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第三十五章 潜行
又是一夜无眠。
在收到来自平衡教会和赛格斯主教的两张纸条后,尤利尔刻不容缓,立即换好了方便外出的行头。为了以防万一,他把压箱底的乌鸦之眼和寂静之刃也一同带上。看门的任务照例交给了男爵,尽管今晚与仇敌同桌,让它在宴席上吃得并不怎么尽兴,但看在尤利尔事务紧急的份儿上,“善解人意”的男爵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你最好在天亮之前回来,那个小丫头说得没错,最近城堡周围到处都是双子教会的眼线。”
“我会想办法避开他们。”尤利尔把乌鸦之眼绑在头发上。
“不是避开,我的小少爷,在这阵风头过去之前,你必须要收敛一些。”
“那不可能,”他卷起深棕色的长袍,用兜帽盖住头顶,“我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这是事实,时间一天天地流逝,尤其是气象学和神秘学专家都在竞相推测这轮血月季恐怕只会持续五十天左右的当下,他不得不把行程安排得更加紧凑。
男爵无奈地摇摇头,它明白尤利尔心意已决,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那我就祝你好运吧,小少爷,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丢了自己的小命,至少我还能帮你收尸。”它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阳台上那道仿佛融入血色苍穹的背影。
尤利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只手撑着栏杆,从阳台上纵身跃下。
白橡堡内防御森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亲卫队的红衣卫兵在城堡内和瞭望塔上值守,而要从这些战斗素养略胜于教会骑士的卫兵眼皮下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城堡,绝非易事。不过好在尤利尔从男爵那里“借来”了一样潜行神器,可以任意变幻形态的手杖使他得以翻越徒手无法攀爬的高墙。由于降雪的缘故,湿滑的花岗岩壁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大幅拖缓了他的攀爬速度。最后,他还是从瞭望塔西侧顺利登上了城墙,并且避开下方的守卫,直接从石窗钻进了塔楼内部,顺着螺旋阶梯一路往上。从走廊尽头蔓延而来的灯光令他蓦然驻足,但紧接着从上方传来的那交错的鼾声,不由地令他松了口气。
负责站岗的两名红衣卫兵架不住雪夜的困顿,响亮的鼾声此起彼伏。尤利尔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瞭望塔,他动作灵敏地翻出瞭望窗台,用锯齿长鞭缠住塔尖的石狮底座,轻盈地登上了塔顶。深棕色的长袍是其绝佳的掩护色,他单膝跪在立足点不及两英尺宽的冰冷石台上,取下头发上那条红色的旧缎带,绑在眼上。被乌鸦之眼加强的视野,穿过了霜幕皑皑的黑夜,一丝不苟地扫荡着城堡四周。
他在城堡大门外那些分布着鳞次栉比的矮舍的幽深乱巷中,隐约瞥见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们将自己的身形融入黑夜、融入墙角下的阴影与喧嚣的闹市之中。拥有如此出色的侦察和反侦察技术与经验的圣职者,只可能是侍奉于双子殿堂的教会猎人。视野开阔的制高点、乌鸦之眼,倘若尤利尔的侦察工作缺少二者中任意其一,都很难发现这些狡猾的黑夜猎手。
尤利尔现在的处境要求他必须回避和教会方面的正面冲突,他只能选择从监视薄弱的城堡西面潜入城区。
一名蹲守在一栋弃置废楼二楼上的教会猎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的街道,和街道尽头那堵高耸的花岗岩城墙。突然,他似是捕捉到了一道可疑的身影,立马飞奔下楼,与同样从街道对面那栋民舍背后仓促赶来的另一名教会猎人,在飘着细雪的街头上迎面相遇。“人呢!?”两人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色,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架挑着血脂提灯的马车,仿佛老态龙钟的巨龟般缓缓驶过,除了赶车的老车夫冲他们展露出的一个满是黑窟窿的残缺笑容,再无所获。
“去那边看看!”两名教会猎人一头钻入了小巷中,朝着广场的方向追去。
“就差一点……”尤利尔伸手撩开车厢尾部的黑色车帘,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那两名教会猎人离去的背影,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请、请问……”一个怯生生的嗓音从怀里传来。被他粗鲁地揽入怀中的年轻贵妇,正用那对比她脖子上那串黑珍珠项链更加乌黑明亮的眼眸,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我……我们认识吗?”车厢内的光线异常昏暗,加上对方披着一件兜帽长袍,又以缎带遮眼,年轻贵妇只看得清那剑削般冷峻的下颌线条,和纤薄如锋的双唇。
