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阵阵鼓声,他举目朝上,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破开幽邃密林的雾霭,透过穹顶豁口笔直地照入炉厅。
德鲁伊们的承冠仪式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 阳光闪耀在我们相见的时刻
直到索格山彻底被繁茂的树冠遮蔽,这对母子才被允许驻足暂歇。
急促的擂鼓声依稀可闻,林中夫人回眸眺望,笼罩在晨曦下的密瑟瑞尔是如此静谧、安详,使她的心头倍感寂寥。
她的儿子察杜卡在小溪边啜饮解渴,一边警惕观察着蛰伏在林影下的几道可疑身影。
“看样子,不亲眼目送我们踏过森林的边境,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林中夫人安慰忧心忡忡的儿子道,“别担心,我的好孩子,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离开,萨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是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有妈妈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怕。”察杜卡望了下鼓声传来的索格山的方向,青涩的脸庞上阴霾重重,“可我怕族人对贾诺叔叔和那个戴草帽的姐姐不利。”
听儿子语意低落,林中夫人不由地自责起来。
若是昨夜能硬起心肠,她心想,不顾贾诺反对强制带他离开,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那是一场断然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由萨沙与埃纽拉在内的六名卓玛亲自领衔出征,多达三十名卫林士团团包围了她的小屋。面对敌众我寡、近乎一面倒的局势,她可耻地选择了缴械投降。
诚然,没有以付出生命的决心去捍卫前首领贾诺的自由,她问心有愧。不过作为一名单身母亲,她的决定为母子二人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对此她并不感到后悔。
人活着,希望就在。时间终会抚平一切创伤。
“贾诺有他需要承担的使命,他尽到了一个首领的义务,他无愧于驼鹿族人,亦无愧于卫林士。他的灵魂永远与那敇尔同在,风与河流争相传颂他的功绩,将他和先祖们的遗志代代传承下去。”林中夫人轻抚下儿子的额头,柔声道,“至于那个牧羊人小姐,我们无法预知她的命运,卓玛们会请求那敇尔的旨意来决定对这个擅闯禁地的外来者的处置。”
察杜卡不再回首过去,向着未来,向着远方极目眺去,眼中既有期待、也有不安,“妈妈,”他认真地问,“你知道我们旅途终点是哪里吗?”
林中夫人望向星辰尚未完全隐去的南方天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的儿子,你要学会抑制身为康穆勒的原始欲望,时刻谨记并活用我传授给你的知识。我们要离开沼泽与大山,去另一片由花岗岩和混凝土筑成的广阔森林里生活。”
值此之际,名为孔娜的卫林士后裔、仍对迷雾之下的前途感到惶恐与迷茫,促使她勇敢迈出追逐新生活脚步的,无疑是那位皇家学府的历史与考古学教授——彼时斯芬克斯教授曾盛情邀请她前去赫莱茵作客,并反复重申其德鲁伊天赋是非凡的,是不可思议的。
广纳贤士的皇家学府由衷欢迎各个领域的精英入职任教,临别前,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曾郑重向她承诺,只要她愿意,便一定倾尽全力为其谋得一席之地。孔娜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所触动,一是因为对方展现出来的诚意,二来更是因为,她从根本上有别于固守传统的卫林士,对文明社会一直心怀憧憬。
至于正式确定了今后的方向,则与她之后一周时间的经历息息相关:历经六天日夜兼程的奔袭后,孔娜与她的儿子在赫尔伯尔偶遇了一支佩戴天平徽章的执行者小队,在机缘的撮合下,他们结伴度过了接下来近半个月的旅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这时,索格山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号角。
心坎忽然一阵刺痛,林中夫人嘴角隐隐搐动。潜伏在林影下的轮廓蠢蠢欲动起来,她连忙拉了下儿子的胳膊,催促他离开。
“我就来……”
年轻的察杜卡站在那儿,睁大乌黑双眸,深情款款地最后看一眼他的家乡,然后转身跟上母亲的步伐,毅然踏上了南行的道路。
***
曙光照耀在索格之巅的刹那,大祭司举臂向天,握拢枯长五指,擂鼓与号角、随族人们效仿古猿的吆喝呐喊声戛然而止。
大祭司,亦是卓玛中最年长者,披着一条毛色萎黄的鹿皮氅子跪在一座石灰岩堆砌而成的圆形祭坛上,朝围聚在祭坛下的众人尖声宣布:“时辰已到,Aiya Kandáre,aranion an alta!”
