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这么说,你果真是一个歌尔德人……是了,不会错的……”似乎听出她话语中那油然而生的民族自豪感,男人不知为何激动地喃喃自语,椅子扶手在他紧抓之下喀喀连响,稍显急促的喘息声,许久才平复下来。“不是迟早,我的朋友,北方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新家,这也是为何评议会要急着派人找到索菲娅·沙维,为的,就是尽快坐实她的罪名。
“事实上,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她犯的罪,对这个动荡的大时代同样也无足轻重。她只是引发祸端的一个源头,明白吗?她的、沙维的、所有信仰双子的北方人,他们的敌人需要攥住这个源头。”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芙琳才终于拨云见日,恍然明悟了此举的用意。她张大嘴,木讷地念出那个令人绝望的单词:“战争……”
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男人从座椅上起身。芙琳几乎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从高墙格窗照进的阳光,照耀在一张历尽沧桑的脸庞上。
“感谢仁慈的巴别度亲王、修美尔三世,他是神的后裔,却是一位真正的自由斗士。要不是他勇敢地揭露出评议会的内幕,恐怕那些险恶的真相永远不会浮出水面,我们也永远都被蒙在鼓里。”
感觉到对方在向她靠近,芙琳本能地往后退缩,直到背抵寒墙,退无可退。
“感谢伊利欧斯,我等所侍奉的至真的唯一的主,在黑暗中予以我一束曙光的指引。也感谢那个无名氏,是他的来信,使我鼓起勇气来此寻找故人之后。”
她听到男人坚毅嗓音中隐含的一丝哭腔。她听到膝盖触地的微响。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紧接着,额角一凉,芙琳不禁缩了下脖子,但那双粗糙却温柔的大手、与熟悉的缎带质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昂起下巴,接受那道拨开迷雾的耀眼光芒。
乌鸦之眼内侧数以万计的细小触须刺进眼睑,那一刻,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及其身后阴森破败的牢房,从黑暗中逐一浮现出来。
一束漂浮着无数尘埃颗粒的阳光,从高处的铁窗降下,直达地面。
只见一个深邃眼眶下噙着热泪、身披楠木教会牧师袍的中年男人,就蹲在近前,正以热切的目光凝视着她。
“你好,芙琳。这是自我多年前听闻你名字以来的初次见面。我是葛洛曼·凯格,楠木教会十二祭司之一。喔,这样的介绍可能略显生分了,那么换一个说法吧——”
男人破涕为笑,将温暖大手轻轻搭在少女颤抖的臂膀上,“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功勋卓著的教会猎人舍夫尔阁下,也就是您父亲的莫逆之交。我是专程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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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下)
“舍夫尔。我的,父亲……”芙琳喃喃低语,像是在揣摩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
突然,仿佛在黑暗中窥见了死亡的袍摆,她惊慌失色地瑟缩到墙根下,藏进尽覆阴影的角落。她双手抱头,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似惊似疑,细眉时蹙时舒,一惊一乍。悲喜交织的复杂心情,紊乱了呼吸,她像溺水之人似的掐紧喉咙、张大嘴巴,拼尽全力却挤不出哪怕一丝声息。
葛洛曼大祭司这辈子接受过无数信徒的告解,一如许多德高望重的老主教,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久而久之便掌握了洞烛人心的眼力。他满面悲悯之色,小心而柔和地握住对方的手,于无声中予之鼓励与宽慰。
“看到你的反应,我既喜悦又恐惧,”葛洛曼嘶哑道,“我高兴的是,除我之外,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因舍夫尔阁下的名讳动容,还有人去缅怀无名的英雄;而我恐惧的是,孩子,你还太过年轻,你是这样的单纯诚实、表里如一,以致任何人都可轻易看穿你的心事。若想要继承你父亲的衣钵,首先你就要学会扼杀掉多余的情感表露。”
少女支起脏兮兮的泪容,浑身都在发抖。
继承父亲的衣钵。这曾是她最初、最强烈的愿望,也是一度被残酷现实抹杀的愿望。
审讯已拖延得太久,等候在门外的圣职班同僚,开始有些躁动了。他们刻意制造出一些响动,或彼此大声对话,提醒葛洛曼加快进度。
