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不过贡德乌尔的山林不比富饶的多夫多,正如法比安所说,这里没有多少工作提供给“狩猎者”。一语双关。
“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尤利尔不甘就此放弃。
“当然有。”酒馆的女老板以肘撑桌,斜靠在柜台上,痞里痞气地用手抚摸他的脸庞,“像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在贡德乌尔可不多见。我喜欢你的眼睛。”
一旁的芙琳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尤利尔没有躲开那只生满老茧的糙手,只是一脸漠然地弯曲胳膊,撑开那条厚实的大氅,露出挂在腰间的匕首,“我是指它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女老板无趣地撇撇嘴,收起那副玩笑的表情,双手抱胸地打量了他几眼,“自由猎人,你来错地方了,你的武器在贡德乌尔一文不值。你难道没有看见镇外的蒸汽环墙吗,没有任何异种能抵抗那高温的灼烧。”
“你说的没错,”尤利尔点点头,“所以我是在问,这里有没有什么类似于某人离奇死亡的案子,我刚才去了一趟教堂,那里的牧师告诉我,今年光上半年镇上就减少了五十七个人,这个数目几乎是过去三年之和。”
女老板的身子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并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这无疑是心虚的表现——尤利尔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看来我似乎是问对人了,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那……那只是谣言。”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那不止是谣言这么简单。”
女老板双手攥紧了那张麻布,似是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内心争斗后,只见她扬起脖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把脸凑近过来,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是我的妹妹,安娅,上个月初的时候,她的儿子忽然失踪不见了……这已经是今年镇上走丢的第十六个孩子了,人们都说这是因为渔民不知收敛的肆意捕捞,惹恼了盐湖之神,这是祂对镇民降下的罪罚。”
“盐湖之神,”尤利尔挑了挑眉,出于礼貌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充满戏谑,“关于你妹妹的儿子,我需要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第十三章 难言之隐(下)
铁链作响,紧接着门便开了。一双谨慎且充满敌意的眼睛,从门缝后面的黑暗里显现。
“我丈夫还没回来。”说话的是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
“我们不找你的丈夫。”门外的人说。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你们是谁?”
“霍尔格,一名自由猎人,”尤利尔自我介绍说,“这是我的学徒,芙琳,我们是受你姐姐蕾丽尔的委托而来。”芙琳在他身后向那女人点头致意。
“蕾丽尔……她为什么……”女人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管怎么样,先进来吧。”她解下门后的铁链,嘎吱一声拉开门,放他们二人进屋。但很快她便发现,来访者不止两个,一只花猫仿佛散步的老大爷般优哉游哉地踱进屋子,在这间陋舍里左右张望了一番,这副趾高气昂的作态令她想起了安塔尔伯爵的收税员。
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好在从窗外泻入的月光勉强还能应付。尤利尔拄着手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发现连一张能坐的椅子都没有,而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无意请他们久留,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安娅·费舍尔?”
女人点点头。
“很高兴我没找错人,我听说这镇上有三百多个费舍尔,以及两百多个瑞德罗克。”红岩镇毕竟有近四分之一的家庭都是渔民出身,可以理解。
女人对他的冷笑话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用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好让衣服上的褶子不那么明显。但褶子是不见了,尤利尔却看到了更多的窟窿和补丁。他认为是自己身上这条价值不菲的大氅无形间对她造成了伤害,毕竟从房屋布局到穿着,不难看出这个女人过得并不怎么好。
“不是我们要找你,”尤利尔答道,“是你的姐姐蕾丽尔,她委托我们来这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很好,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女人口吻强硬的表态道。
尤利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但你的姐姐告诉我,你的儿子在上月初的时候莫名失踪了。”
“如果你再多问蕾丽尔几句,她会告诉你还有不少别家的孩子也失踪了,你干什么不去替他们找孩子?”女人有些失态地尖声道。
“请原谅,我无意冒犯,”尤利尔维持着平和的语气,“如你所见,我是一名自由猎人,以狩猎和委托酬劳为生。我从你姐姐那儿收到了定金,自然就要履行我的义务,只要你肯配合,我发誓将会尽一切努力找回你的儿子。”
“我才不会相信你们这些狡猾的平原人,我听说过你们这些自由狩猎者,你们就是一群毫无底线的吸血鬼,专以别人的不幸为生。”女人控诉般地喊道。
“底线?”尤利尔慵懒地叹了口气,“盐湖上的渔民有底线,教堂里的牧师有底线,红岩镇的守卫也有底线,可他们能为你找回儿子吗?”
