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黑夜下的城市,暗潮汹涌。站在露台上,他可以看到城区里跟随灯光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的搜查队,他们就像黑夜里成群出没的捕食者,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一旦被发现谁家还挂着原埃森多的统治者,伊登家族的旗帜,或是被发现与伊登家族有亲眷关系,一律被抓入大牢候审。
韦耶格·伊登侯爵早在波利耶尼亚一世入驻泰比昂郡之前,便放弃了波斯弗王室赐予伊登家族世袭郡守的职务,投奔了沙文三世的怀抱。而伊登家族的豪华宅地,自然也是人去楼空,如今被玛利亚·波斯弗充作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一阵冷冽的夜风吹过。由于刚刚出浴,尤利尔感觉有些凉意,不由地裹紧了宽大的浴袍。
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动,他系上浴袍的束腰带,转身拉开一扇十二英尺高的落地窗,从露台返回房间里。
府邸的下人们正在把浴桶搬出去,一个穿着犹如吟游诗人般花哨的理发师已在梳妆台前翘首以待。他把自己的钢制折叠刀,当作口袋巾一样装饰在上衣口袋里。“德马索,为您服务。”他朝着尤利尔行了一个夸张的大礼。
还在歌尔德的时候,尤利尔便经常接受这些理发艺术家的服务——至少他们是这样对外宣称的——所以之后的一切都驾轻就熟。
他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蒙在镜子上的那层水雾还未散去,尤利尔只能在里头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不过如今他对自己的外观也没有多少审美追求,一切从简。
理发师开始把泡沫涂抹在他那张生满胡茬的脸上,尤利尔则轻轻闭上了眼,享受这短暂的宁静与舒适。
过了一会儿——疲惫与困倦让他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有些模糊——大概是两三分钟后,泡沫在脸上已经渐渐融化,那把冰凉锋利的小刀才终于落在了脸庞上。理发师的手艺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娴熟,甚至是有些生涩,在刮下颌的时候,尤利尔一度感觉自己被刀锋割了一下。但那舒适的感觉令他不愿睁眼打断对方的动作。
小刀清理完他鼻梁两侧和面颊上的汗毛,开始向鬓角游走。
“把胡渣清理干净就行了,那里不用再刮了。”
“那可不行。”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飘入鼻孔,尤利尔睁开眼,镜子上的雾气已然褪去,只见镜中有一名身着蕾丝白裙的棕发少女,用手捧起他的脸庞,一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清理面容这种事,容不得妥协。”
尤利尔眼神一冷,“下次开玩笑的时候,记得不要拿刀。”
“这么说,你还希望有下一次吗?”玛利亚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公主的裙子很薄,长期锻炼塑就的优美曲线在蕾丝裙下若隐若现。尤利尔笃定她是故意的,因为她的笑容里满是胜利者的自满和骄傲。
可尤利尔笑不出来。
因为这间府邸是这么大,他没自信填满这么多空白。
“我很遗憾,关于你的父亲。”
玛利亚的笑容,缓缓凝固在镜中。
“我不需要怜悯,”她冷冷地看着镜子里脸庞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尤利尔,“如果我需要以别人的可怜为生,我早已经死在安瑟妮的魔爪之下。”
“我听说了王都的事。”尤利尔说。
“那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玛利亚俯下身,用手里的折叠小刀专心致志地为他修理起鬓角来,“我和德莱斯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不过安瑟妮的反应比我们预料之中更快,我只是试探性地接触了父王一次,她就对父王下了杀手。你给我的解药,直到父王生命里的最后几分钟里,我才有机会使用。”
她手里的小刀停顿了一下,“他叫了我的名字,并当着宫相和一众旧部的面宣布德莱斯为自己的继承者。这就足够了。”
冰冷的刀锋重新在鬓角游走起来。
“但更多的贵族还是愿意相信王后手里的遗诏。”
“应该是更畏惧拉姆蒂法家族和真知教会那伙邪教徒才对。我看到了那些红眼骑士。我相信那一夜,王都里的平民都看到了那些怪物。安瑟妮宣称它们是神派来辅佐新王的使者。新王,”玛利亚戏谑地笑了一下,“沙文·波斯弗,一个懦夫,叛徒。真不敢相信我和德莱斯之前还对这个叔叔抱有过期待。”