葛洛曼祭司紧张地望了下门口,担心隔墙有耳,于是急忙凑近一些,对芙琳耳语道:“听着,孩子,外头那些人和我不属于同一教会,我们只因相似的无奈委身于评议会的差使——我这么说可能一时间让你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你要想活着走出这间牢房,就必须无条件地信赖我。”
在这个长辈般慈爱的牧师的言语激励下,芙琳重新鼓起了勇气,回握住对方的手。
葛洛曼笑了笑,眼角现出几道光阴蹉跎的深痕,“很好,孩子。接下来我所说的每句话,你务必要牢牢记住。既已抓到了索菲娅·沙维,我们在此也不宜久留,即日就将启程,押送她返回赫莱茵受审。我的一些同僚……”他回望一眼大门方向,“就是外面那些人,他们认为你受到了深海的侵蚀,已丧失了灵魂和自我,坚持要就地处决掉你。”
芙琳闻言惊骇,用力握紧了那只粗糙的手掌,“不,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可那些残酷的执行者、那些不问是非对错的刽子手,他们是不会轻易妥协的。”葛洛曼目光深切,表情悲哀,“你当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就在两天前的那个下午,你像发了疯一样,在那间受临时政府庇护的公寓里……算了,算了,”他怀着沉痛的心情摇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伊欧利斯在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负罪之身,唯轻重之别。死者才被原谅,死者才一清二白。活着的人,都有他要偿赎的罪。”
芙琳无言哽咽,她感激对方那点到即止的怜悯。即便再说下去,她也没有勇气去听。
牧师握了握她的手。“我之所以要求单独审讯,”他说,“就是为了确保这份口供能使他们改变心意。我会尽一切努力令他们相信,在你身上还有可榨取的剩余价值。而你,我的孩子,你必须坚称自己和沙维家族有所瓜葛,这样一来我们才有把你带回赫莱茵的理由。像是刚才,我问你是否知道西尔维娅·沙维的下落,你却矢口否认,这是相当冒险且不明智的举动。”
听闻此言,芙琳回想起方才那幕,亦不由地感到一阵后怕。谢天谢地,要是换成葛洛曼之外的审讯官,恐怕她现在已是身首异处了。
“活着走出塞弗斯摩格,这还只是第一步,真正需要攻克的难关还在,咳咳咳……”说着,葛洛曼忽又剧烈咳嗽起来,形同枯槁的面容充 血胀红,消瘦的身子抖得好似狂风下的一片残叶,摇摇欲折。
外面的人彻底失去了耐心,急促地敲打铁门,并高声询问审讯的进展。他硬生生咽下口气,止住咳嗽,向门外的人喊话,表示马上结束。
芙琳揪紧了心脏,想要搀住这个受肺痨折磨的痛苦之人。
葛洛曼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善意。
“别这样,我的孩子,主正是要我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有这钻心剜骨的痛楚,才能稍减我心中的愧疚。那时,我未能尽全力拯救我的好友。我以为我将抱憾终身,但主是如此的慷慨,竟在多年之后,把一个救赎的机会摆在了我面前。”这个年近半百、头发花白的牧师,一度低落的情绪变得激昂起来,压抑嘶哑的嗓音陡然高亢,“那些曾辱没了你父亲的丰功伟绩的擅权者倒台了,我们终于可以在烈士白碑上刻下你父亲的名讳,和他的功绩。舍夫尔阁下叛教的冤名得以陈雪,他的遗孤终可回归伊欧利斯的怀抱,这是宿命的轮回。回答我,孩子,你渴望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投身于那制裁罪恶、解放自由的伟大事业吗?”
我愿意,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她却犹豫了。她低下头,绞起十指,隐颤的唇角显示出她内心正经历的挣扎。
诚然,继承父亲的事业是她从小的梦想,不过在与老师的旅行途中,她耳濡目染地,逐渐明晰了是非善恶,明晰了黑与白之间,还存在着一片没有喜恶之分的、不偏不倚的灰色地带。
她空荡荡的心房里,闯进了一个冷漠的住客。这个住客被唤为猎人,写作理性。狩猎的经验使她明白了生之轻、死之重,理性的思维则让她分明了崇拜与盲从的差异。
芙琳惊讶于潜移默化之间,自己已变得越来越像她又敬又怕的老师,像一个行走在灰色领域的猎人。她突然没有自信去回应那炽热的呼唤。
见她忽然沉默了下去,葛洛曼难掩失望之情。他叹一口气,拍拍少女的肩膀,“没关系,我理解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在去往赫莱茵的路上,你会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清楚。但是记住,一定要在押送队伍抵达国王大门之前给我答复,因为现在只有两个人能救你。”
猎人少女颤巍巍地抬起头。
只见葛洛曼竖起枯长的食指,神情肃穆地道:“一个是六王子修美尔,另一个,则是平衡教会的红衣大主教。目前我不能向你透露得太多,你只需要知道,内阁解散后重组的枢密院,正在商讨一件可怕的事情,奥格威的野心不会止于小小的卢比西河,如今只有六王子和红衣大主教可能阻止多美尔人挥师北伐的计划。试想下多美尔人时隔百年、再次跨过卢比西河之后的景象吧,一旦双子教会支持的北方人的政权被消灭,紧跟着就轮到我们了!”
