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你最好祈祷自己千万不要看到森林或者河流,”尤利尔拽了拽肩上的毛毡,把寒风挡在外面,然后舀了一瓢热汤给它,看着它喝下。“森林和河流,意味着死亡的威胁,哪怕这是在白月季。唯有在旷野之中,那些茹毛饮血的凶猛异种才无处可藏,而平坦的地势也更有利于骑行……”说着,他从包里摸出来一颗青色苹果,丢给拴在几步开外的一棵死木桩上,正俯首咀嚼干草的騸马,以嘉奖它今日的优良表现。
男爵感觉身上暖和多了,但还是忍不住往毛毡下面缩了缩,只露出一个略显滑稽的脑袋来,“接下来我们会一直往西走?”
“差不多。”
“那儿有什么?”
“我也不清楚。”
“我可不想跟着你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老实说,你真的有线路规划吗?”男爵一脸狐疑。
“如果平衡教会的监督者有能力提供更明确的信息,我也用不着这么折腾,”尤利尔摇摇头,“可惜的是,他们对预言的部分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愿闻其详。”男爵摊开右爪。
“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总之我大概知道有几个地方,或许有预言里提到的圣杯,”事关上一世的经历,尤利尔只能模糊其词,“事实上,在我的印象里,它应当是被称作光明圣坛才对,一共六处,正好对应六座火焰圣杯。”
“所以第一个圣杯是在西边?”
“确切的说应该是在门威列河以西,靠近蝇血沼泽的贡德乌尔山附近。”
“这么说圣杯就藏在山里?”
尤利尔摇摇头,“很遗憾,我曾翻阅的那份史料里只标注出了圣杯的大致地点,接下来的诸多细节还需要我亲自去一一考证。”
“这可真是煎熬啊,”男爵把下巴枕在交叠的毛茸茸的前爪上,老气横秋地叹息起来,“除了急公好义的本爵爷,还有谁肯陪你遭这趟罪受,所以感恩戴德吧,我的小少爷……喂喂,我的意思是叫你留一些驴肉肠给我啊,别全都吃光了!”
尤利尔对它撕心裂肺的惨叫置若罔闻,用匕首戳起那节驴肉肠,自顾自地咀嚼起来。远方传来的狼嚎,令他不自觉地回望月色拂照的来路,神情凝重。
“啊哈,承认吧,你就是放不下那个小丫头。”男爵调侃说。
应该不会的,尤利尔心想,就算她真是个不屈不挠的笨蛋,也绝不可能傻到在旷野中独自追寻一匹快马。
他抬起头,发现有几只兀鹫在低空中盘旋。这说明旷野中出现了腐尸。
男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添油加醋地在他耳旁扇风:“希望那小姑娘带了足够厚的衣服,否则这漫漫寒夜可该如何度过哟……”它一边观察着尤利尔的表情,一边趁热打铁,“嘿呀,这还不是最糟的,万一不幸被成群出没的灰狼盯上,恐怕就要暴尸荒野了,可惜了,多么率真而勤奋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尤利尔从毛毡上扔了下去,摔在又冷又硬的地上,“该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它还没来及宣泄怨气,便看见尤利尔倒掉了平底锅里的蘑菇汤,扑灭了火,卷起毛毡,动作麻利地收拾了行李,挂在马背上。
只见尤利尔卷起漆黑的大氅,跨上马背,这下男爵不用问也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连忙一跃而起,顺着他的靴子三两下爬上了马背。
“你认得清方向吗?”它回头问。
“闭上你的嘴。”尤利尔低喝道,然后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纵马奔去。
……
真正的战斗,不是训练场里打不还手的稻草人,也不是角斗场里华而不实的表演,而是关乎存亡的厮杀。然而当芙琳终于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来不及为自己的鲁莽懊悔了。饥肠辘辘的狼群已经包围了独自深入荒野的她。
芙琳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她不该天真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即便那个人是她最信赖的老师。愚蠢而盲目的坚持,最终让她将自己弃置于一片荒芜的旷野之中。这里没有她的良师益友,也没有温暖的壁炉,有的只是刺骨的寒风,和穷凶极恶的群狼。这些狡猾的猎手很早就发现了她,但它们没有贸然发动攻击,而是逼迫她逃跑,而她就像一只惊惶失措的羊羔,在狼群的驱赶下丧失了理智,只顾逃命,可在旷野之中她根本无处可逃。最终,等她跑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狡猾的狼群便开始逐步收拢包围圈,它们咯咯地磨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准备享用这顿的丰盛大餐。