说着,她用双手捧起尤利尔的脸庞,低下头,与他四目相视。
“尤利尔·沙维,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欺骗了我。又一次。”她注视着那双令人痴迷的妖异红瞳,静静地说道,“当你背弃家族、舍弃继承人之位的时候,你对我,对贝奥鹿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曾设想过很多次,我和你再次重逢时的场景。大部分时候,我的想法是以牙还牙。对我们这些出生王家的孩子来说,唯欺瞒与背叛不可容忍。”
“但是,你总是这样,每次都能制造出令人无措的意外。如果不是摆在桌上的那颗黑袍主教的人头,如果不是你为我们带来了敌军的重要情报,尤利尔·沙维,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寒冷的刀锋,缓缓移向了他的喉咙。
尤利尔被那双手轻轻托着,仰起头,迎向那双审判的褐眸,平静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真的动手,我就会杀了你。”
“我毫不怀疑你有杀死我的能力,”玛利亚眯起眼,“但现在我的刀就放在你的脖子上,只需要一划,就能划破你的气管。一旦鲜血阻塞气管,你很快就会窒息而亡。”
她缓缓加重了力道。
机械的手指微微蜷拢,尤利尔却没有反抗,任由刀锋往脖子里又深入了一寸,并在那上面压出一条凹痕。一缕猩红的鲜血从割口下淌出来。
一阵夜风吹过,掀动窗帘沙沙作响。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片刻,玛利亚有些负气地微微撅起了嘴唇。
“在履行完自己的义务之前,就算你想死也不行。”
她丢掉手里的小刀,俯下身,轻轻吻了下猎人的额头。
“我今晚特地用了从赫莱茵进口的高档香水,别让它浪费了。”
说完,她又一次俯下身。
这次吻的是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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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噩耗
背向月光,少女张开双臂,白月与稀星点缀的夜空宛若背景幕布般,勾勒出她健美紧致的腰身与修长丰满的双腿,一阵微风拂过硫磺浴池的露台,撩起肩头自然微卷的秀发。
下一刻,她双膝微屈,两臂前伸,只听见噗通一声,热气腾腾的水池里溅起一朵优美的水花。水面的涟漪一圈圈地推向坐在浴池一角的尤利尔,他从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里苏醒,慵懒的目光在开阔的浴池附近搜寻着,最后穿过热气朦胧的水面,他看到水面下有一道宛如童话人鱼般的魅影向自己游来。
棕发少女从他面前的水下钻了出来,自发间淌下的水流在她挺直的鼻梁上分开,她睁开眼,睫毛上一片晶莹。
两人轻吻了一下。
分开。
然后又吻了第二下。
比上个吻更漫长。
脚尖在光滑的池底轻轻一踮,玛利亚前倾着身子,用胳膊勾住了猎人的后颈,笑眯眯地端详着他脸上的红潮。那很显然是硫磺热浴所致。不过贝奥鹿特公主更喜欢另一种解释。
尤利尔感觉到水里有一条狡猾的“水蛇”,牢牢缠住了自己的腰,颇感无奈地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营地了。”
“塞拉·雷提恩巴不得我整天都待在要塞里,军营里可没人待见贝奥鹿特的公主殿下,”玛利亚故意以置气的口吻哼道。她用双腿盘住猎人肌肉紧实的腰部,这样她便可以抹消身高差距,居高临下地接受对方的仰视,“再半个钟头。”
说着,她捧起猎人的脸,又吻了上去。
公主的嘴唇甜腻得就像樱桃果冻。尤利尔不爱吃果冻,但不可否认它确实很甜。
这个吻持续了几秒钟。
猎人别过脸。
公主狠狠亲了下他的脸,然后泄愤般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尤利尔疼得轻呼了一下,用手推开了她的肩膀。
玛利亚带着一脸得逞的俏皮笑容,仰面跌入水池里,只见她在水里轻盈地转了一个身,悄声游开。
不一会儿,远处的池边传来一阵水声,玛利亚已经披上了浴袍。赤足踩着湿哒哒的脚步声,她围着宽阔的浴池绕了一圈,来到尤利尔身后,手里还提着一条崭新的白色浴袍。
“玛利亚,为您服务。”公主有模有样地学起昨夜那名花里胡哨的理发艺术家来,冲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尤利尔紧绷着唇角,不肯赏脸。他撑着光滑的平台,从水池里出来。
“这其中总有一道伤疤会要了你的命。”
