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霍尔格恍然了,“背包可是他的命。”
“对嘛,所以他今天一早起床就在后院里磨刀,估计是不能得逞了。肥猫一早就躲起来了。”
临走时,女猎人照例付了比酒钱多一倍的钱。
“芙琳。”
“啊?”她蓦地回过头。
只见霍尔格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来,“记住,你们不是单纯的冒险者,你们在遗迹中索求的不是肤浅的财富和名利。”
“……我不会忘记。”她的情绪比上一秒又低落了几分。
“还有。”
“什么?”
“务必安全地回来。”
女猎人听罢一愣,旋即展露出释然的笑脸,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天堂岛旅店在午后客少时,通常就打烊收摊,直到晚间客流高峰期才会再度开张迎客。这种看心情营业的模式,让旅店的收支水平非常“稳定”。一句话总结便是,偶有蝇头小利,常年入不敷出。
当然,这家店的主要收入,和账面上流通的数目基本有着成百上千倍的出入。不过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关了店,霍尔格打扫一遍大堂,把吧台擦得漆光锃亮为止,确认酒杯摆放得整整齐齐,才熄了烛火,锁了门,顺着后院的小径离开了旅店。
他出门时的装束和在旅店里工作的样子,别无二致,只是多加了一件古旧的立领灰色大衣,叩顶样式老气的藏青色毡帽,混迹在弗拉斯科堡小镇的街头,与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没什么分别。
他一边稳步朝着目的地前进,一边想着芙琳告别之际的笑脸。
尽管已经不再从事狩猎的工作,他的眼力依然敏锐。可要说那笑脸有几分作伪的成分,他却没办法说个准确。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来到这里生活的几年,国王之剑的诅咒切切实实地减弱了,芙琳逐渐可以更从容地管控自身,不致轻易陷入冷酷和杀戮的情绪,所以无论她在酒馆里如何跟男人们打闹争斗,他都从未制止过。
他给过芙琳选择,而她义无反顾地跟随自己来到这里。他尊重这样的决定,并由衷感激她的厚爱。
至于更进一步……
怎么说呢,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既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考验吧。他只能这样认为。
他花了二十分钟,穿越大半个城镇,站在了一间教会孤儿院的铁栅门外。
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正在草地上打闹嬉戏,一名修女在后面费力地追逐,像老鹰扑小鸡似的,场面有些滑稽。
一个正拿着笤帚清扫石板路的年迈嬷嬷看到了他,向他点头致意。霍尔格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一只灵活的“鸡仔”逃过了老鹰的魔爪,哈哈笑着,得意了没几秒钟,便一头扑进了大人的陷阱中。
小男孩抬头一看,见灰色立领下那张满是胡茬的柔和笑脸,马上就开始撒泼耍赖了:“老师作弊,怎么还可以请外援的!”
霍尔格抬起头,瞄了眼停在那儿,撑着腰喘气的修女,低下头对小男孩说:“今天的功课呢?”
“做完了。”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其他几个小孩目光却有些躲闪。
“做完了索菲娅老师为什么要抓你?”
“呃……这是因为……”
“我今天从一个内陆商人那买了盒蜜饯,打算奖励给功课做得好的孩子。”霍尔格微笑着说。
小男孩努力抿着嘴,似乎很是犹豫。到底是要一个下午随意玩耍的自由呢,还是要一盒甜滋滋的蜜饯呢?