女人哑然失声,几度张口,却无法反驳。她懊恼不已地瞪向这名年轻的猎人,似乎要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他。
“是金子,一分钱一分货的金子,才能为你办到那些仅靠所谓的道德底线所办不到的事。”
一旁的芙琳忍不住握紧了剑柄。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老师说出这样的话了,但每一次都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我们不能以自己的主观立场涉足这世间的一切纷争。每晚入梦之前,她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这句话来。那种血液渐渐冻结、人性被一点点蚕食的感觉,令她感到惶恐不安。
“噢,我知道了,蕾丽尔许诺给了你一笔丰厚的佣金。她喜欢那孩子。”女人得意地怪笑道,“那你要失望了,因为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尤利尔皱起眉头,“我是否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不想找回你的儿子?”
女人怔了一下,笑容瞬间凝固,“这不关你的事,猎人,那孩子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是找不到他的。”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但据我所知,直到半个月前,你还在为找回你的儿子四处奔走。你的姐姐告诉我,你几乎跑遍了这镇上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每一个可能知道你儿子下落的人……”尤利尔边说边摩挲着手杖,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女人,“然后,在半个月前的某天,你的邻居看到安塔尔伯爵的总管带人造访了这里,而从那以后,你已经整整两周没离开过家门半步了……”
女人双手紧紧交握,但这依然无法掩盖那颤抖不止的臂膀。尤利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想知道,那天你究竟从伯爵的总管那儿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就放弃了寻找儿子的念头?”
女人紧绷着嘴唇,闭口不答。
“或者说,这件事是和安塔尔伯爵有关,所以让你不敢再追究下去?”尤利尔试探地问道。
“不!”女人情绪激动地叫道,“这和伯爵大人无关,他已尽心竭力为我们营造一个安稳太平的居所,我不容许你无端指责他!”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你的儿子在什么地方?”
女人冷冷一笑,“省点力气吧,猎人,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给你,这是贡德乌尔,不是你的平原地,我们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你一个外来人没有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你们的生存方式就是漠视亲人的生命?”尤利尔回以冷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承认,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给我滚出去!你这烂婊子养的平原人,快滚!”在他的言语刺激下,女人失控地尖叫起来,抄起手边的一个木盒子就朝他扔了过去,“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给我滚出去!”
尤利尔轻巧地一偏头,便躲过了她扔来的木盒子。木盒砸在墙上,顿时断作两节,盒子里的几枚生锈鱼钩和一些木制物件清脆落地。
“芙琳,我们走。”
看着决然转身离开的老师,芙琳本还有些犹豫,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看到对方直接举起一个陶罐,准备朝自己砸过来的举动,吓得连忙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她还很有礼貌地带上了门。
陶罐脱手飞出,伴随着一声炸裂的声响,在门板上摔得四分五裂。
女人一下瘫坐在地上,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第十四章 民主(上)
接下来的几天,尤利尔充分体会到了这座古老城镇对其统治者的绝对拥护。他所接触的每个人几乎都在赞扬安塔尔家族,宣称安塔尔伯爵便是盐湖之神的化身,他的两个孩子是贡德乌尔给予红岩子民的恩赐,好像红岩文明之所以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延续下来,正是由于安塔尔家族的仁慈和慷慨。
之后几天,他连续走访了那些有孩子失踪的十余户人家,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令人失望,所有人似乎都在掩饰真相,把最美好的表象挂在脸上。而当尤利尔尝试把这些失踪案和安塔尔家族联系起来时——据他调查,每一户失踪案家庭都得到了安塔尔伯爵的亲切慰问——就像把一颗火星丢进炸药桶里,瞬间点燃了这些镇民的怒火。只有唯一一次,他没有被人直接轰出家门。那是一个屠户。他表示说,如若是安塔尔家族的需要,他甚至可以双手奉上自己的其余三个孩子,而他的妻子与那三个孩子脸上流露出来的真挚笑容,至今回想起来仍叫人不寒而栗。
