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尤桑站定回礼:“朵缇雅骑士,你又来教他练剑?”
“嗯。”朵缇雅回头看了一眼塔伦斯,“我实在拗不过他……”
尤桑的视线掠过塔伦斯的脸:“我经常能看到他在这里练剑,每天都在。”
朵缇雅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他……我也不知道该夸他有毅力还是该骂他……先知给孩子们开了免费的学校,他不去学,非得跑来练剑。最开始我也劝过他,可他怎么也不听。总的下来,他的训练时长比城里的民兵都长……”
“有毅力是好事。”尤桑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面对灾厄,精神意志是人类最重要的堡垒……”
“可……”朵缇雅回头瞥了塔伦斯一眼,悄声对尤桑说,“大师,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说实话,我觉得塔伦斯现在有点魔怔了……可我劝不动他。”
尤桑的目光这次在塔伦斯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他是否遭受过什么不幸。”
朵缇雅叹了一口气:“大师……这个世界上,有没遭受过不幸的人吗?”
尤桑注视着塔伦斯的身影,久久不语。
他从塔伦斯身上感受到了别的遭受过苦难的人身上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同样的狠劲,同样的专注,同样咬牙坚持来强迫自己去做到某件事的无路可退的眼神。
可那眼神之中,仿佛有一种笃定,一种坚信,似乎已经看到了久远后的未来。
现在他的每一次挥剑,似乎都是在靠近那个已经看过的未来。
这种笃信普遍存在于神许之城的居民眼中。
“我和他谈谈吧。”尤桑点头,“但可否先告诉我,他经历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呢?”朵缇雅感叹着,“父亲和母亲都为了救他而在当初的魔物暴动中死去了……就在他眼前。”
顿了顿,朵缇雅才语气失落地补充上一句:“他不是唯一一个,这种事……很常见。而凶手也不一定是魔物。可能是悬崖,可能是税官,可能是土匪……”
“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吗?”尤桑反问。
“我知道这种表述听起来不近人情……但这就是很常见的。”
朵缇雅回答完后,才注意到尤桑莫名地皱起了眉头:“大师,怎么了?”
尤桑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见过的人们……我去跟他谈谈。”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先知的骑士
“朵缇雅骑士,你先回去吧。”尤桑出言相劝,“我来跟他谈谈。”
朵缇雅犹豫了一下,但考虑到对方是一名苦行僧大师,战斗水平比自己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也就让出了教练的位置。
“你好,塔伦斯。”尤桑走过去,对塔伦斯行了个教礼。
可塔伦斯没理尤桑,他只是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盯紧木剑所劈的那条直线,保持着呼吸的节奏。
尤桑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塔伦斯练剑。
忽然间,他上前一步:“塔伦斯,呼吸的节奏不应该是这样的。”
塔伦斯这才看了尤桑一眼,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所用的呼吸法是朵缇雅教他的,保持这种呼吸方法可以有效缓解疲劳。
“在你的一生中会经历许多场艰苦的战斗,并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能让你留有余裕。”尤桑并没有用动作阻止塔伦斯,而是站在一旁淡淡地说着,“每一场战斗都应当是竭尽全力,疲惫到喘不过来气。这种呼吸法只适用于训练,真正到了战斗的时候,你的呼吸节奏很容易被打乱。”
朵缇雅在一旁听得十分尴尬:“大师,我还没教他战斗呼吸法呢……”
尤桑顿了顿,摇摇头:“你看他。他的眼中有火,有光。他并不是在练剑,而是在跟自己心中的敌人作战。”
朵缇雅眼中的疑惑不减,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尤桑在说什么。
“他并不是在做练习,而是在与心中的敌人做实战训练。”尤桑出声解释,“他在观察目标,寻找最快劈中敌人脑壳的路径。”
朵缇雅疑惑地看着塔伦斯,又转向尤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尤桑的话语十分肯定,“他在盯着什么东西,踏步的时候脚步并非一往无前,而是时刻在注意着旁边的情况,随时可以转向。”
说着,尤桑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出一把木剑,拦在了塔伦斯身前。
“您……用剑?”朵缇雅一愣。
苦行僧不是不用武器的吗?虽然这是训练,但苦行僧不是很严守戒律的吗?
“用剑怎么了。”尤桑平静地看了朵缇雅一眼,“我总不能空手和他打。”
几乎上下意识的,塔伦斯手中的木剑从直劈转刺,压住尤桑木剑的同时向前突进。
尤桑轻描淡写地偏转剑锋,卸力的同时,将被压在下方的剑转到侧面,同时脚步横移,从塔伦斯的正面转到了弱侧。
而塔伦斯的反应也很快,仿佛早就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一样,有样学样地平移,重新将自己的正面对准尤桑。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虽然塔伦斯的横移步伐并不标准,但显然是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甚至演练过自己的应对方式。
朵缇雅瞪着眼,她从未发现塔伦斯居然还练习过其它的东西。
自从开始教导塔伦斯以来,朵缇雅一直就在给他补充基础。朵缇雅希望他能打好底子,教给他的自然也是骑士的正统训练方式。
可自己一直都以为塔伦斯动作不标准是因为底子差,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塔伦斯根本就不是在做基础练习。
可从刚刚的突刺和平移上也能看出,塔伦斯的基础还是很差……横移时步伐不稳,容易失衡;突刺时没有注意保护腕部,容易被人攻击手腕;突刺时持剑手法不对,容易被人挑飞……
朵缇雅叹了口气,她能理解塔伦斯想要快速变强的心情。可基础若是没打牢,就想着如何在战斗中制敌,反而会拖累他的训练进度。
尤桑看向朵缇雅:“朵缇雅骑士,请让我跟他单独待一会儿吧。”
朵缇雅沉吟两秒,同意了尤桑的提议。既然尤桑大师愿意指点塔伦斯,肯定比她要好。
苦行僧虽然不使用武器,但他们个个都是格斗大师。在剑术上虽然不精通,但作战基础却比任何人都要扎实,尤其是在呼吸和步伐方面。
尤桑持剑站到塔伦斯身前:“塔伦斯,你似乎很渴望与什么东西交战。”
塔伦斯平复着呼吸,默不作声。
尤桑继续询问:“但朵缇雅骑士说你还没到实战的时候,是不是?”