不一会儿,他就拿定了主意,睁大眼睛望着霍尔格:“你,你说话算数。”
霍尔格伸出微微弯曲的小手指。
小男孩儿本来也想伸小手指,可发现两根手指大小不成比例,自己凭白矮了人一头,于是一把握住霍尔格的小手指,用力摇晃两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教室。孩子王做出了表率,小团体里的其他成员也马首是瞻,乖乖回教室念书了。
送走了调皮的孩子们,索菲娅如蒙大赦般迎了过来,对着他连连摇头,“我真拿他们没办法。”
她虽然身着修道服,但没有佩戴帽子,以此表明她只是在孤儿院任职,实则与教会没有太深的瓜葛。孤儿院的嬷嬷们也默认了她的态度,没有强迫她完整穿戴。
“对小孩子,不妨变通一些,”霍尔格拍拍衣摆,站了起来,“就当是和他们做游戏。”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我们那时也在教会的学校上课,但都很听话,从不给嬷嬷们惹麻烦。”
“那不一样。你们上的教会学校,都只接受贵族子女,这里是孤儿院,都是野孩子。”
索菲娅有些沮丧地点点头。朝他脸上觑了一眼,眉间浮起几道不悦的皱纹来。
“回家前把脸刮干净。”
霍尔格挠挠鬓角。从前风餐露宿惯了,对形象打理马虎惯了,都是得过且过,而且收拾得太干净,站在吧台上也容易引来无谓的关注。
不过想到索菲娅在这些方面有着严苛到不容妥协的要求,当下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寒暄几句,被索菲娅嘱咐今晚要早点回家后,他们在前门庭院告别。索菲娅继续回教室教孩子们识字念书,他则轻车熟路地绕过上个月才翻修过一轮的礼拜堂。途径柳树环绕的一块方石碑场地时,他在刻有马科斯·沙维名字的墓碑前,默立了半分钟,随后举步向后院而去。
隔着老远,他就听见一个充满险恶用心、富于传教士般演说口才的甜美声音,对着某个蒙昧未开的潜在信徒,悉心灌输双子的经典理念。
在一株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一名身着酷似修道服素黑长裙的金发少女,正怀抱着娇小的女童,轻轻地摆荡着秋千。
“现在告诉我,我们要在莱古拉斯遗迹索求何物?”金发少女发问。
“……皮皮?”女童疑惑地说。
金发少女吸气的声音明显加重了几分,肺部压力陡增,“皮皮是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记住吗?”
女童沉默了片刻,怯生生地说:“……马马?”
从后面看过去,金发少女原本挺直的肩背,突然就垮了下去。
“从低级哺乳类动物的角度来说,我和你确实存在这样一种血缘关系,但你不能这样叫我。只有巴姆才会干这种自降位格的蠢事,知道吗?”
“你天天就教她这个?”一个远比女童粗犷得多的声音说道。
秋千停了下来,大小两张脸同时仰起来,看向头顶。
霍尔格的脸分别映入两双瞳孔,随即得到了一冷一热,一怒一喜,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有着与他相同灰发的女童,一跃而起,扑进了他的怀里。
金发少女则推开秋千站了起来,面带冷笑,铁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男人一番,说:“你最好别忘记,不论她现在看起来多么像一个人类,蕴藏在血脉中的神格迟早有一天会觉醒,届时……”
霍尔格不理她,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儿:“伊莲,有个坏女人要唆使你去干她以前没干完的坏事,十有八九还得干砸。你干不干?”
女孩儿使劲摇头。
“喏。”父女二人默契十足地转过脸,对“坏女人”摆出一副此计休矣的表情。
芙尔泽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在发觉伊莲正在从降生之初便显露出卓越天赋的可造之材,逐渐沦为平庸,甚至愈发有向人类靠拢的趋势后,她不得不屈尊扮演起一名母亲的角色,寄希望于日积月累的言传身教,使神子重回正轨,继而以实现复兴双子的宏图大业。
遗憾的是,不管她如何严防死守,这个卑鄙的男人总是能通过各种手段、假借父女之名来俘获伊莲懵懂的心,阴险至极,容不得一时半刻的疏忽。
“把她还给我,”芙尔泽特恶狠狠地说,“只要放任她在你身边待上十分钟,她就会忘乎所以!”
霍尔格懒得理她,抱着女儿转身就走,“伊莲,今天我们去哪玩?”
“……河边!”
“太阳正好,我们去抓鱼。”
“抓鱼!”
父女其乐融融,好不快乐,自觉遭到了可耻背叛的芙尔泽特,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听着,尤利尔·沙维,这局还没完,不到最后不见分晓。”她咬牙切齿地说。
“悉听尊便。”
霍尔格低头看着形貌无不继承自沙维血脉的小伊莲,有些忍俊不禁。
见他无故发笑,芙尔泽特更是怒不可遏,走在他身边絮叨不止,扬言誓报此仇。
礼拜堂旁,三人并行在柳荫婆娑的小路上,嬉笑与怒斥,其中的释然和不甘,此起彼伏,久久地徘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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