强盗?刺客?抑或变态杀人魔?年轻贵妇想也不敢去想,因为对方冰冷的指尖正在把玩她的脖子,令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错过了您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毫无疑问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希望今夜我能有幸弥补自己的罪过?”尤利尔微微颔首,年轻贵妇灼热的呼吸喷薄在他冰冷的面庞上。
“戴安。戴安·特斯卡……”尤利尔随性不做作的恭维,令年轻贵妇脸色微微泛红。对打破陈腐而刻板现实的浪漫的憧憬,是年轻女贵族的特权,任何出人意料的奇遇都让她们无法抗拒。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留意到对方的袖口下面藏着一把黑鞘短刀。
车轮空隆空隆地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两人在无言间沉默了半晌,年轻贵妇以不协调的姿势卧在这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只觉得浑身酸胀,快要支撑不住。但在马车驶入贝里安大街时,对方忽然松开了箍住她肩膀的手臂,只见他从袖口下面拔出短刀,年轻贵妇吓得闭上了眼睛,“得罪了。”他用刀锋轻巧地割开了她的胸襟,顺带挑断了束胸衣的绳带,丰满白皙的胸脯顿时呼之欲出。年轻贵妇正要惊呼出声,尤利尔猛地用手捂住她的嘴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安静,戴安小姐,如果不想自毁清誉的话,您明白自己该如何对人说起今晚的事。”
年轻贵妇惶恐地连连点头,尤利尔稍微松开手,让她能够说话:“是我不小心刮到了车厢里的挂钩……不管谁问我,我都会这样说……”戴安·特斯卡浑身抖如筛糠。
“很好,”尤利尔微微一笑,随后将短刀收入鞘中,径自起身,推开了车厢门,“再见,戴安小姐,多谢你载我一程。”在贵妇惊魂未定的目光注视下,那道深棕色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外纷飞的细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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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狮鹫旅店
除了夜市和妓院,今夜这场温和的细雪,令南方人望而却步的维尔特平原要塞——镜之城,陷入了祥和的安眠中,大街上人迹寥寥,唯有夜风和霜雪还缠绵在这片北地最古老的城区。贝里安街区大多都是在残垣断壁上复辟的单调且重复的木石建筑,作为研究昆尼希王朝的重要考据,历史学家称之为传承回廊,而这也正是尤利尔先前向波斯弗兄弟宣扬的北人注重传统的真实写照。
要从满篇浓重的历史痕迹中辨别出新添的墨迹,并非难事,事实上,尤利尔很快就找到了它:格里芬旅店。它的招牌上也确实印着一只酷似猫头鹰的狮鹫。
尤利尔来到旅店门前,拉拢帽檐,站在台阶上,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叩响了旅店的大门。
门很快就开了,但没完全敞开,一条咵咵作响的指粗的铁链妨碍了店主的热情。出来接客的是一条骨瘦如柴的黑皮老狗。它用凶神恶煞的圆眼与滴着清涎的利齿表示亲切欢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直到它的主人拿鞭子在它背上狠狠抽打了一下,它才呜咽着缩回到黑暗里。“是谁在那儿?”旅店老板举起手里的提灯,在门缝后面用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珠打量着门外之人,“游侠?我没看到你的剑。”
“外面在下雪,先生,我需要温暖的壁炉。”尤利尔把手杖夹在腋下,用力地搓了搓手。尽管他的手根本察觉不到寒冷。
“我们这儿没有壁炉,只有烧得滚烫的猪油。”旅店老板叫嚷道。过了一会儿,见尤利尔没搭理他,悻悻地撩开铁链,把门打开。“这是一个古老的笑话,南方佬不养猪,咱们土生土长的北地人都懂。我很高兴一个穷酸的游侠不是昆尼希的后裔。”他闷闷不乐地抱怨道,然后一脚踹在那条黑皮老狗的臀上,恶狠狠地叫骂起来:“滚开,老皮克,滚回自个儿窝里去,别挡着客人的道。”老狗委屈地呜咽着,跑开了。
眼下还不到夜里九点钟,旅店的大厅里却已熄灯,四下漆黑一片,唯有壁炉里还跳跃着劣质血晶石的熹光。
“我们不提供啤酒、葡萄酒,我们也不接纳佣兵和自由狩猎者……那些浑身血气的倒霉鬼只会带来噩运和灾难。”旅店老板锁好门后,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的腿脚看起来不怎么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茶?还是热奶?自家养的羊,混着鼠尾果浆,尝起来有点酸,但完全没有腥味儿,这儿的客人都爱这个。”