“葛洛曼,你究竟在里面搞什么鬼!!要是我们不能按时启程,耽误了审判,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铁门被敲得隆隆作响,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暴躁的怒吼。接着,他们听见狱卒拿钥匙的声音。
情急之下,葛洛曼紧握住芙琳的肩膀,“天知道那些奥格威在显圣的同时,施了什么险恶的诡计,伊欧利斯与我们之间的联系愈来愈微弱,就好像巴姆降临也一并夺走了其他旧神的光辉。这毋庸置疑是一场独裁伐异的阴谋,我们必须要制止它,而假如最终我们也没法拦住多美尔人挥师北进的步伐,那么——”他隐有深意地顿了下,目光灼热的注视着芙琳,“我们就得为了生存而妥协。你,芙琳,舍夫尔之女,你的性别与你从父亲那继承而来的天赋,将成为救赎我们的唯一希望!”
钥匙在生锈的孔中粗暴地搜寻正确路径,门外的人不断叫嚷威胁。
手腕隐隐作痛,芙琳仓促一瞥,见到袖口下苍白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块衔尾蛇状的猩红血印。与此同时,耳畔再度回响起那个熟悉的妩媚之音——‘回答我,小姑娘,你想成为一名圣职者么?’
一眨眼后,葛洛曼那标志性的嘶哑嗓音传来:“戈尔薇身死,旧剑已碎,你要代替她成为新的国王之剑。”
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狠狠撞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执行者,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葛洛曼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瞬间恢复了审讯官的从容与冷漠,转身迎了上去,将记录有嫌疑人口供的卷宗扔给一个目放凶光的疤脸男人。
“这家伙嘴巴很硬,不过可以肯定,她和沙维还有更深的关联,”不理会旁人质疑的眼光,他以不容置否的强硬口吻下令,“把她和索菲娅·沙维一并押上,傍晚动身。我们要日夜兼程,争取两周之内抵达吉尔让托境内。”
说罢,留下面面相觑的执行者们,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牢房。
***
在沿曲折的狭谷蜿蜒、经贫瘠的砂壤纵深,这条俨然大有成为连接两块大陆的主干趋势的河流,引着尤利尔一行人西下密瑟瑞尔。
乘舟漂流的第六天清晨,当泛着磷红的曙光穿过水面氤氲的薄雾,眼尖的蒙泰利亚人兴奋地指着前方道:“看呐,是旅者之峰!”
众人不约而同地逆光眺望,随风而逝的白雾后面,晨曦描绘出一座敦实高丘的怪异轮廓。嶙峋、险峻、陡峭,这些形容山岳的词语与它毫无纠葛,它的外貌远观犹如两只对称的、向天摊开的手掌,作宗教徒般的祈祷状。所以它的另一个名字是——
“礼赞之丘,”猎人说,“这是北方人的说法。毕竟它在我们眼中,无非是一座稍微高大点的土坡。”
他这句没有半点夸大成分的无心之言,令库恩羞愤地红了脸。双方观念上的差异,就像两个种族的生理构造一样悬殊。他受够了仰着头和人类说话的憋屈感,干脆一屁股坐回船里,谁也不再搭理。
尤利尔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个敏感的蒙泰利亚人,顾自耸耸肩。
礼赞之丘可谓是这一趟旅途中所收获的最大惊喜,这意味着浩劫没有像对待威尔敦或维尔特那样,过分地眷顾本就贫瘠的西方土地,沿途地貌虽多少有受损的痕迹,但大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他估计,若一直维持这个航速,翌日正午时分,黑压压的幽邃密林就会从西方地平线上浮现出来。
然而这时,把备用船帆当床垫、四仰八叉躺在里头的长老,一下子跳了起来,利索地登上船头,隔着河面上的重重寒雾极目远眺。
它回过头,咩叫了两声。正打理辫子的牧羊女放下梳子,对尤利尔说道:“猎人阁下,长老认为我们应当立马登岸。”
他愣一下,将信将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我记得雄辩家山谷就在朋波之门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要是现在下船,我们至少得多走近一周时间才能到。”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头顶上传来尖锐的啼鸣。
抬头一看,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有三四只灰鹰形迹可疑地盘旋在高空。它们表现得十分谨慎,不肯靠得太近,考虑到风的影响,想用飞刀击毙这么远目标,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来是低估了他们的行动力。”
