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
修美尔三世没有多作解释,他唤来传令兵,庄严地宣告道:“传令全军,现在开始由我,远征军总司令,修美尔·乔德雷尔·奥格威全权调度。”
远征军在这场遭遇战中受到了不可思议的激烈阻击,圣职者们轻率地以对抗堕落生物的惯性思维来应付蛇人,无疑是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的。蛇人不是深海的造物,它们是陆地和海洋中最古老的物种之一,它们丝毫不惧怕圣光的威胁,驱离邪恶的神术对它们坚韧的鳞片难以构成致命伤害。物理打击似乎成了眼下唯一有效的攻击手段,但拥有强大力量的蛇人祭司,可以让教会骑士和猎人们在崎岖狭隘的地形里寸步难移。
随着交战的进行,一波又一波浪潮般的攻势被蛇人轻易化解,山上的孤魂野鬼则愈来愈多,一场沉痛的失利看起来已不可挽回。不过,当指挥部的最新命令抵达前线后,焦灼的战况逐步发生了一种微妙的转变。
恰逢细雨停歇,骑士与猎人组成的纵队不再执着于舍身忘死的冲锋,他们开始沿着山缘迂回,这种举措在蛇人们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山体实在是太大了,几乎环抱住半个岛屿,如果人类无法正面攻克它们盘踞在山上的阵地,无论怎样调度都只是徒劳。所以,当它们突然发现视野中失去了目标时,无措的猜疑和恐慌就接踵而至。
“首先,先生们,在考虑如何征服一支庞大的蛇人军队前,不妨让我们先想象一个更简单的问题,即如何消灭一个蛇人。”修美尔三世用马鞭在战术沙盘上指了指,把一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蛇人棋子推到众人眼前,“看吧,它们在自然中野蛮地掠夺,在无穷无尽的杀戮中造就了一种追逐鲜血的本能,而正是这些敏锐的器官使得它们在狭窄的战场上占尽了先机。于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将我的第一条命令传达给楠木教会的桑泰拉阁下,让救援班准备第一个神术和第二个神术。同时向圣冠教会的尼尼葛斯阁下下达命令,我需要他立刻集结所有六个悼文班,让他们预读《辉煌圣葬》的第六篇第十二到十八小节,然后就地待命。”
因此,并不是蛇人那构造特殊的感官系统出现了故障,而是擅于治愈神术的楠木教会的圣牧师班,在骑士和猎人们身上施放了一个大规模的群体假死术,使身体功能进入休眠状态并掩盖了人体散发出的异味,同时释放的‘垂死复苏’,则赋予了他们额外十分钟的活动时间,但在该时间内的一切行动,都受到施术者的支配,犹如提线木偶。由于亚达里斯蛇人长期穴居于地下,相较之它的龙类先祖,视力严重退化,对远处的事物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因而捕捉较远的目标时,主要依靠着出色的嗅觉和对温度的敏锐感知力,而这恰恰成为了扭转战局的突破口。
等它们薄弱的视觉终于在近处发现移动物时,猎人们精准的飞刀已经破开了它们颈部和胸 部脆弱的鳞片。圣牧师们为了配合突进行动,合力引发出一连串大范围、无规则的神术爆炸,骑士们沉重踏步所引起的震动,被完美掩藏在了足矣撼动山岳的爆炸震感之下,蛇类迟钝的听柱骨根本分辨不出敌人的方位。盲目之中的蛇人祭司们只得向着山肩以下的所有地方,进行无差别的雷光轰炸。
成吨成吨的积雪在绚丽灿烂的雷光中迅速消散,露出原本深褐色的地皮,盘旋在地表附近的雾霭越来越浓密,可视距离甚至不足三米。浓雾像一双苍白、丰腴的臂膀,牢牢环住了山肩以下的区域,只露出一个光秃秃的、间或点缀着几丛枯树的山头——这副萧瑟苍凉的景致,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座被大理石墓碑埋葬的坟岗。
“逃吧,向高处拼命地逃,”表情冷漠的修美尔三世用马鞭推动着那枚蛇人棋子,把它移向沙盘的山巅,“逃出那片大雾,逃向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像你们曾狼狈地逃进地底,靠地热来苟延残喘一样。”
蛇人一如它那些冷血的近亲,不具备恒温动物自主调节体温的能力,它们只能借助于外部的热源。大雾垄断了山腰至山脚以下所有区域的光照,为了继续作战,蛇人目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舍弃地理优势,冲下山和远征军的大部队决一死战,要么往山的另一面转移,这样一来即使战败,也可以利用平缓的坡面从容撤退。毫无疑问,这个阵地的决策者选择了后者。