不论男女老幼,众卫林士纷纷振臂高呼:“Aiya Kandáre,aranion an alta!”
受卫林士之邀,莫瑞·巴尔维克与他的新主人以嘉宾身份混入了这场卫林士们的盛典。外乡人获准参加已是破格恩殊,两人甚至与族中地位最显赫的女祭司、即是卓玛们并肩而立,近距离观摩以便更好体验德鲁伊的传统习俗。
接下来,在四位盛装打扮的卓玛簇拥下,卫林士的新首领,来自南方的年轻麋鹿氏人坎达尔,一步步拾级而上。他赤裸健硕的上半身,系着一条灰白的狼皮围腰,棕黄色肌肤因涂抹了一层植物油而在晨曦下泛出微红的光泽,左右肩背宽阔而结实的肌肉块垒、随步伐交替隆起。
登上祭坛,他转过来,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以彩色颜料涂抹出繁复图腾纹路的脸孔,无喜亦无忧,冷冷俯瞰着下方翘首以盼的人群。
在大祭司的指示下,卓玛们掀开挂在一尊人身石像上的兽皮盖头,只见在肩膀以上的部位,静静安放着一只麋鹿的断颅。断颅被安插在此似乎已有些年月了,外观腐败得相当彻底,皮毛被蛆虫啃噬得千疮百孔,显露出白森森的骸骨,大片蝇蚊嗡嗡盘踞于上空。
这颗鹿颅按理再榨不出半点水分,但当两名卓玛手捧一只石碗、庄严跪在石像下方,鹿首与石像的连接处竟缓缓溢出了一丝猩红,待拂晓逐渐把明与暗的那条界限抛过索格尖锐的山巅,鲜红的血浆汨汨流淌,沿石像表面刻凿的细渠汇向腹间,凝聚成一条殷红涓流注入石碗,直至满溢而出。
大祭司接过石碗,拿中间三根指头蘸足了血,边念诵古老的赞美诗边在新首领的额头、鼻子、下巴与颈项两侧各抹下一道湿漉漉的红印,最后将石碗交给对方。
新首领当着众人的面,高高地举起石碗,随后引颈饮下。
喝干最后一滴腥臭的鹿血,他豪爽地向人们展示空空如也的石碗,接着狠狠一抛,将石碗摔碎在祭坛下。
大祭司命卓玛们摘下鹿首人身像上那顶任外人看来普通无奇的、古朴的石冠,来到新首领坎达尔跟前。后者双膝跪地,两臂交叠于胸前,虔诚而卑微地颔首,让大祭司将石冠戴在他的头上。
“Aiya Kandáre,aranion an alta!”执新王之手,大祭司向坛下的人群高呼。
一呼而百应,数百名卫林士齐声呐喊,迎接新王的诞生。
仪式进行到这一步,看似已近尾声,莫瑞·巴尔维克却明白,实际上这是刚起了个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坎达尔年轻魁伟的身姿夺去,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祭坛的另一边。前任首领贾诺被镣铐栓柱手脚,横置于祭祀用的石台上,根据卓玛们的说法,按照卫林士的传统,待会儿坎达尔将剖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亲手将之埋葬在索格山的先祖坟冢下。
若非当夜贾诺战败后奋力逃走,原本坎达尔在挑落其王冠时就应执行这项仪式。莫瑞·巴尔维克意识到,他与主人将见证卫林士历史上首次通过活剖形式完成新老传承的残酷场面。
此刻围聚在祭坛下的众人俨然毫不知情,无不以为横陈在祭台上的是一具尸首,而非一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大活人。
莫瑞·巴尔维克感到一丝恐慌。生剖活人对他这样资深的沃纳森门徒而言,已是司空见惯,再血腥的场面也触动不了他漠视生命的内心;他惶恐,是因为整件事仍然沿他预先铺设的轨迹层层递进,而宣称早有布置的主人却全程作壁上观,不曾表露任何态度,也未加丝毫干预。
主人到底想做什么。这个疑问始终不得解释,越发使他坐立难安。
一旁的尤利尔,把身形掩藏在那条自沃纳森门徒尸体上扒掉的黑袍子下,泰然观赏着这出由德鲁伊决策层自导自演、兼有沃纳森学派倾情助力的闹剧。
号称密林与河流之主的那敇尔,是位神格与阿尔格菲勒不相上下的神祇,相较于因在方托斯德建立起政教合一国家的真知教会,故步自封的那敇尔臣民,一直以来都鲜有建树。
是时候让这支茹毛饮血的野蛮部族走出密瑟瑞尔,去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拳脚了。他寄希望于卫林士能在西边给巴姆多多制造麻烦,为他在东方的根基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
突然间,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