“不用了,一壶热茶就好。”尤利尔说着,自顾自地走到壁炉旁,干燥温暖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他摘下兜帽,褪去长袍,在一张面朝壁炉的皮质沙发上坐了下来。几只蟑螂从皮革的破口下面钻出来,逃到了沙发下的阴影当中。他刚坐下没多久,旅店老板就提着一只热滚滚的铁壶走了回来,翻开桌上的木杯,然后从袖口下面掏出一袋用羊皮纸包裹起来的干茶,往杯子里抖了一些——其实只有几颗不会比砂砾更有分量的茶屑。热水注入进来,淡淡的茶香瞬间充盈在四周的空气当中。“我把房钥匙留在柜台上,房间是二楼左侧走廊的第三间……”旅店老板接过尤利尔递来的几枚银币,并且偷偷打量了一下他钱袋里那些金光闪闪的小家伙,“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一整晚都在后面。”说完,他把铁壶挂在壁炉的铁架上,用余光观察了下坐在旁边另外一张沙发上的彪形大汉,然后瘪瘪嘴,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我以前在隆多斯一个领主的城堡里见到过养猪的猪圈……”那彪形大汉盯着壁炉里的橘光发呆,它们就像害羞的女子,躲在炉膛里不肯出来,“它们还哼哼唧唧,我敢打赌那肯定是肉猪。”
“没错,卢纳德先生,南方人确实会养猪,”尤利尔啜了一口热茶,苍白的脸庞上渐渐浮出些许血色来,“那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师姐说我没什么讲笑话的天赋……”卢纳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是在挠木板。尤利尔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个性情耿直的大个子就算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把木桶套在脑袋上。
“所以你的师姐现在在哪儿,卢纳德先生,我不认为把一封警告信塞在烤鹌鹑里纯粹只是为了好玩。”尤利尔拿出那张被油汁浸透的纸条,放在面前的桌上。
“不,不是师姐……那是我放进去的,”卢纳德慌忙说道,“师姐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纸条,也不知道什么使徒,总之师姐说她对今晚的事一概不知……将圣徒阁下叫到这里来,全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没错,就是这样……”他坚定地点点头,表明态度。
尤利尔一脸无语地扶着额头。卢纳德不仅在讲笑话上没什么天赋,撒谎亦然。逼着这样一个老实人撒谎,竟让自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好吧,我姑且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吧,”置身命运之外,国王之剑的一贯作风。“说说吧,卢纳德先生,今夜叫我到这来的目的。”
卢纳德点点头,“师姐说……哦不,是我,是我,”他呆板地干笑两声,“是我在下午的时候,在进城的玛利亚公主的车队里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的外应也给出了同样的解释,”内鬼。尤利尔知道银石项链所能给出的信息十分有限,而对方又是波斯弗家的随行人员,教会无权染指,因此赛格斯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警告。至于这个内鬼是什么来头,则需要他自己来缜密盘查。“安瑟妮王后的间谍?邪教徒?女巫?”接连提出数个符合实情的可能性,但尤利尔没能从卢纳德那里得到任何反馈,于是,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也是最糟糕的结果:“是邪神的使徒吗?”
“确切的说是第一使徒,圣徒阁下。芙里德预言里的第一个使徒。”卢纳德艰难地说道,“祂为熄灭火种而来。
第三十七章 冷却的壁炉
喀拉一声,壁炉里某块血色的结晶因为耐受不住高温的侵袭而断开,趴在大厅角落里那个用稻草和几块破布铺就的小窝里的黑皮老狗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在黑暗中凝视着壁炉旁的二人。
“预言,又是预言啊……”尤利尔摇摇头,面露惫色。自从得到原初之火后,他对这些自神秘领域衍生出来的附属品,少了几分偏颇,多了一分审慎——这毕竟不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尘烟滚滚的历史进程填补了他记忆之中的诸多空缺,而旧镇之旅引发的蝴蝶效应,也足以扭改历史的轨迹。至少,他希望自己的无畏不是建立在无知的前提上——但不同于盲从预言与命运,这就像气象学家可以通过诸多天文迹象来推测节气的变化一样,他只是把预言作为一项参考标准,方便他未雨绸缪,提前作出相应的决断。
“芙里德的预言,圣徒阁下,”卢纳德重申道,他的口吻并不像戈尔薇那般狂热,但又多了几许坚实而单纯的肯定,“那预言说,将有九位使徒覆火而来,火之圣徒是时间之神巴姆的恩赐,而覆火使徒则是深海殿堂的恶犬……”
“这些恶犬渴望咬断我的喉咙。”尤利尔有些讽刺地插话道。
“不,圣徒阁下,祂们不为杀戮而来,”卢纳德摇摇头,“祂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熄灭火种,仅此而已。”
“我不明白。要扼止火焰蔓延,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就是掐灭火种,不是吗?”
