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塔伦斯的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反而是坚定得让人感觉有些像肉食兽捕猎时的锐意锋芒。
楚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关乎他自己的东西。
他自己的内在驱动力是什么呢?
就像那天对莉莉丝坦白的一样,他的内在驱动力很像“面子”。
他在乎自己能否被人瞧得起,他在乎自己能否承担得起别人的期望。
不多时,塔伦斯便已气喘吁吁,尤桑几次想停下,却都被塔伦斯的强攻逼得继续防守。
哪怕尤桑把塔伦斯的剑击飞,塔伦斯都会捡起剑,再度发起进攻,过程中甚至没有问尤桑是否愿意继续陪他打下去。
楚门没有出声阻止,连尤桑也没有,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察塔伦斯。
朵缇雅说得对,塔伦斯有些不太正常了。
此时的塔伦斯依旧很冷静,冷静得让人感觉他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先知大人……是不是该停一下了?”朵缇雅第三次小声询问楚门,但依旧没有得到同意。
“让他继续打。”楚门淡淡地回答。
塔伦斯的身上渐渐出现淤青,这并不是尤桑的力道加重了,而是塔伦斯的同一部位被击打的次数叠了起来。
他的呼吸早已紊乱,步伐也虚浮,持剑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发颤。可哪怕已经完全不是战斗状态,他也依旧打算把这场训练继续下去。
终于,在背上又挨了一记抽击后,塔伦斯倒了下去。他努力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胳膊像失去知觉一样颤抖着,根本撑不起他的身体。
他的腰腹力量和胳膊都力量都已经透支。无论是依靠哪一者,都已经到了起不来身的地步。
楚门并不担心塔伦斯会不会累死,毕竟尤桑在这里,尤桑肯定不会看着塔伦斯被打死。
塔伦斯想吃苦,那就让他去吃。
不去吃苦,怎么知道有多苦?
尤桑持剑的手慢慢放下,回过头来,对楚门行了一礼。
朵缇雅急忙跑过去,却被楚门一把拉住。
“我来吧。”楚门松开朵缇雅,走到塔伦斯身边。
“他没事,我下手很有分寸。”尤桑出声解释,“这个孩子心中有魔,若是让他一直这样压抑下去……”
“我明白。”楚门拍了拍尤桑的肩膀,“多亏了你。”
尤桑倒也不推脱:“心性坚忍,他是个苦行僧的好苗子。”
说完,楚门在塔伦斯身旁单膝跪下,把塔伦斯翻到正面,二话不说地开始给他活血推拿。
“刚才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打?”楚门忽然出声询问。
塔伦斯急忙想起身,可腰腹处的肌肉已经拉不起他的身体,只能躺着:“先知大人,您来了!”
“躺着,你肌肉劳损过度,再打下去得累死。”楚门给塔伦斯揉捏着肌肉,虽然他不会用灵能疗伤,但可以活血化淤,“忍着。”
塔伦斯的眼神有些溃散,可在听到楚门的声音后,却集中了精神:“我想加快进度……时间不会等我。”
楚门摇摇头:“你这样傻练,只会把自己练死,练不强。”
楚门从塔伦斯身上看到的不是别人,却是以前的自己。
每个人都说他生在了一个好家庭,可没有人知道他从小到大的训练是什么样子的。
他总是选择比训练标准高一些的负重,总是把训练次数加得比别人多一些,总是要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开。
楚门并非怄气于别人的误解,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很冷静,像塔伦斯一样冷静。
他想用结果来正面击溃一切非议,就像塔伦斯想用努力飞跃全部过程。
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的塔伦斯一样,想着如何变强,如何缩短自己和别人之间的时间差距。
“嘶……先知。”塔伦斯抬起头,忍着疼,“我有件事想问。”
“什么事?”
“齐天大圣,后来怎么样了?”塔伦斯抬起头,小脸上满是疲惫。
“你为什么想知道?”楚门反问。
“我想知道。”塔伦斯的嘴唇血色淡薄,小脸也苍白,显然是刚才消耗的力气太多了。
“齐天大圣啊……”楚门幽幽叹息。
“他后来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分别是一头猪,一个水猴子,一匹马,一个苦行僧和一根扁担。”
“他们结伴而行,寻找让人们不再去当山匪,让人们都能吃饱饭,让孩子们都能有书读,让这个世界不再有苦难的办法。”
塔伦斯灰扑扑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他找到了吗?”
