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卖掉？当奴隶？”楚门一愣，他来到这半年了都没听过这个词。
“虽然法律上是允许的，但现在很少有人被贬为奴隶了，这是教团努力的结果。”说起教团的功绩，朵缇雅的语气轻快了起来，“毕竟这是持续了成百上千年的制度，教团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说服了大陆贵族。为此，教团还成立了专门的监察机构，用于监察是否有被恶意捕捉卖作奴隶的平民。”
“女神教团还管这事儿？”楚门一愣。
“当然了。”朵缇雅不轻不重地用脚碰了碰楚门的脚，权当作抗议，“女神教团是维护大陆和平的指引者！”
“对对对，是是是。”楚门打了个哈欠，“但你说法律上允许是怎么回事？”
“总有些人还不上钱啊。”朵缇雅叹了口气，“一个人一无所有，还不上钱，能怎么办？只能把自己卖掉，要么就死——为了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一个活路，教团才保留了奴隶制度，同时也是给贵族们一个面子。”
“这样啊，但你刚刚说流民会被山匪抓走卖掉……也就是说还有地下奴隶市场之类的东西存在？”楚门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种东西是禁不完的。”朵缇雅的回答很委婉，“无论光有多耀眼，灯下总有一块黑。但也不能这么想，教团会安排那些负债人——我们管他们叫负债人——送到合适的地方劳动，他们的劳动所得会用于偿还债务，总比没有收入还不了钱，最后关在牢里一辈子好。”
“也就是说，流民其实没有来多少。”楚门若有所思，“即使逃过了领主的追捕，也有可能在路上饿死，被野兽咬死，被山匪抓走——经过这些筛选逃到白枫领并成功入籍的，寥寥无几。”
朵缇雅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那看来是我想多了。”楚门笑了笑，“对了，之前听你说你有个领导……被摘了徽记，是怎么回事？”
朵缇雅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那个领导啊……他违反了规定，把圣马林新外城规划的一部分教团用地承包给了他的亲戚——实际上那是测绘错误，导致那个亲戚占用了半亩教团用地。因为这件事，他被摘了徽记，进了审判庭。”
“他没申辩？”楚门惊奇了一下。
“申辩又有什么用？有很多盯着他的人，一旦走错了一步，就会被人落井下石，不厌其烦地罗织罪名，夸大他的罪恶。”朵缇雅摇了摇头，忽然自嘲地笑出了声，“抱歉，是不是让你有了幻灭的感觉？”
“这倒不至于。”楚门对此倒没什么意外，反倒说正常得很，“他跟你很熟？”
朵缇雅沉默了一会儿：“是我的教官。”
“你师父？”
“可以这么说，我从修道院毕业之后，就进了教团的青训营，他从那时候起就是我的教官。”朵缇雅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后来我进了护教骑士团，他也升官了，还是我教官。”
“节哀顺变。”楚门此时除了这句也说不了别的了。
“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他早就放出来了。”朵缇雅摇了摇头。
楚门哑然。
那你伤感个什么劲啊！
他早就该想到的，能负责圣都新城区用地规划这种差事的人，家庭背景不可能是普通的。
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样，只要背后的家族不倒，找个机会就捞出来了。
“不说这个了，你了解天使幽兰的习性吗？”楚门换了个话题。
“菲菲可能了解。”朵缇雅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叫她？”
“不用了。”楚门叹了口气，看菲菲之前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对园艺有了解的人，“我就是想知道，天使幽兰会在自然条件下形成那么大的聚集式群落吗？”
朵缇雅脑子转了转才听懂楚门的用词：“像天使幽兰这种危险的植物，聚集起来后更不容易遭到破坏，因此花田也会越来越大，不是吗？”
楚门想了想：“那迷雾山脉为什么没有被天使幽兰占领？”
“也许迷雾山脉里有以天使幽兰为食的野兽或魔兽？”朵缇雅歪着脑袋。
“不排除这种可能。”楚门觉得这个说法也没什么漏洞，毕竟迷雾山脉的深处和部分中段至今都是人类未踏足的区域，“我还有一点疑惑的地方，为什么风车村和之前的波奇村间距那么远？而且我们路过的百谷村也一样，地理位置很偏，远离主干路与河流……”
朵缇雅叹了一口气：“楚门，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照你这个想法，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阴谋诡计。”
“也许吧……”楚门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毕竟白枫领的领民各个都说白枫领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白枫领应该是人间炼狱才对。
也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欠缺了解，很多常识性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也许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在本地人眼中看起来理所当然。
就在此时，两人间出现了片刻对话空白的档口，楚门才听到兰斯和菲菲的窃窃私语。
“你看你看……怪不得朵缇雅不让我们过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朵缇雅显然也听到了菲菲和兰斯的窃窃私语，脸不禁有点发烫。她想离开这个位置，但又有点舍不得身下已经捂热乎的草垫。
