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这个比血晶的加热效率好得多,当心别把兔肉煮得太老。”留下一句善意的提醒,他走回到牧羊女身边,重新坐下。
从没见过火焰的蒙泰利亚人,瞠目结舌地瞧着噼啪作响的火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卢纳德十分贴心地轻拍他的后背,以免他太过激动把自己给活活噎死。
尤利尔又在面前堆起一个柴堆,燃起温暖的篝火。牧羊女库祖玛虽不像蒙泰利亚人那般失态,也不禁显露出惊喜之色,伸出在寒夜下微微泛白的双手,借火取暖。
一旁的长老哼了下鼻子,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藐视一切的欠揍态度。
“我很清楚这是一把双刃剑。它一度主宰了我的意志,让我在不觉间踏上了阴谋家预设的轨迹。同样是利用它,我打破了波修斯没能打破的诅咒循环。简而言之,物尽其用。”猎人简明扼要地作出了回应。
牧羊女睁大双眼,像是要把那束美丽的苍白火焰烙进瞳孔深处,口中喃喃道:“所以恶龙死后,这就是仅存的、未受污染的原初火种了。复苏生命之树的唯一希望。”
“我对那种事不感兴趣,”他伸直坐腿,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我要做的只是不让巴姆得到它,以及剩下的任何一枚生命果实。”
“那阁下之前又为何苦苦追寻圣杯的踪迹呢?”
“那时我尚未征服火种,是它给予暗示,驱使我那样去做。现在看来,波修斯受到的则是另一种暗示。”
“那么,假如这不是基于阴谋的暗示,而是阁下的本能或灵魂,在回应某种呼唤呢?比如说——”话音就此中断。牧羊女受到长老一个严厉眼神的指责,羞愧地低下了头,“请原谅,阁下,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火焰,不自觉地就说了些不经大脑的胡话。”
“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虽如此,他隐有怀疑的目光仍不受控制地转向了黑山羊。
长夜漫漫,他生恐沉入梦乡,只敢间歇地闭眼小憩一会儿,时而被林中诡异的动静惊醒,如此一直到东方天空泛出鱼白。
库恩有些惋惜地看着蜷缩在自草木灰下探出的残枝上的最后一团火焰,一阵轻风吹过,奄奄一息的火苗结束了使命,寿终正寝。
他们一个上午都在追逐着脚下的倒影,就像是箭头端指着正西方向,然后倒影的形状渐渐变化,长度不断缩短。差不多正午时分,一行人停下休整。
“我们离朋波之门很近了,”猎人发现了一块年代久远的、用石板和石块砌成的楔形路标,这显然是庞塔文明的遗迹,“不能再往前走了,下午我们调头向北走。”
这时,上方的树冠簌簌摇晃起来,只见瘦小精悍的蒙泰利亚人,猴子似的手脚麻利地爬下树来。他解下爬树用的扣环,用力一拽,足有四十英尺长的绳子从头上落下来。
“看起来就像立着两排刀子,尖锐的顶端相互倾斜靠拢……”描述起登高之所见,库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天呐,只是远远地望过去,都叫人觉得阴翳和寒冷。那一看就是个藏污纳垢的邪恶巢穴,你们确定要去那儿吗?”
“雄辩家山谷对旅者确实称不上是一个好的观光选择,不过要说危险,绝对要比径直横穿幽邃密林好得多。”路过蒙泰利亚人身旁时,猎人拍拍他的肩膀,“在密瑟瑞尔境内,不存在‘安全’这么一个概念。做好心理准备。”
“哼,你吓不倒我的,我知道你是在危言耸听,”库恩不甘示弱地争辩道,但看到猎人决然远去的背影,他一时间心里发虚,踟蹰不前,“喂,难道他是认真的?”
