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芙琳被他吓了一跳,慌乱间正欲起身逃跑,那人却开口说话,“别……别丢下我……”他用手扒着芙琳靴子上的绳带,气若游丝地低喃道。
这人还活着。在打消敌袭的念头后,芙琳不由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了更为严重的一个问题——这人不属于游骑队。
那人似乎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年轻的、欠缺经验的猎人,对方所表现出的犹豫和惶恐,让他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救救我……我是……我是被逼的……”
我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妻子和几个孩子要养——他本已想好了这后半句——但他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杖,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后背,旋转的锯齿瞬间搅碎了他的心脏。
某一瞬间曾抓住过生之希望的右手,缓慢且无力地垂下,在芙琳的靴子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芙琳微微张着嘴,神情木讷地看着脚边这具死尸,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尤利尔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杖,向下一挥,在枯叶铺就的画纸上泼洒出一道猩红的血弧,“你说你想要为父亲欠下的血债赎罪,我没意见,但你不能丧失猎人最基本的原则。”
芙琳颤微微地抬起头,一脸无助地申辩道:“可他说自己是被逼的,而且他已经……”
“已经快死了?”尤利尔冷笑,“别为自己的愚善找辩词,芙琳,如果你做不到以猎人的立场来辨别是非,迟早有一天你会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记住,永远不要把仁慈施舍给敌人。”
芙琳一时哑然。她明知老师说得是对的,却莫名觉得心塞。
“听懂了我的话,就赶紧站起来,回旅店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我们要连夜赶路了。”
说罢,尤利尔径直从芙琳身边穿过,朝山坡下的旅店走去。
芙琳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具逐渐冷却的尸体,对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仍在脑海里徘徊不散。
内心中经历了一番挣扎,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那游骑兵叛党的尸体边,咬着牙,用力将尸体翻了过来。
只见他此前一直藏在身下的左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锋被血染红
第十章 传闻
十天后,斯卡罗隘口。
以贡德乌尔群峰为西界,藏青湖为东界的广袤地区,都属于标准的高原地带,且由东至西,地势不断走高。贡德乌尔高原的具体海拔数尤利尔有些记不太清了,但只是陪芙琳比划了两下剑技,就产生了轻微的缺氧反应,足以说明他们离自己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芙琳的耐受力显然及不上他,在尝试招架了几组组合剑后,便已面色通红,气喘不止。当然,这也和他们连日以来都疲于赶路脱不了干系。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尤利尔收起自己的手杖,转身走回“篝火”旁——在西河林与游骑兵分别之际,劫后余生的盖斯特商队特地拿出了近五分之一的物资来酬谢大诗人法比安,宣称那伙强盗之所以不攻自溃,全是托了他的福,并发誓要在盖斯特将鬼手蛾的故事传颂下去。但谦逊自持的诗人声称这一切都是神的指引,婉拒了对方的厚礼,只收取了其中的两袋血晶石和一匹棕母马,以应付接下来的高原之旅。
来自高斯的自由撰稿人兼诗人,法比安·达亚此时就盘腿坐在一块灰白巨岩下方,身上披着一张毛毯,摘下的毡帽放在一边,正借着石灶里的血晶石光芒,神情专注地修改着于昨夜完成的第二节初稿。
“你觉得是叫‘风啸西河林’,还是‘黑夜猎手’更好?”法比安愁眉不展地咬着笔尖,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姿势,双唇被墨汁涂抹得漆黑,“我自己的话,倒是更倾向于前者。”
尤利尔正忙着把平底锅安放在石灶上,无暇回话。不过,在发现自己带的板油已经坏掉后,他也没了给自己煎培根鸡蛋的兴致,直接往锅里添了些清水,白煮香肠。肉香被一阵轻风送到了趴在挡风的岩石下打盹儿的男爵身边,男爵哪怕还闭目沉浸在睡梦里,依然无意识地抬头嗅了嗅气味,然后又一脸满足地睡了下去。
“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尤利尔头也不抬地问道。
“标题,”法比安说,“第二节的标题。”
“你是说你正在创作的那首长诗?”
