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246章

作者:月鸦

既然走到了此处,她没理由去质疑自己亲手挖掘到的答案。

那么……眼前的,正是和她有无数因果相纠缠的初代教宗。一切的一切,都和这个家伙有关。像是石子沉入湖中,涟漪在森时心中泛起,久久不息。

“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孩子,她不是初代教宗吗?”

“女孩子?”奥尔斯特沉思了一会儿,“如果从艺术的角度来讲,她是真正的初代教宗,因为宗教是因她而生。而我,只是一位无趣的代行者……但我们亲历的现实,显然不这么认为。”

“那……她是谁呢?”

奥尔斯特抱着手,坐在了塔楼之上。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像是所谓的匠神,而该弹起鲁特琴,以旋律和吟唱向世界致以问候——宛如一只白色的鸟,在每个晨曦所做的那样。

为了回答问题,他似乎需要时间。好在,于这个世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

良久后,奥尔斯特却是这么问:“那你是谁呢?”

“我……”

“你是伊甸银行的利息。”

“也许……”

“那么,你仍想知道那个已经不再重要的问题?”

“那个女孩……”

“你回应了她的邀请,不是吗?”奥尔斯特抱着手、侧起脑袋,脸庞里多了些无奈,“但我们失败了,我们的邀请……失败了。”

说完,他跳下了钟楼,迈着不羁的每一步向森时走来。

但他不会去注目森时的脸庞,而是望着她头顶的一切,那绿意盎然的植物,大抵是时钟之城内唯一的生命颜色。

“她在等你……在无比漫长的时间里,一直在等你。”

“那个女孩子,其实是玫瑰……女王?”森时怀疑着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

“答案早已在你心中。”奥尔斯特停在了面前,相隔两米,“除了可怕无比的该死黑暗之外,还有谁,会愿意等待你?伊甸银行的利息。”

森时有些站不稳,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事。

忽然,奥尔斯特咬牙切齿了起来:“你回应了邀请……然而,我们失败了。我说过,我们失败了。该死的失败,讨厌死了。”

“啊?”

“想要将灵魂从枷锁和束缚中取出,需要什么?死亡!覆灭无聊的肉体。繁星们去迎接了你,不是吗?那是我们的邀请——但……但……该死的,那个该死又深情的女妖。”

“女妖?!”

“她也向你发出了邀请,成功截留了你的一部分灵魂,所以我们失败了。伊甸银行的利息……不,送棺者啊。自我们发出邀请后,你沉睡了多久?”

森时被奥尔斯特的激昂吓到了,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灵魂在剧烈颤抖着,因为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脑海空如白纸的森时,下意识回答着问题:“一百来年吧……呃,一百二十年?”

“是啊,差不多……这是我们需要额外承受的苦难。耗费了全部力量召唤你,可却失败了……黑暗将要死去,奄奄一息,我能怎么办呢?但……哈哈哈,你救了她。”

“什么、什么跟什么?”

“唔,那就从头说起吧。”他看着周围,平复了自己过于激动的话音,“我都忘了,这个世界之中,时间早已为了你而凝固……我们有无限的时间,是啊……从头讲起吧。”

“你这,怎么老一惊一乍的。”

“因为这段旅行对我来讲,实在是太过折磨了……从她找上我的那一刻起。

第一卷#384·等待利息的人(下)

这并不是个漫长的故事,奥尔斯特动起嘴皮子来讲述,实际花费的时间倒没多久。

但这一切,还是讲了很久。森时认为,自己至少在时钟之城内呆了一整天……又或者没这么长?但无论如何,每听奥尔斯特讲上一段,她就得抬手打断,然后让自己去细细理解。

这是古魔鬼之王所说的那一切的延续——以及结尾。

在玫瑰女王将残存的希望,就这样寄存进了那片宇宙后,玫瑰女王等待着伊甸银行结算出利息。但时间的长度总会带来乏味,她亦会感到厌倦。

于是,在人类文明刚有雏形时,她找到了一位真神帮忙,也就是森时眼前的工匠之神。

“所以,你被威逼利诱,打造了怀表。”

“怀表,噢,是……可你应该描绘为——我打造了这个世界!”奥尔斯特的神志像是不太正常,但在描绘自己的伟大造物时,他还是露出了笑,“看,无数的时间在我手下停止,这一切都是为你而生。”

“因为玫瑰女王在这里?”

“你说得……嗯,倒没错。”

此刻的奥尔斯特,像是一个刁钻到极点的偏执狂,一直在整平自己白衣上的皱褶。虽然面目恍惚,但也没有忘记向森时开口。

“她厌倦等待,抓了无辜的我为她锻造这个世界……用来防止灵魂因时间而损耗。多聪明的做法,更聪明的人选,这世间也只有我能办到!于是,她一直沉睡在这个世界里,等待你的造访。”

森时了然,时间凝固的世界,的确也只有这个用途了。

她伸出手,羞涩的珊从衣袖里慢慢飘出。

“守墓人。”森时觉得,这也需要解释。

“是啊,那该死的……讨人厌的,无比邪恶的黑暗睡着了之后,我就不得不守着她……但我悄悄自称为守墓人,听起来,像不像玫瑰女王已经死了?睡在坟墓里?啊哈哈哈,我可真睿智,这是我的诅咒!”