黑山羊不屑于搭理这个亚人,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走过。牧羊女倒是依然尽心照顾队伍里的每一份子,关切地停下来说道:“库恩先生,请您务必随时做好抛弃行李的准备,这样能有效提高您的生还概率。”说完,她礼貌地欠了下身,紧跟长老而去。
这番全然出自善意的忠告,成了压垮库恩的最后一颗稻草。他整个人一下子蔫掉,像只迷途的羔羊,无助地望向落在队伍末尾的卢纳德。
大块头不善表达,于是指指右臂那块如岩石般隆起的肱二头肌,一脸诚恳地凿了凿脑袋,表示会尽力保护好主人的旅伴。
“噢,你真是太好了,我亲爱的大朋友。”蒙泰利亚人感动得无以言表,扑过去热情地拥住他。
事实上,尤利尔半点也没夸大他们可能遭遇的险况。去往雄辩家山谷的路途,从一开始就碰到了麻烦。
大约向北走了三个半钟头,深秋的白昼转眼即逝,霞彩微微染红了天空。
走在光线愈趋昏暗的林地间,长老率先止步于一根横栏在小径上的断木前。猎人立即发现,周围环境到处都存在遭人为破坏的痕迹,断枝残叶洒落一地。
他举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然后走到小径旁的一棵树前,仔细查看树皮上那一道道不自然的切痕、刮痕。随后,在蒙泰利亚人惊诧的眼光中摘下手套,食指拭过树皮上附着的黏稠黑浆,轻吮一下。
“血。新鲜的。”他朝地上啐了口含血的唾沫,立刻警惕地看向前方,拔出利刃,“别出声,它就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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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踪迹(下)
(今天是两连更,前面还有一更,请勿看漏~)
蒙泰利亚人的嗓子眼都收紧了。左顾右盼一阵无果,他嘶声问道:“那会是什么?”
猎人摇摇头,回身作了个目的明确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
见他打算孤身涉险,库恩笃定信念似的咬了咬牙,抛下众人,步伐细碎而轻快地追了上去。库祖玛想拦住他,长老却踏了踏前蹄,示意放任他去。
沿着肉眼可辨的显著痕迹,尤利尔翻过那根拦路的断木,追踪那条时隐时现的断续血线。地上的脚印还很新鲜,他拂开落叶,仔细比对脚印的大小和深浅,保守推测应当是一头体重超过八百磅的野兽。
这条信息的导向太宽泛、太模糊,栖息于密瑟瑞尔的物种数量虽不及秘血森林,毕竟仍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生态体系,他在脑海中快速筛过一遍相对熟知的物种,结果很难称得上乐观。
“麋鹿吗?”思绪忽被身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他扭头一看,库恩蹲在那儿,把右手掌按进那块脚印里,一丝不苟地比照起来,“不,是驼鹿。哇喔,这家伙的块头真是不小,我敢打赌,这一定是我见过最大只的驼鹿。”
“你能确定?”
“你在怀疑一个蒙泰利亚人的野外嗅觉?你们人类忙着修筑高墙的时候,我辈的足迹已遍布大陆的各个角落。”库恩难掩骄傲地说,“相信我,这肯定是一头驼鹿。看这个,我刚捡到的。”
只见他摊开手掌,展示出一块尖锐的深褐色角质物。
“你看这个断面,很整齐,应该是在一瞬间被强行挫断的。”
猎人一阵默然,眼眸微眯,似在思索什么,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库恩不安地注视着他,“怎么,你不同意我的判断吗?”
“我同意,”他边说边看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林间小径,“你的判断没问题,驼鹿也没问题,这只断角和地上的血迹才是问题。”
蒙泰利亚人一知半解地眨巴几下海蓝色的大眼睛,问道:“无非是捕猎行为,那能有什么问题?”
