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第七十二章 北国的雪(下)
狂躁不安的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吕克·沙维的讲述还在继续。
“在此后的四个月里,我派人日夜监管她的起居三餐,我甚至违背了祖训,在命名日那天,请安托万主教赐予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名字。尤利尔,在斯塔格斯古语中,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愚善勿施”,但用昆尼希古语翻译过来,就是‘坚韧的石头’,我希望他像维尔特平原上那些数之不尽的石头一样顽固而坚强,我希望这场噩梦能够终结于此,但我错了,我错在低估了温德妮的狂热程度,这一次,她竟打算把自己一同献祭。”吕克·沙维漠然地抬起手,慢慢摘下那双外皮内绒的鹿皮手套,挽起那两条如他般一丝不苟的厚实袖管,接着,尤利尔看到了一双仿佛接受过烈焰洗礼的枯黑手臂,“温德妮害死自己,但我不容许她带走我的血脉,我命伊冯学士放开顾忌,保住孩子,但当他看到温德妮肚子里的孩子时,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大喊着:‘这是异种,邪恶的异种’!学士把自己吓得瘫坐在地上,而那孩子还在哇哇大哭,没有人敢碰那孩子,他没有双臂,体态畸形,浑身上下被一股诡异的褐色黏膜包裹住。那个时候,我想起了父亲在城墙上对我说过的话,我想起了北方的冰原,和城墙上那面三狮旗帜,尽管你是如此丑陋,但你是沙维的血脉,不是被邪神沾染的异种,我发誓要穷尽一生来证明这点,所以我抱住了你,就用这双手。我撕开了那层褐色的黏膜,在那一刻,那些邪恶的声音,通过你灌入了我的脑海,邪恶侵蚀了我的双臂,并在之后长达十七年的时间里不断折磨着我,每个夜晚,祂们都在我耳边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他是属于我们的’,而我对祂们说:‘不,他属于沙维’。”
吕克·沙维放下袖子,重新戴回手套,口吻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今年我五十二岁,可我已经老得快要死去。这,就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
过了好一会儿,尤利尔才耸耸肩,表明自己还在听,“一个精彩的故事。”他用一个酷似局外人的口吻评价道。
吕克·沙维没有像以往那样,严厉斥责他的轻浮,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述道:“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你拥有一头浓密的灰发,和一双明亮的赤瞳,但我却从未有一刻敢放松警惕。我疏远冷落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听见折磨了我无数个夜晚的邪恶低语;我不惜放任背地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讽刺你,是因为你出生于白橡堡,你是我的合法继承人,我要叫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之徒打消接近你的念头;我用禁足令控制你,因为我曾一度就要失去你,我不能容忍你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在我的直辖领地,我才能保护你不受异端侵害……于是,你就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长大,你逐渐变得沉默,变得不敢和生人说话,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兄弟,你也习惯于躲避他们的眼睛,你变得怯懦、软弱、自卑,但我知道,你至少还是一个人,是沙维的血脉,我的血脉。只要你能平安度过成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吕克·沙维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尤利尔下意识想扶他一把,但忽然刮起的寒风,又令他缩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老狮子渐渐平息下来,他扶着冰冷的城垛,稳住身子,喘着气开口:“看着你平安度过了前十二年,我也足足忍受了邪神的耳语十二年,短暂的安宁,让我变得麻痹大意,在你十三岁那年,长久以来的愧疚,令我做了一个或许会让我懊悔终生的愚蠢决定——”他盯着尤利尔袖口下那双手,那双被手套包裹住的铁手,“我给予了你自由。我容忍你在校场上挥剑,我容忍你跨上马背奔驰,我容忍你一步步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继承人,因为你已经到了可以加入教会的年龄。我以为只要让你进入双子教会,成为一名圣职者,得到兹威霖格的庇护,这场噩梦就会彻底终结,我十七年来的煎熬与忍耐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可是你!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
毫无征兆,吕克·沙维猛然回身,用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赤瞳盯着尤利尔。
“从你叛出教会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来我打算用婚姻来捆绑你,但你同样又想方设法推掉了我给你安排的婚事,直到现在,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你已经不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尤利尔了,你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冷酷,比他更不像是一个人。你亲手杀掉了两名教会祭司,我甚至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学会了如此残忍的杀戮手段,而你对处刑党的了解,就好像你曾亲眼见证过他们的阴谋一样,还有波斯弗家的小公主……不合常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你身上发生,为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尤利尔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何况,他又能说什么呢。事实上,他的经历确实也和老狮子讲述的过往,有着一部分契合之处,他确是诞生于深海殿堂,诞生在邪神的餐桌上,而这也正是之后这一系列故事的开端,旧镇、巴姆之子和康妮,以及白炽色的火种……还有更多的部分,那些是他一生也不能与外人所分享的秘密,他不会为了满足一时的虚荣心而改变初衷。他将要带着这些秘密,和这些秘密所引发误解,一同长眠于石棺之中。