“没错。”
“关于狩猎的事你可以尽情考问,但作诗的事我就不是很在行了,”尤利尔耸耸肩,“你可以等芙琳回来后问问她的意见。”
难得在高原上寻觅到一条水源,芙琳这会儿正忙着给三匹马刷毛,尤其是法比安慷慨转赠给她的那匹棕母马,更是悉心照料。在与盖斯特商队分别后,诗人表示自己的爱马若是发现他与别的母马亲近,便会吃醋罢工,索性将马赠予了芙琳,而转赠的理由也十分“简单粗暴”,因为她看上去比她那位总是冷着脸的老师更顺眼一些。但这个理由在尤利尔看来根本就不成立,作为一名靠微薄稿费为生的诗人来说,法比安大度得过头了,联系这沿途一路上的见闻,不由地令他对法比安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不过,旅居在外,易容更名都是常有的事,尤利尔自己也染了发、更了名,所以只要法比安并无恶念,他也无意去揭穿对方的谎言。
“如果明天没有下雨,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到贡德乌尔山脚下,这意味着我们将不必再忍受严寒和饥渴的摧残,半个多月来的劳顿也将在温泉和妓女的床上得到释放,”法比安的羽毛笔停了下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尤利尔说,“说真的,你去过盐岩镇,好吧,按你的说法应该是红岩镇……在红岩镇的西边有一家温泉馆,一楼是温泉,二楼就是妓院,两种需求一步到位,说真的你到了那里后真该去试试。”
尤利尔笑了笑,“我听说那里的女人,乳|房里挤出的母乳都是咸的。”
“这是偏见,是嫉妒引来的恶意诋毁。”法比安忽然严厉地驳斥道,“贡德乌尔有着整个西北地区最大的盐矿,从地底喷薄的灼热蒸汽形成了一堵天然城墙,让我们免受异种与野兽的侵扰,充裕的地热能源给红岩镇的子民塑造了一个安稳富饶的居所,使我们不必为严寒与饥饿所发愁,我们……”法比安的声音戛然而至。他似乎自知失言,皱着眉头不再吭声,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不断刮出尖锐的声响,无言宣泄着怒火。
我们。尤利尔没有错过法比安微妙的措辞。他的主语不是“他们”,而是“我们”。不过正如之前所说,只要法比安没有表露出任何恶意,他也不会不识趣地擅自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说错,法比安阁下,我诚恳地向你道歉,请原谅我的失言。”尤利尔看着诗人说,“我生在北地,很少有机会能去到贡德乌尔,仅有的几次,也只是草草观光了一下蒸汽环墙和冰脊峰。”
贡德乌尔是这个大陆最偏僻的几个地方,确切的说,它在游戏中属于完成度不高的半开发区,尤利尔曾去过的几次,都是为了在那里获取一种名为盐冰晶的珍惜炼金素材。偏僻、隐秘,特殊地貌,与世隔绝,这些特点恰是寻找圣杯的重要凭证与线索。
尤利尔的话很快令法比安冷静下来,对比自己的过激和对方的诚恳,诗人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愧疚的表情,“你可以再去看看蒸汽环墙,半年前在安塔尔伯爵的指挥下,那里的居民又扩充了一道新墙,蒸汽喷发的厚度比原来多了近三分之一。”
“一定会的。蒸汽环墙可是只有在贡德乌尔才能看到的奇观。”尤利尔微笑道,他边说边观察着法比安的表情,然后找准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略带试探口吻地问道:“其实相比于蒸汽环墙,我对法比安阁下之前提到的那座未见之城更感兴趣,听阁下说,那座远古废墟就在盐湖对岸?”