芙琳举着自己的剑,胡乱地挥砍着面前的空气,企图能吓退狼群,但这只是白白的浪费力气。一头母狼趁她不备,从背后扑上来,咬伤了她的左小腿。芙琳疼得几乎喊出声,脚步踉跄地回身一剑砍去,但母狼早已飞快退开,远远地盯着她,不再靠近。然后,又一头公狼如法炮制,咬伤了她的左臂。同样的,狼群没有群起攻之,只是在发动一次成功的偷袭后,就退开到安全距离。它们要让猎物流血,让猎物在失血和恐惧的折磨下崩溃,这就像是一场捕猎游戏,精明的猎手在向这个笨拙的猎物炫耀着自己的捕猎技巧。
随着鲜血不断流失,芙琳的呼吸和脚步开始变得凌乱,意志濒临崩溃,她原本能够看到的那些红白线条和运动轨迹,也在恐惧的干扰下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乱麻。
经验丰富的头狼知道是时候捕获猎物了,它向狼群发出低沉的号令,狼群开始收紧包围圈。一头母狼紧盯着猎物那条白皙鲜嫩的脖颈,咧开嘴角,露出利齿,率先猛扑了上去。
芙琳听到声音,骤然回头,与此同时右耳中突然蹿来一记破空的尖鸣,一道寒光闪过,母狼哀鸣着从半空中摔落下来,一把匕首径直洞穿了它的身体。
紧接着,芙琳感到一股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她透过乌鸦之眼看到由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汇成的洪流赫然闯入视野,瞬间席卷了整个狼群。转眼之间,狼群溃败,四散而逃,而那些红色的线条还残留在四周地表,状如在海流中摇曳的海草,美丽至极。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大量的浓烟钻入鼻腔,呛得她俯身连咳,伤痕累累的芙琳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行将昏厥之际,她隐约听到一个脚步声,碾碎焦枯的草屑,从正前方走来。
芙琳捂住口鼻,屏息抬头,还未来得及辨明来者的身份,她便迎面跌倒下去。
下一刻,芙琳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怀抱中,它不比脚下的土地更温暖,却让人感到莫名安心。
“老师……”神志不清地低喃一声,她闭上眼,在那怀抱中安详地睡去
第九十三章 遗愿(上)
“心脏和肺部正在萎缩,脏器衰竭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得多,请原谅,但我从事医学研究四十多年以来,从没见过这样的事……”艾尔伯学士的头发好像一夜之间全白了,佝偻的瘦弱身躯在大公的床边不住战栗,大公每咳嗽一声,他的腰杆就愈弯曲一分,尽显谦卑姿态。他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惶恐不已。在格莱斯伯爵及其儿子威廉爵士、总管费力克斯、财务大臣斯诺恩,以及大公之女索菲娅的注目下,两只生满老茧的手不安地搓动着,他支支吾吾、极其小心地斟酌着言语,迟迟不敢开口,直到沙维大公虚弱的嗓音从轻幔遮蔽的床榻中传来:“告诉他们吧,艾尔伯,告诉他们老迈的狮子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咳咳……”
“我很遗憾……”艾尔伯学士颤抖着说。
财务大臣斯诺恩把下巴绷得更紧了,一贯笑面迎人的老总管费力克斯也黯然神伤,威廉爵士则捂着额头转过身去。在场之人中,只有索菲娅表现得最为平静。
“你很遗憾?”身材发福的格莱斯伯爵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学士的衣领,“我们给你提供资金和实验室,供你进行研究,不是为了听你说‘我很遗憾’,街头的鱼贩和乞丐也会说‘我很遗憾’,所以他们只能待在到处都是粪便的巷子里,住在臭烘烘的四壁凋敝的简陋木屋里,快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就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我、我已经尽力了,大人,我从医四十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就像是遭到了某种邪恶力量的侵蚀……”艾0尔伯学士被拎在半空,喘不上气。