而事先已经得到指令的远征军的先锋部队,对蛇人大规模的后撤却早有准备,那些不久前还被它们认为是白费力气的迂回包抄,在这一刻开始体现出价值来。领导这支蛇人部队的决策者发现,它们根本拉不开与追兵的距离,反而在逐渐收拢的包围圈逼迫下,不得已要向高处跋涉。
这个冷静的决策者意识到,它或许是低估了人类的韧性,对方的领袖似乎并非碌碌之辈。不过,那位人类领袖在战场上虽表现出了过人一筹的天赋和决断力,但他要是以为骄傲的亚达里斯蛇人会束手待毙,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它们是龙的后裔,体内流淌着最高贵、最冰冷的血液。龙作为曾自由穿梭于两界的信使,它们的鳞片像钢铁一样坚硬,利齿与尖爪似长矛一般锋锐,而一切从混沌中凝取的神术,都无法击溃它们那本就脱胎于混沌的意志。
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才将将掀开了序幕的一角。
山顶的阳光照在墨绿色的鳞片上,它伸出猩红的岔舌,兴奋地舔舐着泛出狡猾笑容的嘴角,决心要让人类的鲜血染红这座苍白的大山。
就在此时,在高空流动的风里,它迟钝的听觉,隐约抓住了一阵低沉且悠长的声音,像是雷鸣之后久久不散的余音。它连忙抬起头,铅灰色的云海在涌动,阳光的金色给穹窿镀上一条耀眼的金边,但那里根本看不见雷电的光芒。
是山下!它惊愕地睁大眼,竭力想要看穿那片盘亘在山腰的大雾,却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此时,它才惊觉四周已不见人类的追兵,他们竟放弃了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开始往下方后撤!
敌人为何后撤?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下令后撤,还是遵从主人的意志和人类同归于尽?
一时间心绪混乱如麻,它看着与自己一样茫然无措的同伴,几乎快要抓狂。
那声音变得越发清晰。那是山脚下数百名圣牧师,在齐口念诵《辉煌圣葬》的经文,每一个音节,每一个气息转换都配合无间,整齐如一,于是几百个单薄的嗓音,慢慢汇集成一个统一的气势磅礴的声音,它像一口洪钟猛然撞破了半山腰的雾墙,直冲云霄。
遮天蔽日的大幕缓缓揭开,三百余名滞留在山顶的蛇人尖叫着,纷纷扬起前肢,挡住直射双眼的阳光。
那束笼罩住山头的金色强光,本质上只是在混沌与半位面的交界地带撕开一条口子,让混沌的幽光得以泻入,而非真正通往神国的桥梁。然而,那些失去肉身,迷失在山野中的孤魂,却把那看似神迹的光辉误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山脚下,远征军的万余将士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那些之前在遭遇战中不幸牺牲的灵魂,化作千百缕幽蓝色的慧光,向山顶疯狂涌去。在幽魂的蓝光与混沌的金光交触瞬间,只见那些美妙的蓝色弧线骤然停止了轨迹,皱缩成一个个肉瘤状的球体,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急促而不间断的爆炸声,整个岛屿都在为之震颤。
当一切结束,当魂魄的硝烟散尽,当厚重的雾衣被揭去,人们的眼前只剩下一座寂静如死的大山,和它那个千疮百孔的头颅。
“渎……渎神!”年迈的弗洛泽主教浑身发抖,用手指着缔造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控诉他恶魔般不可宽恕的罪行,“你无权处置逝者的灵魂,它们应当去往神国,投入慈悲之主的怀抱,而不是……而不是……”
“而不是像踩烂一颗多汁的苹果一样,凭我随意处置?”修美尔用藐视一切陈规的犀利眼神回应他。“你自认是虔诚的信徒,那么你可曾在万古长亘的黑夜中唤来过真正的圣光?它没有响应过你,或是任何自觉忠诚的教徒,但如今它却回应了我的恳求,从天上降下神圣的祝福。你希望得到一个解释,那么听好了,主教大人,当你的神责问你时,你就这样对祂说:‘修美尔三世用两百个无处可归的灵魂,拯救了两万个鲜活的生命,他尽到了一名军人应尽的职责,他无愧于国王,也无愧于人民。’倘若这样解释也得不到你那所谓仁慈的主的宽恕,那就让我下地狱去吧,把我流放去深渊之海,我倒是对那班恶魔们的政见颇感兴趣。”
弗洛泽主教惨叫一声,在侍卫的搀扶下昏了过去。
“在场诸位还有谁想代行神职,把我打下地狱去?”