楚门定定地看着塔伦斯,忽然间,些许画面伴随着一声怒吼从他的心头闪过。
尸体把地面铺满,除了踩在尸体上以外无处落脚的黄昏。自己的背影佝偻着,用“太阿”支撑着身体。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可又记不清具体的事情。
塔伦斯沉默了两秒,忽然问道:“先知大人,那其实不是齐天大圣的故事,对不对?”
楚门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塔伦斯是个穿越者,知道齐天大圣是个猴子……
“那是您的故事,是不是?”
楚门张了张嘴,没有回答,打算听听塔伦斯为什么会这么想。
塔伦斯喘着粗气,即便疲惫到起不来身,却依旧记得朵缇雅教给他的呼吸法。
“我想……要成为那样的骑士,可我问城里的骑士,他们说我现在开始练太早了。”
楚门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孩子了,可在他没有看到的时候,塔伦斯依旧在为着那个听起来有些搞笑的目标战斗着。
楚门没有回答,塔伦斯却自顾自地说着,眼泪悄悄从眼角流出来:“可我觉得太晚了。”
“我……太晚了……”
塔伦斯流着泪,表情却不像是在哭。
那场灾变中,他失去了一切。从那以后,他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哭了。
只会流泪,却不会哭。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能听他哭的人已经不在。从今往后,冷暖仅自知。
楚门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头给他活血化瘀。
“先知大人,您看到的未来里,我是什么样的?”
楚门愣了一下,停下手,静静地注视着塔伦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关于他未来的样子。因为未来来源于现在,若是不把握现在,未来只是空谈。”
“这样啊……”塔伦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塔伦斯。”楚门轻声说着,“栽一棵树,最好的时间点有两个,一个是十年前。”
“另一个呢?”塔伦斯的眼神有些黯淡。
“现在。”楚门把塔伦斯扶起来,“塔伦斯,你想成为骑士,是吗?”
塔伦斯的回答非常迅速,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我想!”
“哪怕在将来,骑士将毫无用处,在新的战争机器前,骑士只能无力地被收割,你也愿意成为骑士吗?”
“我不想成为骑士。”塔伦斯倔强地盯着楚门。
“那你想成为什么?”
“我想成为齐天大圣。”
“塔伦斯,”楚门按住了塔伦斯的头,给他理好被汗水浸得黏黏糊糊的头发,“仇恨应当成为你的柴薪,而不是让你成为它的柴薪。”
“你愿意为弱者发声,成为他们的长枪吗?”
“你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傻子,用加倍的付出换来减半的收货吗?”
“你愿意拿起剑和枪,为公义和真理发声吗?”
“如果你愿意,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到市政厅门口等我,我教你怎么去做到。”
“如果你能坚持下来,我让你成为我的骑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尤桑的印章
在让朵缇雅带走塔伦斯好好休息后,楚门走到尤桑身旁:“尤桑,我有事找你。”
尤桑早就意识到楚门是来找他的了:“先知,您有何指教之处?”
楚门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着:“在这里住的这些天,感觉如何?”
“这座城里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很安定。”尤桑细细回忆一番,“人们的眼中有希望,劳动有冲劲,对人有礼貌,团结互助,是我所见过的城市中最好的那一批居民了。”
楚门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认为原因在哪?”
尤桑已经学聪明了,总结出了在楚门问问题时的标准回答:“不知。”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楚门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石子,“不学习女神的教诲不会死,但不吃饭会饿死,不穿衣会冻死。吃得饱穿得暖,人们才有余裕去思考女神的教诲。”
尤桑双掌合十:“在下明白了。”
楚门的语气依旧平淡:“你明白了个卵蛋你明白。”
尤桑诧异地看向楚门。
印象里,上次先知在他面前爆粗口之后,几乎给他重塑了一遍对于【游历】的认知。
那这一次呢?
楚门瞥了尤桑一眼:“家里有余粮,又有钱去购置新衣服,你知道会引来什么吗?”
尤桑眼睛微眯,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到了答案:“土匪。”
“还有比土匪更可怕的。”楚门背着手,继续向前方走去,“而这更可怕的东西,你在神许之城见不到。”
尤桑紧跟几步:“是什么?”
“是你作为苦行僧,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的东西。”楚门抬头望向天空,忽然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尤桑,“尤桑,我问你,假如我是税官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现在向你收取一年的农业税。数额为你一年收成的六成,否则贵族不再保护饱受魔兽侵袭的你们,你给吗?”
尤桑沉思两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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