“邪恶力量,这就是你的借口,你……”
“饶了他吧,格莱斯,”吕克·沙维嘶声道,“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开始让人感到厌烦了。”
格莱斯伯爵放开艾尔伯学士,粗鲁地一把将他推开,“该死,吕克,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吗,他们说彼得的册封礼就是即位典礼,你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结果所有人都以为你要死了,我真该把那些胡言乱语的家伙全都抓起来,当众绞死,而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打算放任那些谣言成为事实!?”伯爵隔着轻幔,对自己的哥哥咆哮道。
“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格莱斯,让我和我的女儿单独待着。”吕克无力地摆了摆手。
格莱斯伯爵还不肯罢休,但他的儿子和老总管及时劝阻了他。伯爵愤恨地摔门而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了房间,把这所剩不多的宝贵时间留给大公和他的女儿。
“索菲娅。”索菲娅抬起头,看到父亲在对自己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前。
“再近一点,”吕克试着咧开嘴角,但唇下枯黑腐败的坏牙却让他的笑容更加骇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你说教了,所以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索菲娅掀开轻幔,看清了床榻上这个垂危将死的老人,腐败的恶臭从被褥下蔓延出来。吕克·沙维好像在过去的短短两周多时间里,老了二十岁,头发已近掉光,两颊凹陷,眼眶发黑,脸庞上浮现出一块块预兆着死亡的可怕黑斑,曾经明亮锐利的双眸,此刻亦如声音般浑浊的令人惊讶。这个人就快死了,就连圣修女之血也无法挽回这条生命,索菲娅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她无声地低头,不忍再看。
“别用软弱的眼泪为你父亲送行,挺直你的腰杆,你是我的女儿,狮子的后裔,我们永远不低下高昂的头颅。”吕克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用嘶哑的嗓音严厉训诫道。
一向听话的索菲娅,这次却没有如父亲所愿。但令人难过的是,她干涩的眼角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在过去的一个夜晚里,她已经透支了自己的泪腺,这也是她今日两眼浮肿的原因。“彼得明早就能赶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彼得昨日午后就离开了镜之城,去下面巡视领地了,这也是册封礼的一个重要环节,预计会耗时大半个月的时间。今早格莱斯伯爵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追赶巡视队伍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彼得已经收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了。
“赶回来做什么,哭丧吗?”吕克·沙维厌恶地皱起白眉,“不,我不想见他,这样他就能带着愧疚去完成我的遗志。没有仁慈,北地必须完成一统……咳咳……他若无法完成,就让他儿子,让他孙子去做……”
说到激动之处,他趴在床上,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浑身抖如糠筛,好像要将灵魂给咳出来。
索菲娅想要替他拍拍背,她伸出的手却被吕克·沙维那只仿若骷髅的枯黑手掌抓住。索菲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抽回手,吕克·沙维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死死夹住她的手腕,“索菲娅,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那件事吗?”
