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302章

作者:黑巴洛克

芙尔泽特原本视之为一枚重磅筹码,可随着迪恩尔毫无价值的牺牲,尤利尔不但焕然新生,还借此获得了两条匹敌神力的手臂,她可谓满盘皆输,手中筹码免不了要大大的贬值。

现在它最大的价值,恐怕也只是用以保住混沌之女身为上位者残存的一线尊严。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两颊一阵酸痛,笑容随一声吃痛的轻哼戛然而止。猎人拿右手狠狠捏着她的脸,面色如常,无喜无忧。

“不错的把戏,”他说,“但你要是以为我找回了人性就会变得多愁善感,那就错得太厉害了。你说要把它送给我?很好,这份厚礼我欣然笑纳。只是我不会把这个被你那自以为是的傲慢亵渎过灵魂,再当成是玛利亚。”

骗子!芙尔泽特勃然色变。她懂了,她上当了。

尤利尔之前的动摇全是装出来的,他就是要诱骗自己上钩,把玛利亚的灵魂当成筹码摆上台来。

这下他确认了帕拉曼迪的表里真容,再不屑画蛇添足,谈什么对等交易。

只见猎人指着帕拉曼迪,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听到她刚才说的了,就站在这儿,然后好好地睁大眼睛瞧着。你可以把今夜的所见所闻当成日后绘画创作的优质素材。”

还变本加厉了!

芙尔泽特的羞耻感和悔恨感同时到达峰值,面对再度欺压而来的人影,完全束手无策。

“令姐就在楼下,她大概率还醒着,论及单纯地泄欲,她肯定是比我更合适的对象……”她忽然触电般缩了下脖子、蜷起身体。

尤利尔烙在颈侧的热吻令人目眩神迷。

她十分屈辱地意识到自己已深陷圈套。这具肉体曾在贡德乌尔的地底被昆尼希的血裔咬过一口,对方若是刻意加强这层血脉的联系,这具眷族的身体根本无从抗拒。

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尤利尔采用了双管齐下的策略,对身心两方面双重压迫。他一边蛮横地强取豪夺,一边又用轻柔耳语对她的意志力软磨硬泡。

“巴姆太狡猾,太精明,等到这个冬天过去,它们不会立刻大张旗鼓地发动战事,而会像无孔不入的风一样渗透进来,”他的语气也似风的轻细,双唇抚慰着对方紧绷的肩膀,“一旦发现某处不和谐的裂罅、隔阂,它们就会趁虚而入,不遗余力地离间我们,使我们互相猜忌,互相攻讦,直至反目。它们不会得逞。”

“……为什么?”

“因为一个新生儿的诞世会让它们知难而退。”

芙尔泽特恍然大悟,紧接着因为对方愈加放肆的亲吻而发出一声颤抖的低吟,“可我不是巴姆伊芙,没有克服生殖隔离的经验,这又该怎么解决?”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满是困惑。

尤利尔抬起头,离开她小腹细腻的肌肤,兀自愣在那里。

半晌,憋出一句话。

“……我喝醉了。”

男爵不忍直视地拿爪子捂住脸。帕拉曼迪也深谙非礼勿视之理,偏过头去。

素以精明睿智闻名的混沌之女,这会儿才拾起七零八碎的理智,后知后觉地看懂了这出闹剧。

眼前这家伙压根不知悔改,照样满口的胡说八道,顾左右而言他,哪来的什么利害与共,契约精神更是天方夜谭,其目的始终如一,那就是完成他盘算了一整晚的交媾计划。

这份执着委实令人惊诧。

见诡计败露,猎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揭露真貌。

“有一件事,早在歌尔德教堂的初次相遇就已经决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轻易遏制住愤然挣扎的少女,牢牢攫住那双纤细的手腕,把它们举过其头顶。

慢慢地,他俯下身,贴着对方的左耳一字一顿地说:“芙尔泽特,你是我的。”

芙尔泽特下意识地一转头,却顺势迎合了一个滚烫的深吻。

这吻令人窒息,她不自觉地弓着背、蜷起腿,漂亮的脚趾绷得直直的。

等猎人终于决定放过他的新娘,后者吹开遮眼的一缕金发,以一抹极尽讽刺的寒笑直面向他。

“啊,高贵的圣徒,无喜无悲的猎人呐,你到头来也不过是情欲的俘虏,一个庸俗而无趣的下等生物。”

除了稍欠一筹的身高,芙尔泽特的外貌近乎集人类审美之长于一体,她对此信心十足。尤利尔那总是不屑一顾的臭屁态度,一度让她产生了怀疑,最后的结果却并无意外。

然而遗憾的是,她没能找到任何可供挖苦与揶揄的人性弱点,猎人眼底只有冰冷的占有欲。

犹如一个真正的上位者。

恍惚间,芙尔泽特猛然顿悟。

不是他升格成了上位者。

而是一无所有的自己,卑微地坠入了尘埃。

她像只破布娃娃似的被翻了个身,轻薄的衣物从身上褪去,堆叠在盈盈可握的腰际。在旁观者热切的目光下,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一个强壮的心跳声契合着她腰背的轻颤,烈火反复灼烧她的腹腔,热量通过全身毛孔释放出来,空气变得濡湿而黏腻。