“巴姆的恩赐,圣徒阁下,原初之火抹灭了灵魂的气息,令深居深海殿堂的四十七邪神无法直接染指火之圣徒,”在谈及预言与命运时,卢纳德变得不再结巴,睿智得仿佛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贤者。或许不是仿佛。“使徒不是邪神的代理人,祂们不可捉摸,不可估测,祂们可以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令火之圣徒深陷温柔乡不可自拔,祂们亦可是一场瘟疫,叫火之圣徒在拯救苍生的路上疲于奔命,祂们还可以是罪恶的源头,在火之圣徒心底催生出可怕的贪欲……”
“堕落的圣徒……”不知为何,尤利尔突然想起了裁决大厅里的隆斯特。他没有被堕落之血所沾染,却沦为了比堕落之物更加可怕的存在。那是更深层次的堕落。“那么这位第一使徒是什么来头?我该如何找到祂?”
“很抱歉,我不知道。”预言不是白纸黑字的确切答案,它往往是隐晦的、并根据听兆者的理解或许会产生偏差的一种暗示。卢纳德无能为力地摇摇头。“而且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知圣徒阁下,平衡教会的监督者被赋予引导传火之旅的使命,但我们不能直接对芙里德的预言作出干涉……那样会引发非常……非常可怕的灾难……”
尤利尔留意到,这位像山一样魁梧的圣职者肩膀在微微颤抖。“但我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你们作出干涉的证据?还记得你的师姐在音乐大厅里对我做过什么吗?自清于命运之外,恕我直言,你们从未做到过。”
“我理解您的怨气,圣徒阁下,但那是戈尔薇师姐不容拒绝的职责,作为芙里德预言的甄别者,她必须要尽可能减小预言的误差……”卢纳德歉疚地说道,“在当时的情况下,恐怕没人会认为一个行将堕落的猎人最终能浴火重生……我承认那是我们的疏漏,但我们不得不那样做,因为一旦预言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将会引发不可想象的可怕后果……”他顿了顿,叹息道:“我们曾因为对预言对象的过度保护,铸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得知了使徒的真正面目,祂们的可怕之处在于祂们并不局限于实体,对心灵的污染和入侵是难以防范的……”
“所以,我不是第一个得到原初之火的人。”尤利尔从对方欲盖弥彰的解释中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您是第三位火之圣徒,”卢纳德艰难地承认道,“或许,您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这可真是个高风险的活计,”尤利尔冷笑一下,“你口中那位伟大的巴姆,在我的身上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我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是深海殿堂的使徒,还有来自人类的威胁,我大概想象得到,一旦我身负火焰的消息走漏出去,必然会招来数之不尽的杀身之祸。”
“所以您必须谨慎使用这份力量,切忌沉沦于火焰——用得越多,您就会越沉迷于这股力量所带来的益处。至于使徒,您不必担心祂们会拿着火种的秘密四处招摇。邪神花了成百数千年的时间来让世界陷入黑暗,祂们不会让人类看到哪怕一丝的希望的曙光。”
茶杯水温渐凉。尤利尔沉默了半晌,“我猜你们连那六座火焰圣杯在什么地方也不会告诉我。”
“我们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们无权获知,”卢纳德点头,“芙里德的预言不会无端降临,圣徒阁下,您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几座圣杯在什么地方。”
尤利尔再度沉默。他知道卢纳德不是在诡辩,因为他头脑中确实留存着一些模糊的线索,关于那些神秘之所的线索……那是自前世的游戏经历当中承继而来的记忆,但在这里,他的这份记忆却成为了预言降临的重要凭证。
真是讽刺。
“卢纳德先生,我确实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但我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承诺。至少现在不行。”说着,尤利尔提着长袍站起身,准备辞别。今夜他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
见他去意已决,卢纳德略感惋惜地摇摇头:“我知道圣徒阁下在做什么,您想要捍卫自己和亲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但是请相信我,太多的牵绊和顾忌只会成为使徒刺向您胸膛的利剑,有资格踏上传火之旅的只能是孤独的行者……如果您愿意相信我和师姐,作为预言的唯二引导者,我们必将竭力排除您的后顾之忧,让您能够安心踏上旅途……不过在那之后,一切就只能依靠圣徒阁下自己的力量了……”
“我会好好考虑卢纳德先生的提议,那么……”尤利尔对他点点头,然后戴上兜帽,提着手杖,径直穿过大厅,消失在通往旅店后门的走廊里。
大厅里,壁炉里的光芒渐渐冷却,直至最后一抹橘光越出晶体表面。