见尤利尔沉默不言,吕克·沙维终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所以我只能把这种转变归结为,你已不再是我所熟知的尤利尔·沙维,你也不再是我的儿子……”
“不再是了。”尤利尔轻声附和道。
“那么你是谁?”吕克·沙维问,“邪神的使徒?那些可怕的东西本不该存在于人世。”
尤利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将要离开故土的人。”
“你怎么证明自己被没有被侵染?而且,你凭什么认定我会放任你离开?”吕克·沙维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就像一场瘟疫,他只是亲手触碰了那个婴儿,便一生都活在恶魔的阴影之下。
“因为父亲你和祖父是同一类人。”
软弱的人。吕克·沙维攥紧了发抖的手指,他把那张写满处刑党罪证的羊皮书丢给尤利尔。“做完你要做的事,然后去找个无人的山岗埋了自己,再也不要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尤利尔一个人伫立在寒风瑟瑟的城墙上。他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羊皮书,卷好,收入怀中。
他在凛冽的风雪中缩了缩肩膀,把手揣进上衣口袋,好像他的手能感觉到寒冷一样。
“孰真孰假……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啊。”尤利尔望着头顶那轮血月,朝半空中呵出一口白雾。但他的内心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尤利尔”,那只是维尔特平原上的一块石头。他的心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团冰冷的火在静静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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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个名字
“灾难,这是一场灾难,不知收敛的贪婪惹怒了双子,这都是惩罚,惩罚……”打扫大教堂的老杂役在角落里低声嘀咕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着笤帚。索菲娅已经是第三次听他这么说了。
这个老人已经在兹威霖格的神像下服侍了三十余年,索菲娅原本听说他若明年没有被肺痨搞垮,教会就将为他举行一场典外洗礼,接纳他成为一名真正的教徒。但在上月初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威伦堡,他的小女儿和两个外孙无一幸免。这个以往精神矍铄、积极乐观的老人一下就垮掉了,索菲娅已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今日再见时,他已是一副霜发满鬓、垂危将死的模样,神神叨叨,咕哝不休。
“真是个可怜人,他的时日所剩不多了。”她听见前面一排长椅的见习牧师对自己同伴窃窃私语。
教堂里只有寥寥几名神学院的学生还有资格履行自己当初在入学仪式上立下的誓言,低不可闻的祷告声里,时而间杂着轻微的啜泣,一名三十出头样貌的圣修女捂面快步穿过了大门。留在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少。
这是静默日之后的第一个祷告日,但有资格进入这间大教堂的学生寥寥可数。原本西区小教堂是专门供学生使用的,但发生昨天那起令人震惊的命案后,学生们已经对神学院的治安失去了信心,好在赛格斯主教当机立断,赶在事件影响扩大之前,下达了禁足令,严令学生在未来一周时间里,不得擅离学院。然而,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在经过一天一夜时间的发酵后,安德里圣牧师惨死教堂的消息,迅速在社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前哨日报的今日头条,连续用了三个大写的“真相”来质疑与谴责教会在过去多年的诸多劣迹,克劳斯·卢瑟祭司的死向人们揭示了教会高层藏污纳垢的现象,而安德里圣牧师的死,则直接把矛头转向了日益激化的教会内部斗争。
随着教会内部愈来愈多的恶性 事件被重新挖掘和曝光出来,以斯玛特主教为首的处刑党,渐渐在世人面前被揭露出来,以赛格斯主教为首的保守党,在这场社会舆论之争中,显然已经牢牢占据了有利形势。尤其当日城防军总司令带军入驻教会的举动,让越来越多的民众意识到,两名祭司相继惨死,不过只是为这场权利之争揭开了那小小的冰山一角而已,更大的骚乱,或许就在不日。
老杂役又开始念叨起来,索菲娅心烦意乱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祷告词,这对她本人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且不容原谅的错误。她抬起头,望向嵌入在石壁当中的宏伟的双子雕像,曾经,它是那么的神圣,洁白无瑕,但是现在,索菲娅却觉得它有些变质了。她只想寻觅一处安静且圣洁之所,潜心修行,仅此而已,但她直到今日才明白,教会也不过是一个世俗组织,它终究避免不了会卷入世俗的纷争里,而真正的神圣,是不容丝毫玷污的。
“迷惘、挣扎,还有一点点焦虑……”索菲娅听到那个温和且慈祥的声音,转头一看,一身红袍的安托万主教,正两手插袖,面带微笑地站在长椅的另一端,“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但你得学会更自如地收敛自己的情绪。”
来者是三大红袍主教之一,与赛格斯主教、斯玛特主教平起平坐的安托万主教,三主教之中最年长的一位,索菲娅意欲起身行礼,但对方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拘谨。
“安托万主教。”索菲娅面色惭愧地低下头。
“抬起头来,我的好孩子,侍奉双子的仆人,我们的双膝只为信仰而曲。”安托万用布满老茧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然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索菲娅在这位智慧的老者身上闻到了一丝泥土的腥味,不禁问道:“主教大人刚从花园回来吗?”