“不好说,至少我暂时还拿不准。前头引路,先去看看再说。”
库恩对他这句不是褒赞、胜似褒赞的话颇感满意,当即就有些飘飘然了,拍着胸脯立下保证。他迅速振作精神,两眼圆鼓,一面细致观察一面缓步推进,不放过脚边的一草一木。
不得不说,蒙泰利亚人真是天生的潜行者,尤利尔不禁赞叹于两人相距不到五步,他却只听得见一个人的脚步声。当然,这种天赋更常被用于凭空变现财富,因为这样一小撮渴望不劳而获的族中败类,以致蒙泰利亚人在文明社会中臭名昭著。库恩·迪米特显然不在其列,这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年轻的半身人——尽管对此他常常矢口否认,并不时照本宣科地表露出排斥人类的一面。
“等等,你闻到了吗?”库恩停下来,昂起下巴,在冰冷的空气里使劲嗅闻。
人类的嗅觉没有那么灵敏,尤利尔隐约闻到了一点古怪的气味,一时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库恩像是发现了什么,撇下他独自跑开,灵敏地钻进了灌木丛里。
不一会儿,他便慌里慌张地跑回来,鼻尖上还沾着一团黏糊糊的绿色浆糊。
“我的天,好大一团粪便,”他擦了擦鼻子,张开双臂,比划了下那堆排泄物的夸张规模,“这附近该不会有一条河,或者断裂的悬崖吧?”
猎人马上领悟了话外之音,不由地紧皱眉头,“你是说桥?”他问。
“从没人跟我说过密瑟瑞尔的住民里还包括巨魔。”蒙泰利亚人呼吸加快,满脸惊惧,“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们最好赶紧离开。”
“别紧张,那不算什么。让巨魔老老实实地守桥吧,别去招惹它,你该担心的是另外一个威胁。”
他缩了下肩膀,颤声问道:“比如……什么?”
“卫林士。”猎人答道。
“精灵?!”库恩失声道。
“精灵?不不,切勿把诗人的臆想当真,”猎人冷冷一笑,“看看你的四周,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物竞天择。残酷的自然环境容不下那么低下的繁殖效率和那么优雅的生存方式。卫林士是德鲁伊的一个分支。”
闻言,库恩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如果是以友善著称的德鲁伊,应当不会为难我们这样无害的外乡人。”
友善?尤利尔有些哭笑不得。正如人有善恶之分,德鲁伊也不能一概而论,何况卫林士还号称是德鲁伊中的狂信徒,其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考虑到对方那颗敏感的心脏承受不起过多惊吓,他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之后,他们避开可能有巨魔出现的方向,继续追踪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林间曾发生过一场相当惨烈的厮杀,俨然已超过了正常的捕猎范畴。这是两名实力相当的猎手之间的殊死博弈。光秃秃的草皮被整块掀翻,犄角在树干上刺出窟窿,一株枯木受力严重歪斜,根须从泥壤里高高翘起,间或能捕捉到几条足以致命的锋利爪痕。
地上的血迹愈发清晰、连贯,库恩也愈发地胆战心惊,若非猎人在侧,他早就不顾一切地逃走了。审时度势、进退有据,也是蒙泰利亚人野外求生的重要课程。
“在那儿,我看到它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尤利尔定睛看去,一头体型堪比犀牛的壮年驼鹿倒在土丘下,不住哀号,粗壮后蹄不时神经性地抽搐。
谨慎地绕到侧面,慢慢接近目标,看到驼鹿浑身毛发均被鲜血浸透,纠缠不清的内脏在随急促喘息忽张忽缩的伤口下隐现,库恩几欲作呕,赶忙捂住口鼻,阻断那股刺鼻的气味。
那可怜的家伙伤得太重,它忍受着剧烈的痛楚,转动求生欲强烈的眼珠,认清了来者的身份,自深喉竭力挤出一丝类似呜咽的悲鸣。
“嘿,它居然在求助,”库恩不敢置信地说,“我们得帮帮它!”
猎人从旁伸手,漠然制止了他那堤溃一般突然泛滥的同情心。“它没救了,你帮不了它。”
“没错,它是死定了,不过至少别让它这么难过。”说着,库恩就抽出自己的小刀,准备结束那头驼鹿的痛苦。
猎人寸步不让,用力捏住他的肩膀,摇摇头道:“你不能那么做。我们是外来人,没有权力干涉卫林士的事情。”
“卫林士?胡扯,这和卫林士有什么相干?”