索菲娅当然还记得。就在贝奥鹿特使团返程的那天,她在城堡的拱廊下答应了父亲一个请求。在那双浑浊眼眸的逼视下,她缓缓点头。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咳咳……孪生金币的故事,”吕克·沙维艰难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曾答应我……咳咳……你绝不会成为那个心慈手软,最后死于诅咒的弟弟……现在,我要你履行自己的承诺……”他颤抖着从枕下取出一只仅有拇指大小的翠绿色短颈瓶,瓶面上雕刻着一条盘绕着图腾的毒蛇——世界上最古老的族徽之一,昆尼希王蛇。阅书众多的索菲娅几乎立马就认出了它。
“黑王蛇,我们的先祖昆尼希的标志,北地乃至于全大陆最可怕的毒蛇,在第一次月食之灾中绝迹了……”吕克·沙维目露寒光,“但我们的先祖在地下冰窖里保存下了世上仅有的几具黑王蛇标本,利用它的毒腺就能炼制出这世上最罕见、最剧烈的一种猛毒。它无色无味,只需一滴,杀人不留痕。你应该听过它的名字,‘黑梦魇’,昆尼希王朝倾覆之日,末裔的阿波留克王就是在王殿内服此毒自尽……”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索菲娅端详着那只精美的小瓶,很难相信这里头所携乃是杀人的猛毒。
吕克·沙维撬开女儿的手指,将短颈小瓶放在她手心里,“那不是传说,它就在你的掌心里……咳咳……你要带着它,立马赶赴安伯亚渡口……我的斥候今晨反馈回来的消息,你的弟弟正在向西行进,不出三日他就会抵达安伯亚渡口……你要在他之前赶到那里,装作尽力挽留他,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把这个,放进他的酒杯里……”
索菲娅愕然瞪大了双眼,随即猛烈地挣扎起来。吕克·沙维却死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听着,索菲娅,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必须由你来打破这个诅咒循环!温德妮已经让我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吕克·沙维燃烧着自己仅存无多的生命力,声嘶力竭地低吼道,“答应我,索菲娅,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摒弃自己的信仰,旧神的庇护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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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资源群【366476606】关于索菲娅在梦里看到的那个预言,到这里其实已经比较明确了,有兴趣的童鞋阔以先猜猜看,明天的章节差不多就会有一个揭晓了~(○` 3′○
第九十四章 遗愿(中)
她在墓窖的大门外遇到了安托万主教,后者双手涂满了圣油,从随侍双手平端的水盆里拧起一条湿绢布,擦拭起手掌来。
“索菲娅。”安托万主教看上去十分疲惫,但笑容仍然和蔼,松垮陈旧的麻袍垂至地面,“你的哥哥和格莱斯伯爵就在下面。”
“主教大人。”索菲娅微微颔首。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主教了,”安托万洗净圣油,在盆边甩了甩湿淋淋的双手,“为你的父亲行完终沐后,我就要告老还乡了。”
索菲娅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一味地沉默。
“很多年前我就该这么做了,但愿现在还不算太迟,”安托万主教微笑道,“结束纷争的最好方式,就是彻底地远离它——我很惭愧,花了这么多年我才有勇气迈出这步。这要多谢你的父亲,他亲手扼杀了膨胀的野心,让世人在血腥的事实面前幡然悔悟,我们只不过是侍奉真主的奴仆,渺小而卑微,不该僭越一名教徒的本分……如果你想要捍卫纯洁的信仰,便听我一句劝告,不要涉足世俗的纷争。”
“我会谨记您的教诲,”索菲娅点点头,“感谢您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主教大人。”
“再见。”卸下肩上的重担与欲望,安托万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一夕之间年轻了数十岁,轻快的步伐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地下墓窖,格莱斯伯爵正与今晨马不停蹄赶回城内的彼得,并肩站在一座还未封棺的石棺面前,冰冷的蓝雾萦绕在吕克·沙维的遗体四周,轻柔地抚慰着这位铁腕统治者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庞,伴他安息。
“外面的人都在说,最后一头狮子倒下了,沙维已经完蛋了,”格莱斯伯爵举着提灯,端详着自己兄长的遗相,“河谷地、多夫多、赫莱茵……所有觊觎着北地的敌人都在磨刀霍霍,可他们不知道,北境的城墙永不倒,就算三狮墙倒塌了,我们还有咆哮墙、独立墙和忠诚墙,没有人能在维尔特平原上击败狮群。可若是我们内部出现问题,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彼得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守候在点满血凝蜡烛的石棺前。父亲从未如此安静,这让他感到很不适应。