这已经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宗教崇拜了,尤利尔意识到,这个镇子得了某种病,某种不会立即至死,却会慢慢腐烂的可怕疾病。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他四处碰壁的时候,酒馆女老板蕾丽尔从一个烂醉如泥的城镇守卫口中撬出了一些消息。守卫告诉她,自己曾在上月初,看到过一辆马车从审判堂驶出,径直开往了盐湖方向,坐在车厢里的孩子看上去和安娅走失的儿子有几分相似。蕾丽尔告知尤利尔,审判堂是镇上的法庭,安塔尔家族自古便把包括司法权在内的一部分统治权下放给了民众,很多刑事案件都是通过民主审判的方式来裁决的,并且上调捕鱼税的法令就是由安塔尔伯爵签字,并由审判堂颁布的——决议票中,拥有表决权的三十七名议员里,只有八人是渔民,所以该法令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便得以推行——从形式上来判断,这个制度有点类似于赫莱茵的下议会,但规范程度极低。人们谓之为民主。尤利尔却不以为然。
得到了蕾丽尔提供的线索后,尤利尔当即决定去盐湖走一趟,顺便也侦察一下那座所谓的未见之城。
盐湖在贡德乌尔山北面,要穿过一片广袤的针叶林。尤利尔和芙琳骑马,花费了近半天时间,见到了这座传闻中的蔚蓝之湖。盐湖面积广大,站在岸边,几乎望不见尽头,它就像是一面不规则的镜子,把整个星空都容纳在澄澈的湖水里,冰雪赋予了它冷峻的外表,星辰则点缀了它动人心魄的内在,芙琳看到水里的鱼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遨游在星辰与稀云之间。
他们在湖边的码头发现了很多弃置的驳船,渔网覆盖在上面,岸边还有一些搁浅死鱼的骸骨。盐湖的管理员就住在岸边的一栋小木屋里,是个发秃齿豁的老酒鬼,他醉醺醺地回答尤利尔说,自从捕鱼税上调的法令公布后,这里已经有好几月不见渔户出船了。尤利尔问了他关于马车的事,老管理员却冷笑着回答说,这里除了他就没活人了,要是哪天他喝得烂醉如泥,睡觉时忘了关门,那盐湖上就再也没一个活人了,并称这里倒是常能看见宽额鹿和高原雪狼等野兽出没,提议说要是他们对这些高原物种的皮毛感兴趣,不妨去碰碰运气。
尤利尔知道想要在这种油盐不进的老骨头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他索性决定带芙琳直接去盐湖对岸一探究竟。
然而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围着盐湖兜了一圈,却一无所获。除了湖水,就只有白霜和碎石滩,至于法比安信誓旦旦保证的远古废墟,他却连影子都没看到。
“它毕竟叫未见之城,不是吗?”男爵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他,并说像法比安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和那些在酒馆里吹牛卖唱的吟游诗人没什么两样,根本毫无信誉可言。
尤利尔虽表面上认可了它的观点,但内心却有不同的看法。很难说出具体原因,或许只是法比安给他的观感,并非只是一味的轻浮,尤利尔感觉得到他还有比诗歌更高层次的追求,至于那追求究竟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论如何,盐湖之行只能暂且作罢,于是他们又花了半天时间赶回了红岩镇。
回到红岩镇正是下午,一向寂寥冷清的街道上,忽然变得拥挤了起来。这副景观在红岩镇可不怎么多见,尤利尔出于好奇,拦下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那人急不可耐地回答说,是审判堂要开庭了,今天有一名重罪犯要接受审判,镇上几乎所有居民都赶着去看热闹。尤利尔听后忖度了片刻,考虑到审判堂正好也是蕾丽尔提供的线索之一,他便带着芙琳回旅店稍事整顿之后,直接赶往了审判堂。
审判堂是一座谷仓改建而来的木石混合建筑,就在教堂对面的一座平缓坡面上。由于旁听席一座难求,更多的围观群众都只能在门外等候宣布审判结果。原本姗姗来迟的尤利尔二人也无缘旁听审判,但酒馆女老板蕾丽尔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让自家伙计在旁听席占好了位置,于是他们有幸获得了与蕾丽尔一并在审判现场旁听的机会。
“不好意思。”入座的时候,尤利尔不慎碰到了右手边一位老者的胳膊。
“没关系。”老者对他点点头。
正是由于这次不慎,尤利尔得以察觉到自己这位邻座与其余在座近百名旁听者的不同之处。老者身披一条鹿皮斗篷,领口系着一枚精致的镀银铁环扣,值得注意的是,他的靴子或许是在场之人中最为干净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尤利尔在披风下面,瞥见了他左前襟上所绣的长尾鹿徽章——他是安塔尔家族的人。
相比于看热闹为主的旁听众,老人的目光中少了几分狂热,多了一分冷静和审视的意味。
决议席的十三人已经悉数就位,他们在判决过程中将会担任类似陪审团的职责,但不同的是,这十三人并非随机抽取,而是由民众选举产生,任期为二十年。这些人之中有的是渔民,有的是猎户,还有厨子和公共学堂的老师,他们互相熟知,开审之前就像平日话家常一样,相谈甚欢。三位法官也都坐上了法官席,一名主法官,另外两位皆为挂职。居左一人来自于安塔尔家族,居右为尤利尔前几日拜访过的那名老牧师,他们二人在判决过程中更多起到的是公证与监督的职责。年轻的书记员正有些紧张地活动着腕关节。原告方的席位上空无一人,桌面上摆放着一颗化为白骨的人头,公诉人——一名尚未脱去制服的卫兵——正埋头整理卷宗,他看上去文化程度并不高,浏览卷宗时总是眯起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把不认识的字全都看懂了一般,显得专心致志,对旁边那颗头骨完全视若无睹。被告人似乎还未到场,所以尤利尔不太确定,那只被拴在被告席旁边、正流着哈喇子的老黄狗究竟是犯人,还是辩护人。