塔伦斯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今天跟我打。”尤桑的语气诚恳而又认真,“你要打多久,我就陪你打多久。”
训练场上,一老一少,持剑对立。两人犹如木雕般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静止,让人怀疑这种静止会无限期地持续下去。
忽然间,塔伦斯前踏步,手中木剑直刺,直指尤桑的咽喉。
但尤桑并未慌张,下半身先于上半身行动,一步侧移到塔伦斯的弱侧。
可塔伦斯仿佛刚刚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这种情况,他的直刺只是佯攻,并未出全力。见尤桑侧移躲开,前踏步猛地停止,原地落下,身体变向,直刺改为横扫,向着尤桑的腰间斩去。
可尤桑的剑尖先一步顶到了塔伦斯的咽喉。
“第一件事:当敌人处于你的攻击范围内时,你也在敌人的攻击范围里。”
尤桑收回剑,拉开距离,重新摆好架势,开始第二回合。
这一次,塔伦斯相较于之前更加慎重。他出剑总是留上几分力,随时准备变向。
可尤桑没有再防守,而是直接抓住塔伦斯的破绽,剑身不轻不重地打在塔伦斯的手腕上:“持剑的手同样也是敌人攻击的目标,而且比身体更容易得手。”
朵缇雅看着这场战斗力并不对等的实战训练,唉声叹气。她在刚刚这几下也确实看出尤桑并不会剑术,只是靠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压制塔伦斯。
对手虽然是个苦行僧大师,可看自己花了大功夫教导的学生被如此暴打,朵缇雅还是觉得有些丢脸。
一进一退中,尤桑出声问道:“塔伦斯,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塔伦斯咬着牙,却一言不发。
尤桑格挡开塔伦斯的剑,反手上撩:“不练剑就不能活吗?”
木剑不轻不重地打到塔伦斯的手腕,但他却握紧木剑,从未放手。
饶是如此,塔伦斯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痛呼都没有。
尤桑叹了口气:“塔伦斯,你为什么练剑?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吗?”
此话一出,塔伦斯的呼吸忽然一变,动作速度远胜之前。
尤桑依旧不急不慢地格挡着塔伦斯的剑:“冷静,呼吸加快些,但不要快过你的攻击频率。”
塔伦斯并未听尤桑的,在战斗中改用自己不熟悉的呼吸方式更容易造成破绽。
“他们在干什么。”
朵缇雅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一步,才发现楚门居然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先知大人,您怎么来了。”朵缇雅急忙行礼。
“我来找尤桑。”楚门盯着训练场上的一老一少,“在练剑?”
“尤桑大师主动提出要指点一下塔伦斯。”朵缇雅小声解释着,偷偷看了一眼塔伦斯,“对了,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门笑了笑:“想让我也指导一下他?”
“不是,塔伦斯……我觉得这孩子有点魔怔了……”朵缇雅皱着眉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就是很刻苦,但一天两天还好,看久了,总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每天都做什么?”楚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他每天绕着城跑很多圈,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负重蹲起……”朵缇雅皱着眉头细数,“然后还要做一千次直劈……”
楚门的眉毛跳动着:“他这体格能做得下来?”
朵缇雅摇了摇头:“当然做不下来,我让他减量了,但最开始的几天他是按照这个标准去做的……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他可能都把自己练死了。”
楚门继续询问:“怎么个魔怔法?”
朵缇雅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但看他看久了,就会觉得很让人害怕。我见过很多因为仇恨而刻苦锻炼的人,但没有一个像塔伦斯这样让我感觉毛骨悚然的。”
楚门意外地打量了朵缇雅几眼,她作为一名护教骑士,心理素质应该很过硬。让她都感觉到毛骨悚然,那塔伦斯可能还真有点邪性。
楚门看向正在训练场上与尤桑训练的塔伦斯,眼中不由得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塔伦斯还是个孩子的气质,虽说不上像米兰那么天真,可也有孩子才有的孩子气和好胜心。
但孩子气之所以是孩子气,便在于驱动着他们的力量是是好奇心或热情。这种驱动力往往会在最初就爆发极大的力量,在遇到第一个阻碍后急剧消退。
因为这种驱动力对主体来说不是必须的,是可以放弃的。所以当由热情驱动的目的遇到阻碍后,孩子会意识到这件事不但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处,反而带给了他们挫败感,自然更容易放弃。
可仇恨不同,仇恨是长久且刻骨铭心的。它是一把双刃剑,在驱动着人们向前的同时,其过程本身也会对主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仇恨可以在一个孩子身上发现,但它本不该成为孩子去做某件事的驱动力。
楚门看着现如今的塔伦斯,恍然间有些失神。
上一篇:精灵:我的开局竟然没有神兽
下一篇:寄!又被魔法少女白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