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事实证明莱芙拉没有夸大其词,她兑现了自己对婚姻的期许,无论猎人床头床尾如何凶悍征伐,她始终进退自如,马不停蹄地炮制出一个又一个不带重样的惊喜。
在设计掠走了卢纳德体内的灵魂和火种之后,她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如胶似漆”的完美姻缘: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离。
这使得他每当回想起客居索洛涅堡的日子,简直觉得就是一场噩梦。
“老师?”芙琳发觉他在走神,轻轻唤了声。
猎人用力掐了掐太阳穴,提起精神来,“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叫上库恩,我们马上启程。”
“要通知渡口的岗哨吗,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后方已经沦陷了。”芙琳建议说。
从席里翁山谷北侧一路追赶至此,联盟军的防线被逐个击破,但除了库恩口中的牧羊女这一条线索,他们却连敌人的尾巴都没碰到。
猎人稍加思索,说:“没那个必要,敌人大概率返回对岸了。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你在内墙里里外外地搜了一圈,找到那位六皇子的尸体了吗?”
芙琳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这是必然的。
“在我和他有限的接触当中,这位皇子显然不像传闻中描述的那般刚愎自用,相反的,跟雷厉风行的奈乌莉不一样,他很谨慎,很善于敛藏锋芒。就算是形势所迫,他也不可能毫无准备地踏上前线。按照库恩的说法,修美尔最快也是昨天才抵达杜伊博格要塞,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给牧羊女掳了去,要么提前嗅到风声,成功脱逃了。”猎人用手杖在地上随便拨划了两下,给出大致方位,“从杜伊博格后撤只有两条路线,南北走向这一条是我们来时的线路,所以只要调头前往赫底斯丰碑谷,一切自见分晓。”
不等芙琳下去招呼,库恩自己就跑了上来。
猎人在内城门下远远地向他招手,然后回过头对芙琳说:“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尽快赶到丰碑谷,和据点的指挥官进行协调,立即向杜伊博格增派人手。从伊尔卡岗哨出发的传讯员估计差不多快到阿伦·贝尔了,等赫尔泰博菈回到我身边,这次将由我来亲自负责要塞的守备。”他顿了顿,继续说:“这是下游防线最空虚的时刻,所以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渡口的岗哨正常运转,集中精力监视对岸的敌情,告诉他们后院着火的消息除了扰乱军心,没有任何助益。哪怕他们迟早要死在门威列的那一头,也要完成联盟赋予他们的使命。”
蛟涛湾的对岸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地形,联盟的秘密前哨深入南方腹地,借助遍布林地的庞塔遗迹周密部署的烽燧可以确保即使古龙出动,要塞也能提前数小时作出反应。
“这倒是没错,”芙琳边说边跟着她那毫无宗师风范的便宜老师往下走,“除非它们南辕北辙,兜一个大圈子在上游渡河,否则预警……”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猎人猛地转身扑过来,抱着她侧翻进旁边的巷道。
天空陡然一黯,只见数道巨大的翼影兀然跃过城墙,侵入要塞上空。
伴随震耳欲聋的咆哮和鼓风声,灼热的龙息倾盆而下。
第六十六章 龙骑将
“老师!”芙琳脱口喊道,作势要挣脱他的怀抱。
“别动!”
一头浑身闪烁鳞光的靛青色古龙拍打翅膀,悬停在要塞上方,引颈张口。
烈焰浇灌而下,如沸腾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进街道,吹飞砖瓦,掀翻房屋,最后轰然撞上数十呎厚的内城墙,流焰愤然爬升半墙的高度才逐渐退了回去。
烈焰过处,满目疮痍,焦黑的残垣摇摇欲坠,而巷道中的猎人师徒毫发无损。
尤利尔放下举起来的左手。
芙琳的视线此刻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摘掉手套后如羊脂般洁白无瑕的手掌。
只是在半空中淡淡地一划,便让炽烈的火舌戛然湮灭,如同挥散一团尘雾般写意。
趁着障目的浓烟还未散去,猎人撑起身,退坐到墙脚下。
他留意到芙琳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左手看,自知敷衍不过去,半是宽慰半是辩解地说:“不过是使某不洁之物强制夭折留下的后遗症罢了。放心,这种事我有分寸。”
芙琳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居然来得这么快,”猎人靠墙而坐,仰头望天,滚滚浓烟遮蔽了穹隆,只能看见硕大无朋的翼影往来穿梭,“三,不,四只。我可不认为它们是为了摧毁一座已经陷落的要塞而来。”
“修美尔·奥格威还没死。”芙琳斩钉截铁地说。
很显然,这些暴躁的巨兽是来善后的,却被他们阴差阳错地撞上了。
“听我说,芙琳,待会儿我会想办法拖住它们,你去找库恩,带他立刻赶往丰碑谷,通知那里的指挥官做好迎战准备。”
“又要赶我走吗?”