“今季血月虽短,但暗潮频发,我那几株蒲阴草今年大概是很难看到开花了。”安托万主教惋惜地摇摇头。
它们一定会开花的,索菲娅心想,安托万主教每日不顾教会事务,在自己的后花园里专心务农已有多年,上一次由他代表教会出面,还是因为给大公即将诞生的小儿子命名。
安托万主教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微笑着望向前方的双子雕像。如果说索菲娅是以目不转睛的专注来证明自己的虔诚,那么他的虔诚则是一种看淡世俗的平和,平和的眼神,平和的谈吐,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索菲娅,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草吗?”他问。
索菲娅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她坦率地摇了摇头。
“你有试着触摸过蒲阴草的花瓣吗?你知道在暗潮到来时,粉嫩的花瓣会皱缩成一个小小的花苞吗?”
“学生不知。”
“噢,它们会缩起来,就像害羞的小姑娘,”安托万主教露出温和的笑容,“又像是受到惊吓的刺猬,会蜷曲自己的身体,用尖刺保护自己。”
“可是蒲阴草不会害怕,它们没有那样的智慧。”
“这无关智慧,我的好孩子,这是本能,是自然赋予它的原始本能,通过观察它,你会看到更多、更纯粹的东西。”
“更纯粹……”索菲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你有信心保证自己的信仰纯粹无瑕吗?”安托万主教问。
索菲娅欲言又止。她本想大言不惭地承认,但一个拥有无瑕信仰的人,怎么可能连祷告词也会忘记?
她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见安托万主教轻叹道:“我没有那样的信心。蒲阴草活在同它一样纯粹的土壤中,而我们却活在物欲横流的人类社会里,蒲阴草只需要担心暗潮的侵袭,而我们却不得不面对金钱、权力乃至性的诱惑。欲望,没有人能摒弃欲念,至少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所以我和我的蒲阴草待在一起,待在那座安静的后花园里,每日祈祷着,祈祷自己不被卷入世俗的纷争,祈祷自己在明天依然保有着一颗敬畏之心……敬畏,使信仰纯粹。不幸的是,与我熟识的许多同僚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多么的不幸。”他摇头叹息道。
烛光轻曳着,教堂深处响起若有若无的歌咏,关于不知名的远方的诗歌。
灰白的睫毛微微低垂,索菲娅沉默了一阵子,轻声开口道:“主教大人,我认为自己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圣修女。”
“你当然是,我的孩子,你是教会史上最年轻的圣修女,你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安托万主教亲切地宽慰她。
“可我没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甚至就在刚才,我还忘记了祷告词。”索菲娅羞愧地抿紧嘴唇。
“那么,你知道原因所在吗?”安托万主教谨慎地引导着这个陷入迷惘的学生。
“我知道……”有太多让索菲娅难以静心的原因,而最让她感到焦虑的,是她的弟弟,尤利尔。今早,她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不日之后,玛利亚公主就将随波斯弗使团回到贝奥鹿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两家的联姻受阻。她焦虑着,为她的家族,为这个国家的前程而焦虑难安。正如安托万主教所说,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她的信仰里掺杂了太多的瑕疵。“不,不是这样的……”索菲娅忽然又摇头否认。这些都不是让她数周以来,一直寝食难安的最主要原因。“是一个梦,几周以来,多少个夜里,我都在反复经历着一场噩梦,它……”
“别害怕,孩子,抬起头,看着双子,告诉仁慈的兹威霖格,你梦到了什么?”
索菲娅抬起头,声音发颤,“我……我梦到了一片荒漠……”
“什么样的荒漠?”
“就像在三狮墙上望见的维尔特平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枯萎的树木、石头和漫天的飞沙。”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一座孤塔。”
“一座孤塔。”安托万主教重复她的话,试着安抚她的心绪。
“我口渴极了,于是在塔里翻找,找到了许多清水和干粮,这些补给足够我再度踏上旅程。”
“旅程。你要去什么地方?”
索菲娅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我不知道……”
“我想这个梦还没有结束?”