修美尔三世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其余十一名宗教领袖,他们之中虽不乏与弗洛泽主教立场相同者,此刻迫于王者的威严,也只得闭上嘴巴,息事宁人。况且没有人可以反驳这场神迹,因为它确实以前所未有的姿态降临了。而激进派的达利斯主教在旁边用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眼光望着王子,仿佛自己一直以来不受众人理解的理念,终于得到了认可和伸张。
“没有?很好,那就让我们趁胜追击,把那颗龙颅带回赫莱茵去。”修美尔把他的宝剑挎进腰间的皮带,迈着军人般矫健的步伐,径直走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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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S:没想到啊,残阵的绿军也这么猛,还以为他鹿能黑7来着
第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喔,打得真激烈呢……”站在该隐山万丈绝壁的边缘,语气悠闲的芙尔泽特用手挡着上方照射来的阳光,极目眺望郊外山林的战局。稍微运用万智之眼的力量,她就可轻易穿透厚厚的云障,看清地面的状况。
尤利尔的关注点则不同,他盯着像老鹰捕食一样把他们二人送上山的“运输工具”,它们的构造像是基因变异后放大数千倍的巨型飞蛾,半透明的白色身躯,长长的卷须如柳絮般随意地飘散着。多数时候,它们只是像云一样慢吞吞地飘浮在该隐山周围,看上去毫无威胁性。
“喂,你猜哪边会赢?”精神已恢复大半的芙尔泽特,脚下乘着云和风,轻盈地走回到猎人身边,“我看远征军有一位优秀的将军坐镇呢,蛇人在郊外林地里的遭遇战节节败退,大概要不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就会打到城墙下面。”
“我该关心那种事吗?”尤利尔口吻漠然地反问道。他转过身,面向这座深嵌在该隐山庞大岩体中的壮丽宫殿。绿植成荫的前庭下空无一人,正如混沌之女最初所计划的那样,古龙势必要全力以赴才能抵挡住远征军的攻击,根本无暇兼顾后方。
一边猎人以奔赴战场的肃穆和严谨迈开脚步,另一边金发少女却像在自家花园散步似的优哉游哉地走着,她故意落在了后面——这样一来,就不用忌讳旁观者的眼光,让深海侵蚀的痛苦自然呈露在脸上。她咬牙强忍着,依旧用轻快的声调说道:“你当然可以不关心,但我只是提醒你,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你我都难免遭受牵连。所以你最好提前作好一个心理准备,”
说话间,她走上去拉住那只冷冰冰的手掌。猎人扭过头,看到一个俏皮而讥讽的笑容。
“一个格里芬,我赌远征军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印有狮鹫图案的优质金币,边角不曾受到一点磨损和裁剪,呈现出完美的圆。把这枚古怪的金币捏在指间,他渐渐感受到一股无秩序的混沌能量在里面流动。
猎人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对方,只听她说:“不要期待一次美满的重逢,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亲眼领略过那位小公主的任性脾气,就不会怀疑我的忠告。她一定会和你闹别扭的,让你在一条又一条漫无止境的长廊里兜圈子。”
“凭这个小玩意儿我就能找到她?”
“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诚心实意地对我说一声:‘谢谢你,尊敬的莱芙拉女士’会死吗?”
