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抱着怀里的钱袋子，小比尔几乎每走几步都要打开看看袋子里的钱，发出一阵傻笑声。
他赚到钱了，还交了税，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小比尔觉得今天的天空分外的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回家把这事告诉爸爸了。
上周他对爸爸说自己不在铁匠铺干了的时候，爸爸什么也没说，好像是很失望。但现在他赚到钱了，爸爸应该会开心吧？
小比尔又把手伸进袋子里，抓了一把冰凉凉的铜板，傻笑个不停。
“中午出去采花，下午回来卖……”
小比尔美滋滋地在脏乱的南街穿梭着，向自己家那座破房子跑去。
其实现在那里已经不是他家了，而是哈里尔太太的房子，他只是租住，每个月交一枚银币的房租。
但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在那座房子里长大的，哈里尔太太还说等他长大了可以攒钱再把房子买回去。
多善良的哈里尔太太啊，哪像街坊说的那么刻薄？
小比尔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水渍，忽然间感到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老弟，你拿着的是什么啊？”
小比尔警觉地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他下意识的想要撒腿就跑，他的力气比同龄人大很多，一下子就挣脱了那只胳膊，但没跑两步，就被人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跑什么啊？”小混混搭着他的肩膀，这次很用力，连他的同伙都围了过来，把小比尔逼近了小巷更深处。
“你拿着的是什么啊？”为首的小混混眼上有道刀疤，却偏偏慈眉善目的问道，手直接向袋子伸了过去。
“就你妈话多。”旁边的同伙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小比尔脸上，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小比尔先是被那一巴掌扇懵了，随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像疯了一样嘶吼着，用力争夺自己的钱袋子。
小混混皱着眉头，狠狠地踩在小比尔的手上，用鞋跟用力碾来碾去：“叫你妈叫！”
手指上传来的剧痛比小比尔在铁匠铺被烫伤时还疼，但他依旧死死地抓着钱袋子，哪怕手指头都要被踩错位了也一样。
小混混蹲下身，踩住小比尔不断乱蹬的腿，一根一根地掰开小比尔捏得发白的手指头。
小比尔眼睛通红，大声地嘶吼着，几十分钟之前他还是贾佩商行的送货小弟，可现在的他在南街。
“我有人撑腰！”小比尔想起贾佩商行店伙计的话，大声地喊着，试图震慑对方。
“屁！你他妈都不在铁匠铺干了，谁他妈给你撑腰！”
——在南街，每个人类都原形毕露。露出犬齿，挥舞拳头，寻找一切机会盗窃或者防止被盗窃。
“这是我的钱！我给我爸爸买药的钱！”
“放你妈的屁！这是老子的钱！你松不松手？你他妈还敢抢老子的钱？”
——这里是南街区，码头的苦力劳工、没有住处的流浪汉、站街女郎、小偷、逃犯在这里汇聚一堂。
“求求你了……我得给爸爸买药……我给你五个铜板……五个！”
“滚你妈的！全都是老子的！”
——这里是混乱的穷人区，站街女郎会把流产排出的孩子随意扔在臭水沟里，哪怕孕足了月份生下来的，最后也逃不过这个下场。
也许多年后孩子长大，还会在街上看到自己陌生的母亲，笑着伸出手去摸一把。
南街仿佛一座肮脏的垃圾场，而这座城把所有肮脏的人和事统统倒进了南街。它把这座光鲜亮丽的城中所有污垢容纳，在这片恶土上培育出一代又一代子嗣。
在南街，每一个人都渴望着好日子，因为他们没有过。
三个小混混大摇大摆地从小巷里走出来，街上全是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人。没有人在意他们干了什么，因为他们抢的又不是自己的钱。
每天光是活着就已经够辛苦了，他们没有伸张正义的余裕。
伸张正义需要花时间，时间就是工时，工时就是钱。
伸张正义，需要花钱。
第四十三章 验尸
离开领主府，楚门并没有急着回雅菲兰门庄园，而是打算去北城区走一遭。
胡夫不在了，虽然楚门很想去看看案发现场，但子爵却告诉楚门那座塔已经烧得只剩石头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来，楚门只好作罢。
但楚门把那只中毒而死的鸭子带走了，他打算找城里的药剂师调查一下鸭子的死因，顺便给他在波奇村谷仓附近挖的那抔土做个鉴定。
当时楚门注意到了谷仓附近有一块土的颜色略深，也没有尿骚味，他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一些线索。
西城区的药剂店老板据说回老家了，楚门并不知道他回没回来。不过好在北城区来了一个药剂师杜林，他可以去问问——虽然不知道那位药剂师还在不在。
搭上人力车，片刻便到了白枫大酒楼。问过前台后，楚门惊奇地发现杜林竟然还没走。
杜林不是说在旅行途中吗？他这都在白枫城逗留一周了……
想了想，楚门随即便释然了：旅游嘛，这里又不像他的那个世界那么方便，到了一个地方自然得多住几天。
在确认杜林刚回到房间后，楚门叩响了房门。
“请问……是您啊。”
开门的是药剂师杜林，似乎对看到楚门并不感到意外。
“怎么没看见里昂？”楚门打了声招呼。