“不错,”法比安点点头,一如之前提及鬼手蛾时那般郑重与坚定,“未见之城是盐湖子民的瑰宝,那里是红岩文明的发祥地,是供养着整个贡德乌尔的生命源泉。
第十一章 温泉
同样的场景不论再看多少遍,尤利尔也不会感到厌烦。
在穿过贡德乌尔以东的一片广袤而稀疏针叶林后,拔地而起的群山横亘在三人眼前,云雾仿若母亲温柔的臂弯,环抱着深绿的山腰;犹如野兽犄角般昂然翘立的山巅与连绵起伏的山脊,皆为乳白的霜雪所覆盖,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一条钻石铺就的银毯。而在白雾氤氲的山麓处,是一座东西北三面皆被不断向上喷薄的白色蒸汽墙所环绕、背倚雪峰的城镇——红岩镇,也称盐岩镇,红岩文明的中心所在。
“欢迎来到盐湖与温泉之乡,贡德乌尔。”法比安骑行在前,回头冲二人摘帽致礼。
“法比安先生看上去好像很高兴。”芙琳骑着她的棕母马,跟在尤利尔旁边。
他当然有理由高兴,尤利尔心想,看着法比安催马蹚过一条冰雪消融形成的浅溪,甩下他们径自奔向了红岩镇外围蒸汽墙的唯一一处豁口——那里也是红岩镇的入口——不难想象诗人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激动与迫切。“来吧,我们跟上去。”尤利尔用手拍拍鞍袋,提醒还在里面闷头大睡的男爵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然后与芙琳一道驱马赶往了红岩镇的入口。
他们三人刚至入口,红岩镇的守卫便认出了安塔尔伯爵的座上宾,法比安·达亚,迅速放下了吊桥,放他们穿过了高温灼人的蒸汽墙,进入了红岩镇。
熟悉的景色。尤利尔很高兴这里与自己记忆中的红岩镇并无太大差异,随处可见的低矮的红色木石建筑、水力磨坊和地热温泉。由于红岩镇背倚山麓而建,从城镇外围至安塔尔伯爵的府邸,由外向内,地势逐渐由平缓趋于陡峭,所以城镇街道大都是由逐级攀升的石阶筑成,如蛛网般交错纵横。
另外一点与记忆相符的是,本地居民对外来者充斥着排斥与敌意。
因为地方偏远,除了定期往来的商旅,红岩镇并不常有来客,这三名异域风格穿着的旅者,在街头上备受瞩目,这些毫无友善可言的目光,从巷子里,从木窗后,从四面八方投来,令初来乍到的芙琳忍不住往老师身边靠了靠。
“不用害怕,他们只会排斥从平原地方来的人,因为平原人无一例外的贪婪和狡猾,尤其是在做生意的时候。”法比安宽慰芙琳道,“你们会高山口音吗,就是多用卷舌发音,如此一来你们才会了解红岩居民是有多么的热情和诚实。”
“卷舌音,是像这样吗……rue……”芙琳努力尝试卷起舌头,发出了一个漂亮且标准的口音,欣喜地回过头想对老师炫耀一下,但下一刻就被尤利尔的冷眼给浇灭了热情。“我们不是来这里游玩的。”他说。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问过,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法比安问。
“我打算去盐湖看看。”出于礼貌,尤利尔没有直接挑明自己的目的。不过他印象中盐湖很大,要到盐湖的对岸去,就算驱马赶路恐怕也要一天的功夫。
“盐湖是个好地方,湖水碧蓝澄澈,咸湿的湖风吹在脸上,那感觉……”
随着法比安的描述,尤利尔注意到芙琳那心怀向往却怯于表露的微小表情,从旁低声提醒道:“那里的风湿度和盐度都很高,吹多了皮肤会变得又干又硬,褶皱丛生。”
芙琳听罢,立刻打消了去盐湖观光的念头。毕竟爱美是女人共有的天性。
“不过恕我直言,我想二位应该不会立马就启程离开,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你们可有过什么打算?”法比安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要知道在贡德乌尔,可没有什么工作提供给自由狩猎者。”
尤利尔对他此举的用意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反而顺着他的意思问道:“听阁下的意思,难道是有更好的提议?”