他没有作答,默然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自己看个清楚。
稍待片刻后,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奇景,令蒙泰利亚人哑然失色。
只见驼鹿巨大的体型似缩水骤然变小,凸起的关节被迅速褪去浓密毛发的棕色肌肤抹平,健壮的躯干像被绳索勒紧的麻袋,紧迫着高密度的骨骼强行向内收束,伴着令人胆颤的喀喀声,大幅外扩的胸腔被压得扁平,平坦的背部则突兀地隆起两块有棱有角的肩胛。饱浸鲜血的毛发渐露出人为加工的分明质感,首尾紧连的、大面积的皮层突然泄了气似的轻飘飘地松下来,成了一条兜住脑袋的湿漉漉的染血大氅。
当这场触目惊心的畸变在一声关节复位的脆响中戛然而止,库恩震惊地看到,濒死的驼鹿竟变成了一个披着鹿皮氅子、顶着鹿角兜帽的大活人。
“假如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卫林士的领袖。准确的说,是前任领袖。”猎人睥睨着这个古铜肤色的男人,冷冷地说道,“他在争夺首领的战斗中,输给了他的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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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意外之获
卫林士号称德鲁伊中的狂信徒,生性嗜斗,在众多自然教派中属恶名远播的一支激进党,也是罕有的仍保持群居习俗的德鲁伊氏族。
身为狩猎者,尤利尔对卫林士并不感到陌生。在猎人这行里,有这样一句格言警句广为流传:麋鹿出没的地方,十倍危险于狼巢虎穴。麋鹿所指即是构成卫林士团体的中流砥柱,乃受到广泛认可的血统最纯正的一支德鲁伊氏族,在卫林士集团中享有无可比拟的地位与权力——有时,麋鹿几乎可以直接等价于德鲁伊,祭司这一崇高职位通常由几名德高望重的麋鹿族长老瓜分。
祭司位处这座权力金字塔的第二层,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则是麋鹿族族长兼任的卫林士领袖。不过令许多宗教学者不得其解的是,麋鹿虽贵为最高权威的代表,且具有极其强烈的种群歧视及排外传统,但其部落历任首领都是不折不扣的外来份子。
“这就和狮群是一个道理,”猎人对库恩解释道,“把麋鹿看成母狮、整个族群的中坚力量,那驼鹿就是狮群里那头唯一的雄狮。内部没有任何势力能动摇后者的权威,真正的威胁永远是外来的挑战者。更年轻、更强壮的雄性驼鹿无时无刻不渴望取而代之。强者生存,”他把目光转向奄奄一息的失败者,“这就是卫林士的教条。”
忽然,那伤重濒死的卫林士手指抠进染血草皮,倾力嘶喊。
无法分辨那断续不清的话语,蒙泰利亚人紧张巴巴地问:“他叽里咕噜的一通在说什么啊?”
“大概是说他的对手赢得不光彩,他不承认这个结果之类。”
“你懂他们的语言?”他一副仰望神人般的讶异表情看了过来。
“略懂。”实际上,以尤利尔目前的语言学修养,充其量也就听明白了几个脱离句式结构之外的单词。把这些释意根据语境稍加组合,不难得出结论。
垂死之际的卫林士攥指成拳,愤然捶打胸膛,歇斯底里地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嘶哑音节。随情绪的激烈起伏,腹部伤口进一步撕裂,鲜血汨汨而下。
“他又说什么了?!”
猎人摇头。
“好吧,不管怎么样,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这白痴把自己活活折腾死,我做不到!”
说罢,库恩抢在被拦住之前,一溜小跑扑到卫林士跟前,双手并用地使劲抬起对方僵硬的颈椎,接着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玻璃色浑浊的药剂瓶,咬开瓶塞,硬灌进后者嘴里。
“喝掉,全喝掉,它能缓解你的痛苦!”看到刚倾进口中的药剂,混着浓烈鲜血被狠狠咳出,蒙泰利亚人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试图接住流过下巴的药水,“吸气,吸!嘶——这样吸!不不不,别吐出来,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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