这是一场不掺杂任何感性因素的交易,这对新婚夫妇,彼此视对方为自己最可观的一笔私人财产。

为了捍卫这笔财产,他们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五章 手足

第二天,尤利尔照例起了个大早。

长达两年惊险刺激的旅途跋涉,给他造成了一项严重的后遗症:无论其身体或是精神状态均长期处于紧绷的状态,突然回到一个相对舒缓、松弛的环境,他反而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和排斥。

彼得曾说慢半拍的生活最好,他大概是无福受用了。

他如今的枕边人却明显缺乏这种自律精神。惯于声色娱乐的芙尔泽特,此刻依旧眷恋着柔软的床榻,熟睡正酣。

半透明的窗纱随风翩跹,晨曦照进屋来,给空旷而冷清的室内陈设镀上一层热金色。比起冷冰冰的地砖和墙壁,它尤其偏爱少女的肌肤,致力于将其裸露在被褥以外的后背、打磨成一块温润暖玉。

穿戴完毕的尤利尔回到床边,俯身拨开她的秀发,分别亲吻她优美的后颈、背部,以及不余赘肉的细腻腰窝。

“嗯,”他说,“看来早餐的主题要改改了。”

话音刚落,他就在披散的金发下面看见一双惊怒交加的灰色眸子,直直地瞪过来。

尤利尔下决心要把他这个两面三刀的妻子给矫正过来,手段强硬点也不要紧。就从新婚的第一天开始。

他对首次教育的成果很满意,接着又吻了少女粉嫩的脸颊,转身离开卧室。

等房门关上,芙尔泽特如蒙大赦般长出一口气。

“帕拉曼迪,”她有些痛苦地闷哼,“扶我起来……”

床脚下升起一团阴影,“主人?”帕拉曼迪对这个意义不明的命令表示疑惑。

只听芙尔泽特咬碎银牙似的艰难挤出后半句:“过来搭把手,我腿软了……”

昨夜的一场绵绵小雪,让人误以为提前冬至,到了第二天黎明,阴霾却消散无踪。赛隆兹已经一连好几天迎来秋高气爽的上午。

尤利尔踱步在历史悠久的回廊下。他需要一个向导来帮助他分辨这些貌似雷同的房门和岔路,否则一整个上午就要在这七拐八弯的迷宫堡垒中白白虚度。

“啊哈,”男爵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冲他扭起肥臀,“迷途的羔羊哟,就让本爵爷来为你指引方向吧!”

尤利尔对它的出现毫不惊喜,毋宁说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一只阉猫敢于直面宦海沉浮,没点审时度势的眼力劲怎么行。昨日的顶头上司走下神坛、嫁为人妻,它自然也要见风使舵,不然何以争当时代的弄潮儿。

恰逢今日秋阳高照,猎人心情不坏,也就懒得戳穿这个大献殷情的戏精。

男爵边领路边对府邸的详情信手拈来:“索洛涅骑兵堡从诺瓦二世斥巨资始建,一直到七十六年后的兰蒂斯二世才宣告竣工。这座城堡的历史要追溯到多美尔人统一卢比西流域之前。我初步统计了一下,这座城堡一共有440个房间,365座烟囱,13个主楼梯和多达70个副楼梯,芙尔……也就是你的夫人,决定入驻后,共计运来了十六架马车的行李,家具和装修材料另算,把城堡的里里外外都打点一新。噢,对了,还包括七十二名仆人……”

正说着,迎面走来两名女仆。尤利尔自认身材还算挺拔,结果女仆们哪怕鞠躬致意时都要比他高出一头,走起路来两条竹竿似的长腿机械地交替着,全无活物的迹象。

男爵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别问我这些家伙都是打哪找来的,我不知道,我也不问。况且跟康妮小姐府上那群奇人异类比起来,这些家伙好歹还看得出个人样。”

尤利尔表示赞同。

“你过来这边,”男爵把他引到窗边,“往外面望,看到西边那片森林了吗?索洛涅占地大约是4400公顷,其中就包括了这座3800公顷的私人猎场。趁着这几天放晴,你不妨去逛逛,顺便还可以组织场秋猎,夫妇之间、家人之间借此联络联络感情。我是觉得这主意不错,可这就免不了要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