法比安笑着点点头,“确实是有一样比较棘手的工作,不过并不急于这一时,等我今日面见过安塔尔伯爵,向伯爵大人请示过后,再给二位答复。”
尤利尔思量片刻,接受了他的提议。确实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案。
“既然这样,”说着,他勒住缰绳,在一间盘踞于一段平缓坡面上的旅店前停下,“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这几天就暂且先在这里休整等候吧。”
这时,店里一个年轻伙计兴冲冲地跑了出来,“法比安先生,今天您要住店吗?”
“不了,罗米,我还要去给安塔尔伯爵问安,”他从怀里摸出一只蓝色钱袋,扔给那年轻伙计,“这几天帮我好生招待这两位客人,记住,要给他们安排这里最好的房间。”
“没问题,法比安先生您就放心吧!”年轻伙计喜不自胜地收下了钱袋,然后叫来马僮来把客人的马牵去马厩,好生刷洗,自己则殷勤地接过了尤利尔两人的所有行李,大包小袋的挂在脖子上、扛在肩上,热情地招呼他们进了店。
尤利尔在向法比安道过谢后,和芙琳一起走进了旅店。一跨进店门,一股混着浓郁硫磺味的潮湿热气就扑面而来,瞬间卷走了他们衣褶间残留的寒意。伙计向他们介绍说,一楼后院里有三座温泉,其中还有一座独立的子母温泉,并且这里的老板还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进口了一大批瓷砖来装潢温泉池。伙计排着胸脯向他二人保证,此处的温泉有活血美肤的功效,尤其适合像芙琳这样及笄年华的少女。
尤利尔不知道芙琳有没有动心,但他自己是一早就想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连日以来的疲劳与困顿,所以在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后,他便决定下楼去泡个澡。
芙琳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尤利尔出门时,隔着走廊听见她似乎正在给男爵喂食,便没有去打扰她,独自下楼去了。
推开旅店一楼的后门,后院不出所料是一片烟雾缭绕的景象,由于此时正值傍晚,温泉池人迹寥寥。但尤利尔不喜欢和人共享浴池,所以他直接去了最远端的那座子母泉——这座温泉池外观呈梨形,一座较小的子池,一座更大的母池,中间隔着一座用山岩雕琢的假山。他褪去全身衣物,装在存放衣物的木盆里,然后把肩膀以下的部位尽数浸泡在温暖而浑浊的汤池里,而为了掩人耳目,他在下水前便用绷带把两条机械手臂都缠裹了起来,所以只得把双臂攀在平坦而冰冷的石台上。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后院的木墙,仰望月下的贡德乌尔雪山。
不知泡了多久,暖意填满了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从他精壮宽阔的肩背上溢出丝丝热气。尤利尔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就在他快要陷入梦乡时,忽然,背后的温泉池边传来一个湿哒哒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脚步,他听到手掌在汤池里拨弄试探水温的声音,不禁回过头去,只见氤氲的浓雾之下,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踏入了汤池,推开浑浊的泉水,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
“芙琳?”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那不是芙琳。
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拨开近前的浓雾,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赤裸的身子,鼻翼两侧有些许雀斑,一头红发盘在脑后,正抱着那对呼之欲出的丰满胸脯,望着他窃笑不止。
尤利尔打量了她一眼,“你是谁?”