猎人蓦地回头,对上芙琳冰冷的眸子。
“在埃斯布罗德,你拿索菲娅的安危当托辞逼我走,这次又要故技重施吗?”
面对她的诘问,猎人寸步不让:“难道你指望那莫须有的幸运女神再救蒙泰利亚人一次?”
“库恩·迪米特是你的朋友,我和他之间没有多少交际。留下,还是离开,这个选择题对我来说并不复杂。”
两人在巨龙震天动地的咆哮中迎来短暂的沉默时刻。
“这就是你从奥格威那儿学到的东西?”猎人不温不火地问,既不赞许,亦不带有批判的倾向。
“生命有贵贱之分,一视同仁乃是愚善,”芙琳平静地说,“是的,这就是我在离开你之后学到的东西。”
尽管她对尤利尔的能力深信不疑,但独自面对四条古龙的威胁,想要全身而退的难度未免太高,而作为实际支撑联盟的中流砥柱,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等待沙维和天堂岛的只有万劫不复的结局。
于公于私,她都不会抛下尤利尔。
至于迪米特爵士,祝他好运。由衷的。
猎人在她强硬的态度面前妥协了。
“好吧,让我们来料理这几只大蜥蜴。跟着我!”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穿出浓烟环绕的巷道,盘旋在附近低空的一条头生双角的恶龙觉察异动,嘶吼着衔尾而至。
它一扇动翅膀,裹覆着翼骨和大帆似的翼膜的紫红色黏液便抖落一地,在路面和房屋残骸上灼烧出一个个骇人的大洞。眼看猎物就要钻进内城门,巍峨如山的城墙横亘于前,恶龙霍然昂起头颅,几乎在空中直立身躯,水平方向扑打翅膀,止住前冲惯性的同时,挥毒如雨。
裹挟惊人高温的腐蚀性黏液四处泼溅,师徒二人反应不可谓不快,顺势拐进左手边的一扇拱门内,躲过了瓢泼而下的腐蚀雨。
幽暗的甬道中,猎人听见恶龙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吼,随即振翼升空。
这只狡猾的大蜥蜴不会飞远,它爬上高空是为了更好的俯瞰猎场。
狭长的甬道里两个呼吸声彼此交错。
“有什么主意?”
芙琳愣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面对危机都是由猎人独断专行,她很少有发言权。
难以言喻的柔情在国王之剑眼底一闪即逝。
“就算龙鳞果真硬如铁,它也必定不辱使命。”她轻轻扶上剑柄,鞘中隐有嗡嗡颤鸣。
尤利尔毫不怀疑她能把那只丑陋的蜥蜴一剑枭首,“前提是,有办法拉近距离的话。”
说着,他朝甬道深处投去一瞥,尽头连接着螺旋上升的台阶。
猎人微微眯起眸子。
“听着,我有个想法……”
四条古龙或高或低地盘旋在杜伊博格要塞上空,靛青色的古龙体型最大,性情狂躁,时而用灼热的吐息扫荡街道,时而直接冲进建筑群,以利爪和钢筋铁骨开道,在要塞中犁出一道道泥壕;头生双角、通体岩灰的古龙次之,却对破坏的热衷程度犹有过之,从全身各处腺体分泌出的诅咒黏液肆意泼洒,途经之处千疮百孔;与岩灰古龙体型相当的,是逡巡在蛟涛湾上的遍体呈铁锈色的庞然巨兽,较之前二者的冲锋陷阵,它更像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守卫,默默守护在上位者身旁。
而铁锈守卫所捍卫的,正是盘旋在最高处的战场指挥官:那是一头前所未有的龙中怪胎。
它有着与大多数同类相似的体格和轮廓,某些部分却又兼具哺乳动物的特征,通体不覆半寸鳞片,深紫色外皮上爬满衰老的褶皱,而那对形销骨立的上肢,乍一看竟貌似耄耋老人的枯瘦手臂,就连其在高空中环飞的姿态也颇有几分佝偻之态,不伦不类,怪异十足。
显而易见,无鳞古龙并不如它的同胞们那么擅长肉搏战斗,因此它很少贸然接近地面。
突然,盘旋在内墙附近的岩灰古龙发出一声长嘶。
猎物终于现身了。
空旷的内环墙中蓦然刮起了一场腐蚀暴雨,仿佛誓要将校场的地皮整块掀开,马厩轰塌,顶棚吹飞,砸在远处的城墙上摔得稀巴烂。