整个法庭里闹哄哄的,毫无秩序与规范可言,让人有一种身陷集市喧嚣的焦躁感。
独裁、民主。尤利尔在心头反复咀嚼起这两个词来。
咚咚咚。
伴随一阵沉闷的槌声,诺大的法庭一瞬间陷入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死寂中。
审判开始了
第十五章 民主(下)
“带上被告人!”法官声音洪亮的宣布道。
只见一名骨瘦如柴的中年囚犯,在卫兵的押送下,拖着沉重的镣铐登上了被告席。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好像在惊讶于这囚犯在监狱里关押了多日,却还四肢健全,于是嘘声与咒骂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肃静!肃静!”法槌在法官手里咚咚敲响。
蕾丽尔告诉尤利尔和芙琳,这已经是该案的第二轮审判了,距上一次审判已过了整整六个月,原因是安塔尔伯爵有事外出,在领主外出期间,审判堂只能被迫停工。这也是为什么原告方如今只能以一具白骨的形式登台的原因。
接下来,是公诉人陈述案情的环节。作为案发目击证人之一兼捉拿嫌犯的当事人,那位文化程度堪忧的卫兵,理所当然成为了公诉人的不二之选,他拿着卷宗在台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最后在法官的宽许之下,他得以自行组织言辞进行陈述。随着卫兵的讲述,尤利尔才大概明白了这起案件的始末。在六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一名铁匠在自己家中遇害,身为公诉人的卫兵在夜间巡逻过程中,正巧撞见了行凶现场,并当场捉拿了嫌犯——也就是被告席当中那名消瘦的中年人。他是原告方堂兄,一名猎户。
“前科累累。”蕾丽尔补充说,“之前这人还牵涉到过几起偷猎和盗窃案,不过最后都侥幸脱罪,此人在镇上风评极差。”
尤利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法官在听完公诉人的陈述后,转而询问被告人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事项。
“不是我干的!我当时只是去催款,巴利在我这里拿走了一对鹿腿,叫我两天后去他家拿钱!”被告人激动地申辩道。
“可公诉人称,你当时擅自闯入了被害人的屋内。”法官说。
“那是我看见巴利的房门没关,才想着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在我进屋之前,巴利就已经死了!”
“异议!”决议席里一人直接举手打断了他的话。尤利尔有些诧异地把目光投向了决议席。根据他的认知,陪审团在法庭上应该没有发言权。更令他诧异的是,法官竟然允许他继续发言。“根据你之前的说法,你连受害人的一根手指也没碰过,那你凭什么笃定他已经死了?”
被告人一下愣住,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摆在原告席上的那个头骨,“可……可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法官大人,被告人的陈词前后矛盾,我认为他在撒谎!”决议人坚定地说道。
他的观点立刻得到了决议席其余十二人的一致响应,旁听席百余听众齐声高呼:“有罪!有罪!”
不需证据,不需逻辑,只需要一条缝,苍蝇便会一拥而上。所有人就像市集上的商贩一样,高声宣扬着自己的商品是多么的物美价廉,尽管或许有不少人对这种做法并不感冒,但其他人都在吆喝,你却沉默不发,客人便不会光顾你的门面,于是只好跟着吆喝。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法官不得以再次挥动法槌,“肃静”成了他在整个判决过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发言,以此竭力维持着法庭的秩序。
接下来,如走马观花般,十余名目击证人逐一出席,所有人口径一致,声称看到过被告人在案发当晚出入过案发现场,其中一名旅店伙计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目击情形,犹有后怕的表示,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恐怕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与这些口才斐然的证人相比,被告人的辩词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一味地否认,努力为自己辩护,旁听席的听众们则对他的辩词嗤之以鼻,纷纷回以嘘声。
此时又一名决议人不甘寂寞,起身发言道:“你说被告人从你这里买走了一对鹿腿,可据我们所知,自案发四个月前,你在市集上出售过一件‘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宽额鹿皮后——当然,我不是说你盗窃——你已经四个月没有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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