“我当然是来服侍大人洗浴的。”女人笑得更妩媚了。
尤利尔忽然记起法比安之前跟他提到过的,温泉妓院二合一的旅店,顿时恍然。不过,毕竟来者是客,他自然不打算辜负法比安的一番美意。
“那就帮我搓背吧,”他转过身去,趴在冰凉的石台上,闭目道,“还有,别叫我大人,我不是贵族。”
搓背只需要双手,但他很快便感觉到对方直接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感受到一双灵巧的纤手在自己胸前游走,挑逗着他的敏感神经,尤利尔虽仍闭眼不睁,但那远超其年龄的娴熟手法令他唇角隐有笑意。
这还真是别有一番贡德乌尔的风味
第十二章 难言之隐(上)
虽说与法比安有约在先,而尤利尔本人也是一个极具契约精神的人,他也很乐意在一段漫长旅行后放松几日,但目前很现实的一个问题便是,他那干瘪的钱袋已经空置多日,尤其被水泡过之后还开始散发出令人糟心的霉味。
为了确保今后的一段时间不会为食宿费犯愁,他不能待在旅店里傻等法比安来信。尽管诗人给过他善意的忠告,但尤利尔还是决定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顺便打听一下关于盐湖对岸那座未见之城的消息,为接下来的行动提早做准备。
于是第二天,他特地起了个大早。但芙琳比他起得更早,等他洗漱完下楼时,年轻的猎人学徒已经带着男爵在大厅里享用早餐了。
尤利尔为自己要了培根和面包,还有一条特色煎鱼。他抬腿跨过长凳,在桌对面坐下,但芙琳就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几乎快把脸埋进盘子里,始终不肯正眼看他。
这对尤利尔来说倒是有些新鲜。芙琳一向尊师重道,每早都会向他问安,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直到他们走出旅店后,男爵才趁机摸过来对他附耳道:“昨晚你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小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别忘了,你们的房间只隔了一条走廊。”
听完男爵的解释后,尤利尔有些哭笑不得,并承诺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时,自己会尽量选择远一点的房间进行。
红岩镇不算大,近年来人口还呈现出负增长的趋势。镇上唯一一间小教堂里的老牧师给了尤利尔一个精确的数字,去年红岩镇的人口是两千零四十二人,而今年这个数字已经跌破了两千。其中病死者超过三分之一,还有在斗殴事件中丧生的酒鬼,以及因偷盗和强 奸等罪被安塔尔伯爵处死的罪犯,然而,当尤利尔问及剩余那三分之一时,老牧师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回去吧,外乡人,贡德乌尔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他如是说。
老牧师的前后态度转变之明显,让尤利尔嗅出了一些猫腻的味道,他决定顺着这条线索来挖掘商机。
在教堂碰壁之后,他本打算去酒馆碰碰运气,可酒馆外面的布告栏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数月前由安塔尔伯爵亲自签发的一条法令。法令新增了几条税项,并大幅上调了捕鱼税,让不少靠湖吃湖的本地渔民叫苦不迭,酒馆里满是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酒鬼,浑浑噩噩颓废整日,一个喝得烂醉的中年渔夫还在尤利尔进门时拦住他,嚷嚷着要他买下自己的船,鱼钩渔网更是免费附赠。不过最后渔夫没有等到这名异乡客的答复,他的老婆拿着擀面杖从家里气势汹汹地追杀到了酒馆,提着自己丈夫的耳朵把他揪回了家。
“一股腐烂的味道。”男爵蹲在他肩膀上说。
尤利尔同意他的说法。他不是太明白安塔尔伯爵此举的用意,红岩镇起码有超过四分之一的家庭是在盐湖上谋生,上调税收,几乎是断绝了这些家庭的生路。
也正因如此,当他试图向这些渔民打听盐湖对岸的情况时,没有任何一人给他好脸色看。
“伯爵大人不会叫他的子民饿死的,”酒馆的女老板把两杯劣麦酒搁在柜台上,一边用麻布擦拭着油腻的手掌,“贡德乌尔不止有盐湖,还有广大的针叶林。伯爵大人对外开放了林地,并给每个渔户都分发了一笔补偿金,把猎具低价出售给他们,鼓励他们去林地里谋生。”
这可真是罕见,尤利尔心想,森林是每个领主都渴望独占的重要资源,就拿在盖斯特公爵领的西河林来说,只有购买狩猎许可证的猎户才能进入林间猎场,且缴税额是要占个人所得的三分之二,有钱交钱,无钱交货,若适逢漫长的血月季,大多猎户都是入不敷出,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猎手挤破了脑袋去抢购那数额有限的许可证。因为富饶的林地里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尤利尔曾在多夫多亲眼见证过一名刚刚入行不到半年的年轻猎户,走了狗屎运,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头被鹿角刺穿大腿的母裂脊狼,并顺势把它窝里的十二个幼崽一锅端了。裂脊狼的皮毛是市面上仅次于高山雪狼的顶级货,这名年轻猎户也因此发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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