时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补人匠迟疑了一下,她犹豫着是否要说谎,可真相在她看来有些渎神。
“您独自呆在空无一人的神殿,一定十分孤独。”补人匠低声说着,还是选择了说真话,“我不忍看到这样一位慈悲的神明独自承受痛苦,哪怕只是侍奉在您左右,想必也能为您消解些许哀愁。”
听闻此言,痛苦长姊若有所思:“所以我当时是被可怜了?”
补人匠的额头开始流汗,试图顾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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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越是堆积在一起,时间就流逝得越快。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楚门恨不得一剑把一天劈成四十八个小时,莉莉丝更是加班加到压榨楚门的时间都没有。
破晓要塞,这座由楚门亲自建造的军事要塞成为了第三座人类史上号称永不陷落的城市。
崭新出厂的大炮如低头饮水的鸟,围拢在城墙上,巨大的独目注视着中央空旷的原野;刚刚投入生产的坦克此时虽然只有四辆,但更多的兄弟姐妹已经在军工厂中加速生产,等待投入战场。
背后的第二缓冲区内,斯卡伊第一陆军集团,第二陆军集团,第一到第九炮兵师,第一到第四魔导军械部队,以及公正教会内的牧师战团都已就位,如临大敌。
兰斯背着他的剑,静静地站在距离老宅千米之遥的位置,严阵以待。
楚门可以说是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甚至为斯卡伊大陆留下了一件秘密武器,用于在确定事态严重到无法解决的时候用于清扫战场。
就像他们发起起义前一样,精心准备,谨慎布局。
“准备好了吗?”楚门牵着莉莉丝的手,站在唯一留在乔玛丽亚的那座建筑前。
芙蕾雅的老宅,这是唯一留在了原地的建筑。它建立在两个世界第一次剧烈交锋的伤口之上,是【悖论】中代表着正面的那一面。
“有点困难。”莉莉丝深呼吸,“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
“我觉得你们两个在这个时候应该注意一下场合。”打更人满脸严肃地制止了楚门与莉莉丝,“而且我们现在又不是正式开炸,只是提前演练一下,弄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楚门满脸严肃:“因为如果一个没炸好,我们就得提前开战了。”
绣娘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给你一个辟谣的机会。”
楚门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说得不太准确……”
绣娘长舒了一口气。
楚门补充:“如果一个没炸好,不但我们要提前开战,深渊通道的面积也会扩大,而且还很有可能出现不规则形变。”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拦下第一波世界破碎产生的冲击。”
第五百二十七章 摇,都可以摇!
“兰斯……”菲菲轻轻捉着兰斯的衣襟,小声说着,“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上周接到了先知的通知,得知魔王的大军即将冲破界门,降临斯卡依大陆。而且这一次,将会是魔王的军队直接进入斯卡依大陆,其危险程度远不是过去的三次魔王之灾能比的。
兰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愈发沉重。不仅仅是因为楚门反复重申过这场战争的重大与危险,更是因为楚门说过他将在这场战争开始离开斯卡依大陆,直面魔王。
一直以来,楚门都是公正教会的主心骨,顶天柱。人民相信只要有先知在,无论是胜利还是未来都唾手可得。
但楚门若是真的消失了,人们心中斯卡伊的天就塌了。
他渐渐开始理解楚门为什么一定要让其他人多露脸,一定要把许多重要事务交给其他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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