在为他披上浴袍时,玛利亚也将他背部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尽收眼底。那不是单纯的割伤,还有不少焦黑的烧伤痕迹——尽管以她的视角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只要看一眼这些狰狞的伤疤,她便能想象得到尤利尔这一路上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尤利尔往上拉了下领子,没有让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些伤痕。
又是这种语气。玛利亚感觉心脏一下被猛地揪紧,她把手从对方的腋下穿过,想要抱一抱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哪怕这并不能为他减轻伤痛。
尤利尔却灵巧地躲开了这个怀抱,用食指杵着她的额头,把她轻轻推开。
“我们该去军营了,伯爵昨夜派出去的斥候应该已经有消息了。把绷带给我。”
玛利亚神色幽怨地捂着额头,从装衣服的木桶里抓两卷绷带,扔给了他。
尤利尔没有理会她的小情绪,自顾自地解开绷带,把它们一圈圈地缠在机械手臂上——这块大陆上,有资格与赫莱茵王下直辖三机关的鹰眼炼金工坊合作的人,屈指可数——出门在外,他必须时刻保持谨慎与警惕,避免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知道今后别人会怎么说吗?”玛利亚撩起肩头湿漉漉的头发,穿上一件黑色的蕾丝内衬,“别人会说,贝奥鹿特的公主殿下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穷酸狩猎者上了床。”
“你或许可以捏造出一个亡国王子,或某位公爵私生子的形象,”尤利尔把深棕色的皮大衣披上,绑好护臂,然后将牛皮靴套在脚上,用脚跟踏了两下地板,“如果这样能让你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玛利亚稍稍一窒。在猎人踏出浴厅的前一刻,她出声叫住他。
“可我要的是尤利尔·沙维。”
那背影僵了一下。
“你认错人了,公主殿下,在你面前的是猎人霍尔格。”
嘎吱一声,浴厅的大门被推开,尤利尔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马车在通往埃森多郊外的泥路上颠簸个没完。
芙琳的内心亦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她又偷偷瞄了眼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猎人,瑟瑟地开口道:“老师……你和公主殿下……你们是吵架了吗?”
尤利尔抬起右眼,看了下自己的徒弟,“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老师你没有坐公主殿下的马车……”
尤利尔很早就知道,看似笨拙的芙琳偶尔也会展现出自己“机智过人”的一面。只不过这时机总是不太恰当。
和玛利亚豪华奢侈的御辇相比,这辆马车简直穷酸得可怕,拥挤的空间,使得车厢里的三人几乎是膝盖紧挨着膝盖,肩膀紧靠着肩膀。
“等到行将就寝的时候,他们就该和好了。”车厢里的另一名乘客,芙尔泽特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今日她脱掉了那条简陋的粗麻袍,换上了一条黑色的洋裙,脚下穿着一双精致的浅棕色小皮鞋。不过,最有意思的部分还是当属她金发间那一条条别致的细长股辫。
这多半是宅邸里的侍女们的杰作,尤利尔心想。也真亏芙尔泽特能忍受人类那“傲慢且专制”的审美观。
芙尔泽特的表达并不算隐晦,所以芙琳立马就听懂了。她顿时红了脸。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太久。马车已经抵达了埃森多郊外的营地。
清晨的营地静悄悄,一切都处在万物复苏前的宁静之中。
这是战乱期间难能可贵的和平时刻。
公主的御辇就停在他们前面,豪华的轮宫不管看多少次都依然令人咋舌。不过,双方并没能碰上面。玛利亚带着自己的女侍和护卫,已经先一步进入了营地。
一位中年军官负责接待了尤利尔三人,带着他们往军机大帐的方向匆匆行去。
当尤利尔问及他如此匆忙的缘由时,对方告诉他,是昨晚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
“是坏消息?”他问。
“比坏消息更糟。”军官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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