他抬头一看,在两个手持长矛的卫林士押解下,一名披散着细碎红发的外乡女人登上了祭坛。威望卓著的大祭司审时度势,当即昭告了这个外乡人擅闯禁地、包庇失败者、亵渎那敇尔等多项罪名,并旁征博引地成功勾起了族人们种种不堪回首的惨淡记忆,诅咒、谩骂之声霎时间铺天盖地,一致要求处死这个外乡女人。
大祭司此举用意彰明较著,她显然明白这是一个为新首领扬名立威的绝佳契机。
猎人左右各瞟一眼,没有瞧见黑山羊的踪影令他有些失望。
尤其使人惋惜的是,德鲁伊们无一例外都是严于律己的素食主义者。
被判有罪的外乡少女、就连一个自我辩护的机会也不被准允,她被迫跪倒在祭坛上,面向下方的人群,垂首亮出脖颈。
那一瞬间,她瞥见台阶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双方无言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
贵为新首领的坎达尔,从刽子手那儿接过一把木柄的燧石斧,来到这有罪之人的身旁。盯着那条撩开长发后、显得精致白皙的脖颈,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跃跃欲试地在手里掂量了下斧子。
嘈杂的风骤然息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斧子被坎达尔慢慢聚过头顶。
啪——
猎人轻轻打了个响指。
正欲挥斧砍下人头的坎达尔,因莫名嗅到一股焦臭而停下动作。他低头一瞧,愕然发现一股苍白的火苗蹿出绳头,几乎一眨眼的功夫,火势就蔓延开去,将那条绑住外乡少女的绳子付之一炬的同时,竟未伤及她分毫。
他还来不及搞清状况,从地底升腾的火焰就没过了双膝,惊惶之中他转向一旁的大祭司,期待那位睿智的长老能挽救他的性命。遗憾的是,大祭司已先他一步被翻涌的焰浪吞没了,连那声绝望的悲嚎,也是其余卓玛们替她喊出来的。
面对此情此景,世代遵循传统生活的卫林士们一时间茫然无措,等他们回过神来,十二名卓玛、一位大祭司与他们的新首领,统统化为了晨曦下随风飘散的一缕灰烬。
象征至高权威的石冠哐当落地,顺着台阶一路滚下了山坡,众人纷纷推让,唯恐避之不及。
解开束缚的牧羊女,起身走到躺在石台上的贾诺身边,俯下身对他轻轻耳语数句,然后对着这具形同死尸的身体吹了口气。
只听“死尸”猛地倒抽口气,如砧板上垂死的鱼一般,高高挺起胸膛,一下子坐了起来。
“欢迎回到人间,”牧羊女淡淡地微笑道,“尽情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接受汝之子民的拥戴吧。”
贾诺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一锅浆糊,恍惚间似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于是下意识地扭过头。
迎着跃出东方地平线的万丈光芒,他看见祭坛下成百上千的卫林士,整齐划一地屈膝跪地,双臂伸展,摊开手掌,对那敇尔降下的这场奇迹表示绝对的服从与感激。
“Aiya Yáno,aranion an alta!”他们高呼,“Anar síla lúmenn' omentielvo!”
——————————
ps:资源群【366476606】比较懒,正好语境和意义也差不多,干脆直接套用名句了
你们懂的
加班。
上一首最近比较喜欢的博尔赫斯的诗凑足一百个字吧。
***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
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我父亲的父亲
阵亡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边境
两颗子 弹射穿了他的胸膛
死的时候蓄着胡子
尸体被士兵们用牛皮裹起
我母亲的祖父
那年才二十四岁
在秘鲁率领三百人冲锋
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亡魂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上一篇:诸天:我是无惨手下一只鬼
下一篇:我的恋爱游戏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