男爵想卖个关子。奈何猎人的惜字如金,过会儿它就自觉没趣,悻悻然地接着说:“一些从多夫多境内流窜过来的贵族,带着私兵跟本地的几支军阀勾结起来,把杜宾和周边各省搅了个底朝天。目前杜宾境内有好几支武装力量,成员从本土驻军、贵族私兵到异教徒、民兵乃至从监狱里解放出来的罪犯,鱼龙混杂,素质更是参差不齐,每天都在分裂和兼并,乱得不行。你家夫人和其中一支名叫波莱塔自由军的联系甚密,说白了就是幕后的大股东,兼之吸纳了一部分原本圣冠教会和安息教会的信徒,和赛隆兹的当权者里应外合,姑且算是在动荡中开辟出了一片新陆地。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还是低估了芙尔泽特的能耐,尤利尔心想。照男爵的说法,他这位夫人通过资助、贿赂以及信仰吞并等一系列手段,已成为赛隆兹现阶段的实际掌权者。

不过内忧外患之下,她注定只是个短命总督。

“这样下去恐怕挨不到开春了,”男爵难掩忧虑,“不等奥格威的平叛大军开到,光是这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就够让人吃不消的了。森林地形向来就适于安营扎寨。就是前几天的事,我们的人在柯松湾以西发现了公羊旗,昨晚甚至在河对岸逮到了一个斥候。他们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尤利尔凭窗远眺,“提醒我一下,公羊是哪个家族的纹章?”

“和家族无关,它原本属于从亚尔登来的一支志愿军。你忘了吗,你还跟他们打过交道。”男爵告诉他,“贝奥鹿特的战事结束后,这支志愿军没有就地解散,而是跟随一个名叫‘西斯克’的领袖,一路烧杀抢掠,混迹于卢比西下游地带,不断地吸收壮大。在杜宾大动荡后趁虚而入,接连侵占了西部好几座堡垒要塞,那个叫西斯克的男人也从一个强盗头子摇身一变当上了土皇帝。我倒乐意见到狮鹫翅膀上多长几颗肉刺,可前提是不威胁到我方的利益。”

正如男爵所言,如今巴姆自顾不暇,最早也要到明年开春才有空来收拾这堆烂摊子。这肉刺既扎根在狮鹫的翅膀里,也嵌在他和芙尔泽特的掌心中,虽不致命,却叫人瘙痒难耐。

等过几天彻底养好了伤势,他倒不介意去拜访下那位土皇帝,并力争在友好而和谐的氛围下,就界定疆域的问题跟对方商讨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来。但这都是后话了。

路过一楼的走廊时,尤利尔留意到几幅有趣的画像。

“索洛涅辗转了好几任主人,”功课做足的男爵又滔滔不绝起来,“莱斯利伯爵、卓坦公爵,哦,这个是卓坦公爵的爱女,你瞧见她鬓角和嘴唇上浓密的毛发了吗,活像一只母猿。”

尤利尔在首排最后一幅画像前驻足。圈在铜框里的高贵男性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金发,碧眼。

奥格威。

“索洛涅的上任主人是巴别度亲王。也就是赫莱茵的六皇子,据说他和皇太子泰斯都侥幸逃过一劫。”

修美尔·乔德雷尔·奥格威。尤利尔仰视画框里那目光灼灼的英俊青年,心中默念其名。

此人曾是教会联军远征埃斯布罗德的最高统帅,黑龙波修斯的败北要记他一笔不小的功劳。

两人虽从未有过正面接触,冥冥之中他却有种预感,此人未来会是一个不亚于奈乌莉的危险对手。

“……你果真技穷了吗?”他似对着修美尔的肖像,又似对着别处,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感慨。

目的地位于方环结构一楼的东角,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刚在四名女仆的夹道恭迎下走进餐厅,就在二十英尺长的餐桌上看到了两个熟人。

尼尔扯过餐巾利落地擦净嘴角,然后板着脸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起身扬长而去。

“他早饭吃的是火药?”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马科斯苦笑:“不然你还指望他拉着你寒暄一番?”

尤利尔挠挠鬓发。“话是这么说没错。”

在他印象里,三哥尼尔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总是沉默寡言,除了二姐希尔维,他几乎不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进入教会后更是常年执行任务在外,与家人亲戚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或许还有另一重理由……

某段变质的亲情,让兄弟之间难以再坦然相对。

他在马科斯的对面落座,正愁于不知如何开口,马科斯随后给出的答案却让他大跌眼镜。

“好端端的,自己的小弟突然变成了圣母莱芙拉的丈夫,偏偏莱芙拉又是他宣誓要侍奉终身的真主。你说他以后是接着把你当成家人,还是一见面就要鞠躬下跪呢?退一步说,他以后开口是管你叫‘尤利’,还是就这么凭空多出一个圣父呢?”

叉子叉着一块烤鱼肉,悬在嘴边。尤利尔讷讷地转头,跟男爵交换了一个木然的眼神。

这确实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所以你懂了,”马科斯摊了摊手,“体谅下你哥哥吧,现在他正面临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轮信仰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