“是的,没有结束……接着,我听到头顶上面传来的声响,我顺着一条螺旋阶梯,登上了塔楼顶端,我在那里看到了……看到了……”
“不要逃避,孩子,看着双子,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头狮子在与一条毒蛇缠斗,狮子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索菲娅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腕,深深呼吸,“狮子死了,那毒蛇却在冲我微笑,毛骨悚然的微笑……”
“索菲娅,”安托万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你刚才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为什么?”
“我……”
“你在看着双子,双子也注视着你,不要逃避你的责任,这是预言,是双子的垂青,你明白吗,索菲娅?”
安托万主教的声音在耳畔徘徊不休,索菲娅神情痛苦,颤巍巍地把脸埋入了交叠的手背之中,“我看到了一个人……但他已经死了,身上到处都是被撕咬的伤痕,是狮子杀死了他……”
“在毒蛇杀死狮子之前,狮子杀死了他。他是谁,索菲娅,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索菲娅努力回忆着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庞,却一无所获。
“但你知道自己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
“他的衣服上有什么标志吗,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名字……”
“没错,名字。”
没有理由,毫无根据,在某个瞬间,索菲娅感觉一个陌生的名字却要脱口而出。
在安托万主教关切的眼神注视下,她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那尊宏伟的双子雕像,讷讷地张口道:“霍尔格……他好像是叫霍尔格……”
在她念出这个名字的刹那,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闪回,它们就像在草原上疾驰而过的野马,来去匆匆,等索菲娅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抓住,脑海里只留下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仿佛在荒野里独自盘旋的乌鸦。她在梦里追寻而永不可及的那只乌鸦。
看到索菲娅痛苦难已的模样,安托万主教万分自责,而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抚慰她颤抖的肩膀,“没事了,我的好孩子。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第七十四章 礼物
“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女侍提着滚烫的铁壶,朝杯子里斟满一杯热奶。
“这么早她上哪儿去了?”尤利尔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有点焦的培根。早上他惯例去旁观了芙琳的训练课,所以错过了早餐时间,此时桌上只有两条冷掉的烤鳟鱼和一块煎羊排。
“据说是去神学院了。”女侍回答说。
“这个时候?”餐刀在盘子上刮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尤利尔捏紧刀把,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越来越不懂索菲娅在想什么了,目前教会内部形势异常紧张,保守党与处刑党间的矛盾已经激化至一触即燃的地步,城防军的巡逻范围更是涵盖了整个神学院外围,而她竟然选择在这种敏感时期返回教会。“去,告诉约纳斯队长,让他带一队人去把小姐接回来,就说这是大公的命令。”他切下一截培根,塞进嘴里,焦干的肉质令他声音也变得低沉。
“是。”女侍匆忙退了下去。
她前脚刚刚走出大厅,玛利亚·波斯弗后脚就走了进来。她今日依旧穿着那身紧致的军服,打扮得干净利落,但不同于往日的是,玛利亚的眉宇间少了几分精神气,多了一分莫名的疲惫。
“早上好,玛利亚殿下。”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照例是该有这样的下半句,不过纵然是客套话,也得分场合。
“早上好,尤利尔爵士。”玛利亚显然也错过了早餐,声色俱疲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座。侍从给她送来了一个丰盛的果盘——比起油腻多脂的肉类,玛利亚一向更青睐于清爽多汁的水果作为早餐。
尤利尔则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的早餐,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听见银制刀叉在盘子上划过的锐利声响。直到听见桌面上传来的一声异响,他才从餐盘里抬起头。只见桌子中央摆放着一只不及手掌大小的精致锦盒,而玛利亚正若无其事地享用着酸甜的葡萄。他伸手拿过锦盒,打开一看,在一条昂贵的紫绸缎上,白橡堡墓窖的铁钥匙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在下人们怀疑的眼神注视下,尤利尔不动声色地收起锦盒,微笑着点点头:“很棒的礼物,请代我多谢波利耶塔殿下的好意。”
玛利亚神色黯然地点点头,“我会把话带到的。”
就在昨晚,城内民众看到一列由白狼骑士团护送的车队,匆匆出城,护送对象正是贝奥鹿特的三王子,波利耶塔·威尔伦·波斯弗。据传在得到威尔伦王病重的消息后,这位孝顺的三王子便归心似箭——至少他们对外是如此宣传的。事实上,那辆马车送回去的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波利耶塔王子早已在白橡堡的墓窖里给自己安置了一个新家,只不过这位外姓王子没有荣幸与沙维先灵一并被安葬在石棺里,根据玛利亚自己的说法是,尸骨无存,连一根头发也没留下。芙尔泽特的工作效率还是值得肯定的,尤利尔心想,想必祂的同胎兄长迪恩尔一定会惊喜于这个被邪神使徒浸染过的鲜活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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