他猜测,朋波之门附近已有埋伏,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得时刻警醒自己,这回对手是货真价实的强敌,他们能炮制出一个卢纳德,就有可能炮制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一整队马斯坦精锐。若是不幸被芙尔泽特言中,巴姆手里还握着‘古龙血脉’的话,情况就更是棘手了。
“大个子,”他冲着卖力摆桨的卢纳德指了下右手边那块白垩色碎石铺成的浅滩,“我们就在那里靠岸。
第十四章 踪迹(上)
登岸后,一行人连续四天昼夜不歇的赶路,只偶尔停下稍事休憩与整顿。所有人一致同意,在目无遮拦的旷野上扎营是个愚蠢的举措。
一连五个昼夜的高强度行军,令他们如愿在第五天傍晚时分迈过了密瑟瑞尔的边境。盘根错节地占据了数百万公顷土地的黑森林,是密瑟瑞尔和庞塔文明最最显著的标志。
严苛的降雨与光照条件,综合贫瘠的土壤肥力,密瑟瑞尔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病入膏肓的老媪,黑森林就是她衣不蔽体的褴褛布衫。夜风拂过,你听不见秘血森林中茂盛的沙沙声,只有惨灰色的朽木犹自战栗,凄厉哀嚎。
视野所及,尽皆枯萎凋敝之色,耳中所闻,唯有歇斯底里的寂寥与不祥。
初临此地的库恩·迪米特,对周遭那些脆弱垂危的生命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弄不明白,头顶那片紫红相间的树冠是如何被孕育出来的。
稍后他从博闻多识的长老和猎人那儿,得到了相近的答案:竞争与掠夺。
星界中的阳光被混沌的穹顶遮蔽,被称为月的混沌浮岛所发出的幽光,只能容忍极低限度的生态循环。爬得越高、越接近天空的植株,才能沐浴到足够维生的光照,自然界中的投机家,攀援植物无疑是此中的佼佼者,那一条条看似纤细根茎贪婪榨取了绝大多数的养分,骑在无数枯败朽木的肩头,高高在上地炫耀着繁茂的枝叶。
库恩面色忧郁地轻抚枯死的树干,满脑子却都是对人类社会的控诉与唾弃。忽然,他在像被病痛折磨而死的彼此纠缠的几条树根附近,欣喜地发现了几簇生机勃勃的蕈类。
挣扎在环境最恶劣、最苛刻的底层,它们的生命力却异乎寻常之顽强。些微的光照与水分,就能让这班不起眼的小个头焕发出惊人的活力、茁壮生长,面对惨淡的境况,仍富于格外缤纷的色彩。一如夹缝求存的蒙泰利亚人。
一扫之前几日的颓态,库恩仿佛找到了让自己开心起来的理由,兴奋地脱下背包,拿出锅子,“来吧,我的大朋友,去拾点蘑菇,不不不,只要淡红色伞头的这种,其他的都有毒,”他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好极了,让我们来煮一顿可口的晚餐吧!”
猎人四周扫荡一圈后,回到了营地中。
“今晚暂时是安全的,”他对投来询问眼神的牧羊女说道,一边盘曲右腿,席地而坐,“明天怎么样就不好说了。那些猎鹰飞走了,再没回来。”
正卧在一叠由牧羊女悉心拾摞起来的落叶堆里、惬意享受着毛发梳理服务,黑山羊懒洋洋地咩叫了两声。
牧羊女还未开口解释,他就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怀疑。我们不能在森林里待得太久,最好明天天一亮就动身,争取两天之内抵达雄辩家山谷。”
过了会儿,他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转过头,牧羊女对他好奇地眨了眨眼,“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她说,“难道阁下能听得懂长老的话?”
尤利尔自己也是费解地挠了挠下巴。
是啊,怎么突然就学会抢答了呢。
他看向长老,后者满脸奸计得逞一般的狡狯笑容。
“我想这只是一次巧合,之后还是要有劳……”说到这里,猎人蓦地怔住。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牧羊女轻浅地咧开唇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脸颊上的雀斑似也在微笑,“我只是一个被长老收养的无名无姓的孤儿,若是阁下不介意的话,可以称我为库祖玛。这是长老心血来潮时私下给我起的乳名。”
“很美的名字。”
“谢谢。”
他从无探究别人疾苦身世的癖好,所幸趁此终结了这个极易导致尴尬的话题。
另一边,捣腾来了一大捧蘑菇的大小二人组,又碰上了新的麻烦。库恩临行前准备的粗制血晶矿石耗尽了,他们对着冷冰冰的锅子,与锅里待烹的蘑菇丁与切碎的兔肉一筹莫展。
猎人走过去,拾来一些枯枝,然后把平底锅递给一头雾水的蒙泰利亚人,示意他靠后点,“如果你爱惜自己的头发,最好照做。”说罢,他对着柴堆打一个响指。
砰的一声,火焰涌出,苗尖高高窜起,吓得库恩险些脱手扔掉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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