“你错过了见你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但你的妹妹却全程在场。”格莱斯伯爵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彼得,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艾尔伯学士说吕克至少还有三天可活,索菲娅陪着吕克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就他们两人,谁也没听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依我对吕克的了解,他在死前一定会留下一份详尽的遗诏,交代身后之事,他不可能就这样撒手人寰,这不是他的作风。”
“你怎么知道父亲没有对我交代过?”彼得出声打断,用冷酷的眼神扭头看向叔叔,“至于遗诏,就算真的有那东西,父亲也只会把它托付给费力克斯,而非我的妹妹。”
格莱斯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侄子会出言顶撞自己。他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还打算说些什么,但他看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索菲娅后,便立刻住了口,拢起朱红色的斗篷,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了。
彼得看了一眼提着修道袍走来的索菲娅,两人目光有过短暂的相接,但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二人并肩守候在父亲的遗体旁,墓窖里静的出奇,唯有烛泪滴落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你知道吗,我以为他会等着我回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唾骂我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用尽一切言辞来讽刺和羞辱我,直到看着我痛哭流涕的样子,才心满意足地睡去……”彼得轻声说道,“可他走得如此安静,一言不发。他就安静地躺在那儿,甚至没对我皱一下眉头。”
“他爱你。他爱我们,全心全意。”索菲娅说。父亲躺在一圈无名白花的簇拥之中,神情安详。穿戴红衣,金狮绣纹,双手怀抱誓言之剑。他静静地走了,也带走了一生的忠诚和荣耀。
“他爱的是家族,爱的是家族的血脉。”彼得纠正她,“所以你说得没错,他确实爱着我们。他把家传宝剑交到我手中,要我斩断软弱和惰性,他要我像他一样,倾尽一生来捍卫我们的家族,捍卫北方,而我也绝不会令他失望。因为我是吕克·沙维的儿子。我身上流淌着冰原雄狮的血。”
“我相信你会做到的,一定会的。”索菲娅把手轻轻搭在他微颤的左肩。
彼得点点头,把右手覆在妹妹冰冷的手背上,感谢她的宽慰,“我们的敌人就在外面,无处不在,虎视眈眈,企图让我们的家族分崩离析。但他们不会得逞,我向你保证。”彼得的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毅,“我已经派信鸽告知了我们的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
索菲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不禁问道:“彼得,是不是格莱斯伯爵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不管他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彼得看着她说,“在册封礼的头一天夜里,父亲曾召见过我,他告诉我,当我在政务上欠缺经验,便去请教老总管费力克斯,若我在财务上碰到麻烦,便全权委托于斯诺恩爵士,假如战事来临,德罗恩伯爵将是首席军师的不二之选。当我问及父亲为什么没有提到他最倚赖的格莱斯伯爵时,父亲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索菲亚问。
“忠诚是弱者的特权。”彼得一字一顿地答道。但这并不绝对,他心中有个声音在说,父亲比他所知的任何人都要强大,但父亲始终忠于自己的家族,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父亲安详的睡相,彼得忍不住绷紧嘴唇。“也许他在等我,等着见我最后一面,如果我骑得再快一些,如果那该死的山峦能被马蹄夷为平地……”他以手掩面,痛苦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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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遗愿(下)
索菲娅知道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她只能握紧彼得的肩膀,希望他明白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彼得难以抑制悲痛地低着头,回握住她的手,“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你陪在他身边,你做了我没能做到的事……”
彼得嘶哑而颤抖的声音,让索菲娅一阵恍惚,她仿佛回到了昨日,回到了轻幔遮蔽的床榻边,父亲浑浊嗓音里所蕴含的悲痛丝毫不亚于此刻的彼得。
“父亲对你说了什么,告诉我,索菲娅,他有提到过我吗……”彼得急切而悲伤的追问道。
“父亲他……他……”欲言又止,索菲娅痛苦地拧紧眉头。
“看着我,索菲娅,他对你说了什么,求你告诉我!”
“我记不太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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