“有事找他？”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楚门摆摆手，提起手中的袋子，“我有一个委托。”
杜林的目光落到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上：“请进。”
“这次的委托其实是两件事，我这里有一只似乎是中毒死亡的鸭子和一抔土，我希望你能分析出鸭子的死因，最好能找到毒药的种类；而这抔土……我希望你能从中解析出除了土壤之外的成分。”
“您这是……”杜林迟疑片刻，“要干什么？”
楚门落座：“一个委托。”
“土壤的事倒是简单，但是解析毒药……这鸭子……”杜林犹豫了一下，“是您的宠物？”
“不是，只是一只死鸭子，似乎是中毒而死，我想找到杀死它的毒药。”
杜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明白楚门为什么对一只陌生的鸭子如此上心，但楚门放在桌面上的银币却是货真价实的。
杜林并没有拿钱，而是小心地打开了袋子：“我先检查一下这只鸭子吧。”
“对了，你来白枫城的时间大概是一周以前吧？”楚门忽然间问道。
“是。”杜林观察着鸭子，检查它体表有无伤口。
“你来白枫城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杜林忽然感觉到楚门的视线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却看到楚门表情如常，似乎只是在闲聊。
“奇怪的事……”杜林回忆了一下，“我们坐船来的，没碰到什么怪事。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河里的鱼攻击性似乎很强，我都能听到它们砰砰撞船的声音。”
“是吗……”楚门若有所思。
药剂师杜林的嫌疑其实很大。
懂得调配战斗药剂的药剂师很可能也掌握毒药的制作方法，一周前来到白枫城的时间也与波奇村的案发时间相吻合。
可楚门不知道杜林的作案动机，也不知道杜林把人藏哪了，所以他才来试探一下杜林。
“这只鸭子来自白枫领北部的波奇村，那个村子的人中了不明原因的毒，连家禽都死光了。”
杜林的眉毛扬起，旋即又皱了起来：“一整个村子都中毒了？会不会是水源出了问题？”
“可能。”楚门看着杜林。
杜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调配解药吗？”
“可以这么理解。”楚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还是建议你把村民带去给专业的医生看看更好。”杜林拨开鸭子的喙，观察着鸭子的舌头，“虽然药剂师都懂些药理，但跟治病救人还是有些差别。我可以帮你查一下这只鸭子的死因，运气好不难查的话可以分析出毒药的主要成分，但更细的东西我不一定能找得出来。”
楚门看着杜林检查鸭子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奇怪：“不，那个村民已经得到了治疗，现在在接受询问，找出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你是说有人投毒？”杜林的动作一缓，困惑地抬起头，“白枫领……不是说政通人和，挺安全的吗？”
楚门耸了耸肩：“也许是村民采了毒蘑菇，然后煮了一大锅汤全村一起喝，连鸭子都分到了一点。”
“这事儿你跟我说……没问题吗？”杜林停下了手上的活。
“有什么问题？”楚门反问。
“这个……”杜林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给出了建议，“会不会是邻村投的毒？我旅行的时候也见过这种事，邻村因为抢灌溉用的水源而打起来。”
楚门点点头：“所以才来请你帮忙，找出毒死鸭子的毒药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杜林的反应堪称无懈可击，完全就是一副不知情者的样子。如果这是他装的，那楚门就要怀疑杜林是不是脑子里装了个系统，里面装满应对各种情况的反应预案了。
就在此时，里昂从屋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楚门：“楚门？又有委托吗？”
“委托你父亲办个事。”楚门微笑着。
“把鸭子解剖了，这瓶土做个分层解析。”杜林看了里昂一眼，用习以为常的语气吩咐着。
“嗯嗯。”里昂慢吞吞地走过来。
“鸭子中了毒，不能吃。”杜林见里昂似乎不以为意，提醒道。
“知道了——”里昂懒洋洋地回答着，拎起鸭子回了房间。
“我可以旁观吗？”此话一出，楚门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可以，但在那之前——我们来说一下报酬的事？”
“这两枚银币是定金。”楚门把两枚银币推过去，“视难度补尾款。”
杜林哑然，把钱收下：“不用了，你这些钱已经足够做一整套了。”
话刚说没几句，里昂推门而出：“干完了，然后呢？”
楚门：“……”
看着楚门疑惑的眼神，杜林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我们先去看看。”
……
“心脏破损，血管有涨破的痕迹，”进入里屋，里昂信手指着已经解剖完的鸭子尸体，“脏器没有异常状况，但全身多处血管破裂，血液在身体内凝固形成血块。”
楚门问道：“这是怎么个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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