“关于老加索的事……”朵缇雅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没事，只是有点感慨……人世无常。”楚门吐掉已经没味道的草茎，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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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也是周日的清晨。
杜林轻轻叩响莉莉丝的房门，走了进来。
“大小姐，该起床了。”
“我好累……”莉莉丝有些睁不开眼，“昨天变形术消耗的精神力太多了……”
杜林早就料到了大小姐会如此回答：“勇者的猎物明天就要运回白枫城了……”
“运回来就运回来呗……”莉莉丝勉强睁开了眼，“又不是勇者的队伍回来了……”
“是【黑色暴君】。”
莉莉丝呼的一声坐直了身体，呆呆地盯着杜林。
“谁？”
“运回来的魔兽尸体是【黑色暴君】。”杜林重复了一遍。
莉莉丝的脸色出现了些许变化，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对策。
半晌，莉莉丝才抬起头：“你确定是【黑色暴君】？”
“确定，昨晚白老鼠送来的消息。”杜林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沉默片刻后，莉莉丝叹了口气：“你该早些告诉我——出去，我要穿衣服。”
杜林早在莉莉丝起床的同时就走到了门边，此时正好出门把门关上：“昨晚您太累了，我怕耽误您休息。”
莉莉丝的双手从脑后捋过，有些杂乱的长发瞬间柔顺了起来：“补人匠可不会管这种事，她的处境本来就很危险了。”
杜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据白老鼠传来的消息，【黑色暴君】似乎变成了白色。”
又是片刻沉默。
“以后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现在要去找白老鼠。”
杜林委婉地提醒着莉莉丝：“您这么着急，会暴露这件事与您有关。”
房门打开，莉莉丝那张光彩照人却带着些许疲惫的脸从门后出现：“现在他们还不一定发现熊肚子里的东西，等他们发现了就晚了——我得把它劫走。”
“您需要一个计划。”
“所以我才要去找白老鼠。”莉莉丝十分迅速地挽起头发，贴上面部假体，“我要知道运输队的路径，抵达时间，人数。”
“这样会暴露您的目的，也会延缓您的计划。”
“我宁愿让补人匠的事不暴露。”
“大小姐，据老夫所观，补人匠不是值得信赖的人。”
“但她很好用。”
杜林沉默片刻：“今天是周日，那个管账先生要去北郊的白橡木庄园了。您如果现在动身，可能会错过这件事。”
“无所谓，”短短谈话间，莉莉丝已经完成了易容，变成了药剂师杜林之子里昂的样貌，“事情会照常发展，正如太阳会照常升起。”
“您要以这幅面貌去见他？”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表情顷刻间变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微笑着站立在门边：“维持变形术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我现在得保存力量。”
“父亲，我们走吧。我们去找那位买卖货价的情报商人……买一些关于药材的行情情报。”
第四十一章 北郊庄园
“到了到了！”
周日的清晨，兰斯的喊声响彻云霄。
楚门抬起头，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庄园。
按照他们回城的路径，这里应该是白枫城的北郊才对，这里不应该是雅菲兰门庄园。
“你认错了吧。”楚门又躺回了车上，“这块儿是北郊。”
“我觉得我们的庄园比那座要好看！”
楚门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兴奋过了头的兰斯。
“庄园门口有人在打仗！”兰斯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有个男的在打女人！”
“有钱人门前是非多。”楚门还是悠哉游哉的，“估计又是什么抓小三之类的事。”
“我们得帮忙！”
伴随着车辆一轻，兰斯跳下了车，抡起拳头就加入了战斗，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男人撂翻在地。
“你他妈个臭婊子！跟我回去！要不你就告诉我你来这干什么！”被兰斯捶翻在地的男人依旧在破口大骂，全然没认出兰斯。
“你！……？”兰斯刚想教育一下这个打女人的败类，但听到对方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身材很有料。栗色的长发虽不能说如绸子般柔顺，但也是精心打理过。
“你他妈就是那个……”中年人骂到一半，忽然认出了兰斯，不太及时地收回了后面的话。
寒秋之中，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卷着枯叶飘过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乌瓦尔？”兰斯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经过些许回忆后，认出了坐在地上破口大骂的中年人。
在子爵给他开的那场接风宴上，这个男人来敬过酒。虽然那时候乌瓦尔的头埋得很低，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但兰斯记住了他锃光瓦亮的头顶和边缘精心打理过的几根头发。
“勇……勇者大人？”乌瓦尔打了个寒噤，语调不自觉地降了下来。
兰斯看了看乌瓦尔，又看了看身后梨花带雨的女人，思忖片刻后，把目光投向正向这里张望的楚门。
楚门当场躺回车里——谁惹的麻烦谁解决。
像这种家务事是最不好插手的，只会惹得一身腥。
乌瓦尔经过一阵冷风的吹拂也冷静了下来，勇者大人的庄园在西郊，这里是北郊，自己老婆来这绝不可能是跟勇者大人私会。
再结合停在不远处的商队马车，乌瓦尔差不多猜到了兰斯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但没搞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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