狂风骤雨般的打击过后,恶龙志得意满地盘旋而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滚滚烟尘在翼风下倏忽散去,恶龙却瞪直了双眼。
只见猎人站在遍地疮痍的校场中央,衣袂翻飞,对这片聒噪的天空庄严地抬起了右手。
岩灰古龙甚至无暇错愕,一股恐怖的深寒激流就灌进了它的脑袋。漆黑之手降下了以暴制暴的罪,破坏掉它的视觉神经,令其不能视物,冻结了它的运动神经,让恶龙奋力振翅的频率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重,好像凝聚在翼膜下面的阻力不是来自于风,而是亿万吨泥沙。
恶龙勃然大怒,它不能忍受被阴谋挫败的耻辱,但深海的低语充斥在耳道内,如万蚁噬脑,一点点蚕食它的愤怒。
扑火的飞蛾注定要为它的盲目付出代价。
猎人的右手轻轻往下一划,恶龙终于无以为继,哀嚎着摔落地面。
古龙的生命力何其强韧,遭此重创竟还不肯安分,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只是它愈挣扎,深海的侵蚀愈猛烈,伴随鳞片下大量分泌的腐蚀黏液,因它冲击而陷落的地面很快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巨大坑洼。
岩灰古龙在深海侵蚀的折磨下死去活来,猎人怀着一丝平和的悲悯拔出手杖,决定终结它的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他恍然注意到在古龙硕大的脑袋后面,其颈背上似乎附着着一块颜色异样的古怪凸起。
与此同时,闻声而来的靛青色古龙已经越出墙头。
目睹同胞落难,它发出暴怒的长嘶,凶神恶煞地向猎人直扑而来。
由于忌惮吐息的威力会殃及战友,牙齿和利爪自然成为了撕碎猎物的不二之选,更何况这猎物身上同时洋溢着混沌和深海两种具有致命吸引力的气息。没有古龙能抗拒亲自将他开膛破肚的诱惑。
芙琳也是这么想的。
靛青恶龙沿墙俯冲而下的瞬间,她从藏身的墙垛后面一跃而起。
鞘缝下,点点锈斑之中爆发出锐不可当的锋芒。
然而暴露在她眼下的,不是预料中毫无防备的龙背。
一名金发翠瞳的骑士乘坐在颈背处那一排硕大的锥骨之间,凶狠回眸。
下一秒,他猛地扭转身体,朝腾在半空中的芙琳掷出气贯长虹的一枪!
————————————
PS:连带上一章的标题做下调整。内容还是承接上一章的。
第六十七章 反击
投枪绽放的雷光匿迹于离地千呎的高空,国王之剑的身影也消失在龙尾后方。
靛青古龙平稳降落在校场中,两翼开展,身躯伏地,气管隆隆震响,仿佛锁定了猎物,蓄势待发的掠食猛兽。
猎人看到了骑乘在龙背上的熟面孔。
“好久不见,卡麦尔殿下。我还以为你早已葬身深海,尸骨无存了。”
赫莱茵曾经的天之骄子,彼时主导了索菲娅异端审判的元凶之一,三皇子卡麦尔。
他当初以献祭火种的代价,拉着包括沙利叶、卡麦尔在内的七十七位神裔同归于尽,为蛰伏深渊的饕客奉上了一场空前盛大的混沌冷餐会。作为那次盛会的次要承办人兼参与者,他敢保证葬送七十七位巴姆的计划万无一失,尤其作为主菜呈上桌、散发着王族宗室气息的各位皇子皇孙,更是被深海余孽争相分食的对象。
猎人心如明镜。卡麦尔能活下来绝不是因为与深海的仇敌冰释前嫌,宽恕这个词是对余孽的侮辱。
“看来是气不过受我蒙蔽,又眼睁睁看着莱芙拉把我从深海的囚笼捞走,那头老迈昏庸的蠢羊索性决定留你们一命,方便日后报复?”
老实说,芙尔泽特干的那些阴损勾当,若仅站在他个人的角度和沙维的立场来看,说一句罪该万死毫不为过。
但被她恶心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除她以外的所有利益集团。只要一想到巴姆和黑山羊为此蒙受的巨大损失,他就忍不住要对恶贯满盈的爱妻宽宏大量一回,甚至想鼓励她再接再厉。
上一篇:诸天:我是无惨手下一只鬼
下一篇:我的恋爱游戏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