黑暗占据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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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以物易物
自打从宴席回到房间,波利耶尼亚王子就一直在小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时而停下来看看坐在桌旁沉默不发的哥哥和妹妹,寄希望于他们能拿出几个有建设性的提议来,而不是一言不发地呆坐着。“我早就说过那家伙很难对付!我早说过!沙维的族徽是狮子,但那小子毫无疑问是一头狡猾的狼,尽管他跛了腿,但牙齿尚且锋利……我们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停止你那无休无止的抱怨,德莱斯,让我们安静一会儿,”波利耶塔苦恼地用手摁住眉心,“今夜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这都是我的错。”玛利亚低声说道,浅褐色的眼瞳中空无一物。
“这不怪你,玛利亚,是我们太小看这位继承人了。”波利耶塔摇摇头。
“我们应该派人找到那个反馈假情报的叛徒,然后绞死他!”波利耶尼亚恶狠狠地说道,但没人理会他那气急败坏的抱怨。
“我会试着和他谈判,开诚布公的,也许他会回心转意,”玛利亚抿了抿略微发白的唇,“至少我们还可以在他和吕克·沙维的关系上做做文章。”
“别再勉强自己了,玛利亚,该说的话,我和德莱斯已经对他说得够多了,尤利尔·沙维已经向我们昭示了他的态度,尽管还没有明确拒绝,但他不会让歌尔德卷入萨尔尼同盟的内斗漩涡里。我们没办法代表波斯弗和他谈判,我们没有那样的话语权,也没有足够的筹码来打动他。”
“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些短视的北方人抱有希望!”
“我再说一遍,闭上你的嘴,德莱斯,你今晚喝得太多了。”
“不,我要说,你一直不让我说,我们干什么不直接雇杀手做掉王后,就像她对我们兄长所做的那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德莱斯,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在说血债血偿!”
“莱娜曾经动过和你同样愚蠢的念头,回答我,她现在在哪儿?”
波利耶尼亚不再吭声,怨愤地别过脸去,望着窗外。
“我来告诉你,她被押送到了边境大牢,整日与蟑螂、老鼠为伴,谁知道那些狗娘养的狱卒每天要强|奸她几百遍才肯施舍给她一块脏兮兮的黑面包!?”波利耶塔克制而愤怒的低吼声,令血脂提灯里的光芒也随之颤抖起来。
“那……那是因为父王被那恶婆娘控制了心智……”波利耶尼亚不甘心地辩驳道。
“你忘记三年前在市集前被绞死的马里西安牧师了吗?连他也没办法证明父王被人控制了心智,你又如何证明?就凭一张嘴?”波利耶塔冷冷地看着弟弟,“人们只会以为一世英名的威尔伦王已近迟暮,老得糊涂了,现在全国人民都指着王后赶紧诞下一位小王子来继承他的衣钵。”
波利耶尼亚被说得哑口无言。
玛利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腕上那串兽骨首饰,眼中闪烁着寒芒。
似乎读出了她眼神之中的考量,波利耶塔忍不住摇摇头:“放弃吧,玛利亚,使团里到处都是安瑟妮的眼线,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拉姆蒂法家族的监视之下,我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他握住妹妹放在桌面上的冰凉的右手,“我会试着博得沙维大公的许可,让你在订婚仪式结束之后,暂时留在北方,直到你和尤利尔·沙维正式完婚。”他温柔地说,“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当你的大公夫人吧,永远不要再回到河谷地来。忘了贝奥鹿特吧,忘了在那里发生的一切,玛利亚,你将在歌尔德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你应得的。”
新的生活。玛利亚无言品味着这句话,却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的曙光正如玻璃灯罩里的光芒,越来越黯。
……
“我这里不兴赊账。一物抵一物,这是规矩。”金葡萄酒馆的老板朗力奥托·杜尔德用肥胖的手指捻了捻嘴角那撮翘起来的八字胡,那胡须的造型活似高傲翘立的羊角。
作为今夜行程的第二站,金葡萄酒馆又吵又脏,前来声色娱乐的自由狩猎者和行商把这间拥挤的小酒馆塞得满满当当,曼多拉琴尖锐的鸣奏和酒客粗鲁的大笑声,几乎盖过了奥托·杜尔德的声音,在尤利尔的要求下,他只好强忍着不耐,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这里不兴赊账,游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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