“会。”
芙尔泽特扬起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踢了过去。
“你当庆幸我曾屈驾亲自来拜访过她一次。那小公主妄图用无序的能量流动让我迷失方向,可我是谁呢,这种小把戏怎能瞒得过伟大的双子。用有序来对抗无序真是一种屡试不爽的方法,跟着这枚金币的指引,那样的话你很快就能见到她。”
尤利尔在大理石铺就的门廊下驻足。他从这席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你不进去?”他皱眉问道。
芙尔泽特一脸倨傲地答道:“上一回亲临蓬荜已是天大的恩赐,我断然没有第二次屈就的道理。”
这个简单而野蛮的上位者逻辑让人无话可说。他准备进入宫殿,但临走前又调头回来,从那件宽大的棕色大衣下面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对方。
“你竟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混沌之女满是厌恶的表情。
“以防万一。假如你的宠物来不及保护你,而你又不甘受敌人之辱,用这东西在手腕或脖子上抹一下。”猎人言简意赅地解释说,“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感谢。”
“真是个残酷的家伙。不过,我愿意赦免你的唐突,并接受你的感谢。”
在完成匕首的交接后,尤利尔便快步穿过门廊,进入了宫殿,再也没回过头。直到确认他彻底走远,忍耐了一个早晨的芙尔泽特,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噗通一下跪坐在地板上。她艰难地把自己挪到墙脚下,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过了一会儿,稍微缓过劲的她,又留意到那把被丢弃在脚边的匕首。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逢赌必赢。”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重新拾起匕首,插 进腰带里。
该隐山的宫殿屹立在云端之上,不论下方电闪雷鸣、阴云诡谲,这里永远是一派阳光和煦的明媚景象。微风吹拂着庭院,茂盛的枝叶传来沙沙的声响,温暖宜人的气候催人入眠。
困乏到极点的少女,决定趁着好天气睡个回笼觉。
毕竟,之后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做。
***
在踏入宫殿正门的刹那,尤利尔就可以确信,芙尔泽特没有对他说谎,玛利亚的确就在这里。至于让他作出这种判断的依据,此刻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段记忆要追溯到一年以前,当初玛利亚假扮成家庭教师艾希·格文来激发他那怠惰的艺术细胞时,第一堂课的主题就是梅里·拉维亚,这位奥格威王室的御用宫廷画师笔下的作品,在色彩和线条运用方面有着强烈的巴洛克风格,在遗失了古典主义的均衡特性后,延伸出一种动感和色彩相得益彰的强烈风格,一如他眼前这座如法炮制的宏伟宫殿。许多充满奇绝想象力的设计,穿插在这些表现出自由与神秘感的曲面和椭圆形的空间中。
遗憾的是,尤利尔没有余暇来感慨这副令人寻味的杰作,穿过一个圆形穹顶的大厅,他顺着红毯铺垫的道路,来到了另一扇大门背后。这条长长的拱廊笔直通向远端,大理石廊柱的另一侧,是一座喷水池花园,空荡荡的庭院里时时传出悦耳的鸟鸣。
一路走来,他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然而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却在心头弥漫。
这使得他开始正视芙尔泽特的忠告,于是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狮鹫金币,有序的能量流动正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猎人没有犹疑,果断踏上了拱廊尽头那道向上攀升的回形阶梯,片刻之后,他便登上了二楼。
刚刚穿过连通梯井的石拱门,他就在走廊里意外撞见了一位的不速之客。对方似已恭候多时,面带微笑地向他鞠躬行礼。
“好久不见,圣徒阁下,我代表主人恭迎您大驾光临。”
猎人下意识握紧手杖的举动,表明他已认出了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古龙的代理人,守墓人硕果仅存的领袖,梅丽尔·路维
第八十七章 旁观者的自述
梅丽尔·路维殷勤亲切的笑容,丝毫不能软化狩猎者刚硬的本能。
尤利尔紧握着手杖,一边谨慎移动着目光。他首先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条大约三十米长的走廊,左右两侧等间距排列着十八扇门;以自己的肩宽为丈量,走廊的横宽估摸不超过手杖的链鞭形态,而这意味着,如果每扇门的后面都藏有敌人,仅凭借手里的武器,他将迅速地陷入一场苦战。
虽然他认为应付这种小场面——相较于之前所遭遇的种种战斗而言——不需要动用像血统或火焰这样的杀手锏,但考虑到自己务须假设到最坏的一种境况:即与古龙发生正面冲突。那样一来的话,他就得设法尽可能地保存实力了。
他不敢小看这个与自身颇有一些渊源的强大敌人,纵使他们不曾谋面,但相似的处境、相似的孤独,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一种天然的亲和感。这条看不见的纽带之强韧,甚至比血缘的联系更紧密、更不可分割,犹如照镜子一般,他们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所以他知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亮出口袋里的底牌。