“看来,你真是被折腾得不轻啊。”轻声感叹后,森时以无奈的笑回应,“哈哈哈……唉。”

但……这就是守墓人呀。

她已经不觉得意外了,只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到如今,经历过如此多奇奇怪怪的事,她也变得麻木。可关键是,她找到了守墓人。

油然而生的解脱感,在她浑身弥漫,因为一桩事毕,那对父女能重逢了。

严格来讲,珊并不是被眼前这位守墓人设置的,而是玫瑰女王将时间暂停前,特意从不知哪里抓来的,硬是锁在时钟之城内。只为等自己醒来,或是时钟被拨动之后,告诉玫瑰女王现在是什么时候,过去了多久。

珊的使命·记录时间,就是这样而已。

森时正是拨动时钟之人。

让停滞不前的时间再度流动,唤醒玫瑰女王……至少本意便是如此。

奥尔斯特接着说——

“我们等了很久、很久。玫瑰女王可以在时钟之城内睡觉,但我不行啊……你不会理解的,这究竟有多让人苦恼。”

“所以你就闲疯了。”

“我能保持理智,已经是奇迹了。”

“那……”

“为了等来你,我们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线索——当然,都是我做的。比如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箱子,因为我用不到或是嫌重就丢掉。噢,我是说,我们还特意留下了线索,只为了找到你,呼唤你,得到你的回应!”

森时对事态有了相当的理解,所以,她发现了“守墓人的遗产”,并触发了所谓的隐藏任务之后,便是回应了那份邀请。说起来,任务流程很简单,无非就是些问答和探究。

那是在探究灵魂吗?

可她连自己也不知道,身躯之下的灵魂,是来自这个世界最初的原初之神。

“所以,守墓人。所谓的游戏也是你们做的?比如说,是一个窗口之类的,让来自整个宇宙的生命,能有机会接触到无声世界。”

这是奥尔斯特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仿佛有团团的思绪,在他脑海里纠葛。

良久后,他才缓缓回答——

“游戏?不知道。不过窗口倒是有,毕竟玫瑰女王在无声的世界里,也就是这座时间凝固的时钟之城,默默等待着奇迹发生。这不是我弄的,所以我不清楚是怎么个形态,你发现了窗口吗?那倒是不奇怪。”

森时默然,原来,那只是联通这个世界的小小窗口。

或许,这个窗口在久远的时代里,是一本书?一首歌?而随着时代,它发展成了各种各样更方便理解的形式?生前的世界不过是虚拟的试验场,被这么干涉也不足为奇,于宇宙而言,她们皆是至高的造物主。

森时正是发现、并穿过了这扇窗,得以回应邀请。

奥尔斯特望着森时,语气挣扎:“如我所说,在一百二十年前,玫瑰女王醒来。我们高高兴兴向你发出邀请,她可以圆梦,而我,也能得到解放……嗨,本该是这样。”

“女妖……”森时喃喃。

“那只傻女妖。”

奥尔斯特像是吃饭时咬到大粒石子,崩掉了牙。

“玫瑰庭院在岁月更迭之后,已经枯萎、荒凉。像我们真神,是从原初之神的残躯里诞生的,女妖也一样,不过是生在荒凉后的玫瑰庭院,反正嘛,她也召唤了你的灵魂。”

“我可真受欢迎。”

“其结果,她抢到了你灵魂的一角,而我们准备不足,力量又因为活了太久而衰弱……嗯,失败了。”他正常了些,悻悻失落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以及反噬,玫瑰女王差点死去,我也差不多。”

说完,奥尔斯特忽然茫然地扪心自问。

“不过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远古约定,你说,我为什么要一直帮她呢?”

“爱?”

奥尔斯特嗤笑道:“如果是那样,我可能是个傻子,努力这么久,只为把你送到她怀中。”

“那就是你怕她?”

他恍然大悟“”“……噢,对!对,我害怕她杀了我,哎。结果,我还是死了,早知道就不帮忙了。”

森时小声问:“因为召唤失败的反噬?”

奥尔斯特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只是默默讲起之后的事。

玫瑰女王拥有和原初之神同等的神格,而奥尔斯特自己,也拥有着真神的规格。想修复自己,并不是吟唱一两个高级治疗魔法那么简单。

特别是玫瑰女王,本就余力不多的她,因失败而变得奄奄一息,甚至没有了打开时钟之城休憩的能力。但他们无意间,在一片无人问津的荒野,收获了惊天的巨额财富。

奥尔斯特的嘴边勾起怀恋的笑容,先前的疯狂已荡然无存。

“信仰,是种好东西。人类虽然弱小、无知、愚昧……但数量够多,又很能生孩子。他们能提供无数信仰,为我们办到很多事……比如,自救。”

“所以……你创造了……宗教!”森时的牙齿打着颤,震撼到无以复加,如同一千座银钟在灵魂里同时响彻。

奥尔斯特点了头。

“送棺者——动听的名字。想知道你的神名,是如何被定下的吗?那我告诉你,因为那时的一句调侃。”

“调侃?”

“望着堆积如山的财宝,我的骨头仿佛要融化了。而玫瑰女王笑着说:‘真不知道哪位好心人留的钱,就算我们真的没救了,那也不必担心,至少不愁买不起棺材’。”

但这只是调侃,身为走过时间无数岁月的真神,奥尔斯特知道怎么做。

贫穷的人类会向神祇祈祷,无外乎,是为了寻求幸福。

当无数的金钱在世间流淌,汇流成海的则是无数的信仰。他们截留了信仰,用来修复自己破损的灵魂,然后保留了玫瑰女王的那句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