于是猎人用一个不可察觉的细微动作,稍稍调整了一下无名指上刺骨银戒的位置,左脚脚跟慢慢离开地面,裤管下的小腿骤然隆起岩石般坚实的肌肉群,紧绷的足弓下蓄势着猎豹扑食一般强悍的力量。
“请不用这么紧张,圣徒阁下,”他双目锁定的猎物突然毫无自觉地笑了起来,并坦然地摊开双臂,把胸膛和脖颈这两处致命的弱点露出来,“假如您想要杀死我,那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因为和那几个姐妹相比,我实在很不擅长打打杀杀的事,所以我基本上很少会把那些冗余的铁器挂在身上。”
尤利尔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周,确认这是实情。他返身用手杖撞开了就近的一扇房门,里面果真空空如也。之后他又接连打开了几道门,所见情形如出一辙。
这时,他已来到这个穿戴着黑色修道服的美丽女人跟前,用手杖的底端渐渐抵住对方那条优雅的长颈。
“正如我之前所说,只要您愿意,鲜血立刻就会涌入我的气管,让我窒息而亡。”
冰冷的触感寓意着死神的亲吻,但这并没能抹消梅丽尔脸上的笑意。那是某种深藏着智慧与洞烛是非的笑容,而其中又不包含任何感性的因素,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
然而像尤利尔这样经验老道的狩猎者,没有理由会被猎物一次虚张声势的反扑所吓退。他清楚地知道,古龙就是那个躲在幕后把持提线的操纵者。
“你只有一次机会,说明你的来意。”他冷冷地道,“你的生死将取决于这个答案是否能让我满意。”
梅丽尔微微一笑,答道:“那就开门见山的说罢,我是在这里等候阁下的到来。”
“有意思,这么说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仅知道您会来,还知道您为什么而来。我是来为您引路的。”
尤利尔在听过这席话后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芙尔泽特。因为只有她才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并且他相信,出卖合作者的决定不会在混沌之女的内心造成任何负面影响。毕竟她不是人类,人类社会那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对她毫无拘束力可言。
“知道吗,这不是个聪明的抉择,”猎人面带冷笑,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手杖逐步迫紧对方的咽喉,“如果你们认为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会激起我的愤怒,那就错了。我身体里流淌着最冰冷的血统,我们不是被欲望支配的掠食者,我们是理性和残忍的结合体。”
“看起来您适应得很好,”她又露出那种机械的、人工痕迹的恐怖笑容,“我们曾一度担心这种强硬的植入手段会让您感到强烈的生理排斥,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你们?你们指的是守墓人?你说的植入手段是什么,我又在适应什么?”尤利尔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抛出这一连串问题,直觉告诉他应该对这段话进行严格质疑和推导,但潜意识里却有一种力量在驱使他去追逐那片朦胧的雾霭。那片遮住他眼中世界的雾霭。
他仿佛听到一阵酷似电流的滋滋声穿过脑海,随着眼周肌肉的一阵痉挛,他看到眼前之人的脸庞像镜子一样的碎裂了。他被吓了一跳,仓促间向后跌退。他试图扶着墙壁,稳住平衡,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狭长的走廊仿佛遭受了构成原理层面的拆分、重组,仿佛万花筒镜般,从一个由完整的面构成的空间,墙面碎裂成无数个细小却完全一致的多边形,不停地绕着相连的支点颠转,于是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耳边徘徊着梅丽尔空洞而庄严的嗓音:我们,就是我们。
这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景象,这一刻,走廊似乎变成了某种直达根源的通道,而揭开真谛的钥匙,就摆在他的面前。
幸而思想的漩涡还来不及吞没他身为狩猎者的本性,他发出垂死的狼一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集中流沙一般飞快溃散的精神力,艰难地从皮套里拔出一支匕首,让冰冷的锋芒一点点没入了左肩。
但他的大脑似乎受到了某种不明之物的入侵,脑啡肽的大量分泌提升了痛阈,迫使他不得不让肉体所受的创伤加倍。随着匕首在肉里慢慢拧转,一股冰冷的激流从喉头倒灌进昏昏蒙蒙的大脑中,将他从漩涡中生生拽了出来。
当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起 点。他瘫坐在一片铺着红毯的地板上,四周的墙壁完好无损,如果不是肩膀的刺痛感和手里滴着血的匕首,尤利尔简直要以为自己患上了失心疯了。然后,一个愉快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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