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第十一章 鸡蛇（一）
组成墙壁的砖石散落一地，杂草顽强的从墙缝钻出，房子或多或少有几个窟窿，植物肆意生长，藤蔓铺满一地，巨木顶开屋顶。
一座被植物淹没的小镇。
在这里，迷雾甚至还没有完全散去，像白色液体在地面流动。
卡洛琳一路追踪，鸡蛇在这里消失了。
她停在迷雾之外，轻声念出咒语，铭刻在体内的炼金术式发动，白色微光覆盖上利刃。
最初的生命从迷雾中自生，绝迹已久的生物在迷雾中穿行自如。迷雾即是生命。谁也不知道迷雾里会滋生出什么形态的生物，人们将迷雾中滋生的怪异智慧统称为迷雾妖。
鸡蛇并非是迷雾妖的一种，它的智力不足以称为“智慧”。
卡洛琳迈入废弃镇中，从植物生长来看，鸡蛇显然很久之前，就将这里当成它的领地。
但卡洛琳依然提高警惕，谁也没规定鸡蛇的地盘只能有鸡蛇。
她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只看见一抹灰色在迷雾中远去。
大概是只老鼠。
她继续前进。
鸡蛇的眼睛在屋顶上闪着红光，它看着卡洛琳从下面走过，鸟喙开合，分叉的舌头伸出，发出无声咆哮。
鸡蛇从屋顶跳下，八只利爪张开，用的是卡洛琳曾对付它的手段。
卡洛琳以单脚为原点，侧身，刚好躲开利爪，接着她转身，刀刃在空中划出圆弧，在鸡蛇立足未稳时，结结实实砍在它身上。剧毒血液飞溅
鸡蛇扭头，用尖喙发动攻击。卡洛琳向侧面跳去，同时一掌劈向鸡蛇头颅。
刀刃与石块碰撞的声音响起，这次鸡蛇吸取了教训，在卡洛琳伤到它之前，就已经跳出了攻击范围。在立稳的情况下，鸡蛇远比看起来要灵活。
鸡蛇利喙低垂，粘稠的唾液从上面滴落，它有些犹豫，眼前的敌人远比它想象的强大，也许暂时撤退是更好的选择。
卡洛琳却没有迟疑，在鸡蛇犹豫不决时，她主动发起进攻，向前大步踏出，挥舞的利刃不断划出弧形刀光。
鸡蛇连连闪避，直到尾巴触碰到高墙，它不敢爬墙，它不太聪明的脑袋告诉它，自己爬墙的时候，身后的女人就会冲上来将自己撕碎。不知不觉中，它竟然被卡洛琳逼到了绝路。
卡洛琳却不急着进攻了，她明白，受困的野兽往往更加危险，它明白自己无路可退，唯有拼死一搏。
她慢慢逼近，谨慎选择每一个踏足之处，双手成爪，护在身前。
鸡蛇的前爪刨地，在石板上带出大量火星，它看似瘦弱，力量却极为强大，但是对上卡洛琳，它引为依仗的毒素与力量都算不上什么。
鸡蛇身体突然绷紧，力量从六只着地的爪子爆出，将它的躯体送上高空，像卡洛琳身后跳去。
半空中，它的尾巴被抓住，接着就是一股巨力，头顶的树冠离它远去，而石墙迅速接近，直到撞上。
石墙轰然坍塌，烟尘弥漫，逼走周围的白雾。
鸡蛇被卡洛琳抓住尾巴，狠狠摔向石墙，石块崩落，砸到它身上。它在地上扭动，抖落石块，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的鸣叫。
卡洛琳丢出一枚与之前一样的金属球，魔旋砸到鸡蛇便即刻爆开。但这次，伴随爆炸的不是白色的炼金匠之火，而是无数利刃。
既然炼金匠魔旋对鸡蛇伤害不大，切裂魔旋总该可以。
但是鸡蛇依然站了起来，后退几步试图站稳。卡洛琳怎么会给它机会，她一手的利刃合五为一。
鸡蛇的行动却出乎意料，它不躲不闪，迎头咬去，竟然咬住了刀刃。卡洛琳另一只手的利刃跟上，在鸡蛇身上切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鸡蛇不知不觉，用力扭动脖颈，奋力甩动，僵持之下，一声脆响，卡洛琳五根利刃合成的刀刃竟然断裂。
这次换成卡洛琳后退一步，鸡蛇也没有进攻。人偶与野兽相互对峙。
卡洛琳甩甩手，她是不急的，自己的武器并不只有指尖利刃。而鸡蛇伤势不轻，炼金匠之火将它表皮烧的漆黑，银丝留下的痕迹在脖颈是尤为显眼，透过身上被切开的血肉，甚至能看见它白色的骨骼。
时间在卡洛琳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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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蒂慢慢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房间里却有人。
“夏若蒂，是叫这个名字？”暗中的人问她。
“我之前介绍过了，凯丽女士。”夏若蒂抽出巨剑，横在身前。
灯火亮起，照亮了黑暗中凯丽的脸。她坐在椅子上，身边是一个人类头颅，据说那只是个标本，来源合法。架子上放着各种夏若蒂不认识的草药、古怪的医疗器械，以及各色瓶瓶罐罐。
凯丽看见夏若蒂手中巨剑，并不惊讶，但她还是说：“如果我喊救命，会怎么样呢？”
“没人会救一个巫师。”夏若蒂咬破手指，在凯丽有所行动之前，抓住她的手，将血摸在上面。凯丽像被水烫了一样缩回手，她立刻起身退开，椅子翻倒。
“果然，”血液的反应帮助夏若蒂证实了她的猜想，“你这巫师。”
看似友善的身边人，其实是反派。这种剧情……烂透了。
凯丽却笑出了声，她问：“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谁能在本人发现之前发现怀孕？除了巫师，就是医生。而这里只有你一个医生，不是吗，凯丽女士？”
凯丽原本轻松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然后她看向夏若蒂的目光带上了怜悯，就是正常人看智力缺陷者时常有的怜悯。“小姑娘，你不知道至少要怀胎四周才能看出来吗？”
夏若蒂本能地向后看，本来卡洛琳应该站在那里，向她解释。但是卡洛琳不在，“啊，这样吗？”她眨巴眨巴眼。
凯丽叹口气，骂道：“傻瓜也能捡着钱。”接着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你就当没发现我的身份，再去找找线索，等证据确凿了，再来对峙。我保证不跑。”
第十二章 鸡蛇 （二）
夏若蒂握紧手中巨剑，算是给凯丽的答复。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学学你的祖辈，三百年前巫师和贵族可是好朋友。”凯丽循循劝诱道。
“他们不是我的祖先。”夏若蒂没说错，她的祖先崛起于温泽统一大陆的猎巫战争，算是最早的一批骑士贵族。而凯丽口中与巫师合作的贵族，正是夏若蒂祖先在猎巫战争中征战的对象。
“其实我没有做过坏事，我是个好巫师。”凯丽用说服小孩的语气，拖着时间。
“你杀了人。苏珊，和她的孩子。”夏若蒂不为所动，也没有发动进攻。
“她是罪人，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身负罪恶，他们是被流放至此的。”凯丽脖颈与头连接的地方，浮现出一道红线，但是光线昏暗，夏若蒂没有看见。
夏若蒂明显愣了一下，“罪行不能掩盖罪行。我不能随意评判他人的过去，但是眼前的罪恶必须被遏止！”
“你的人偶呢？”
“对付你，我就够了。”
“就是说它不在。”凯丽放心了。她慢慢靠近夏若蒂，夏若蒂的剑尖抵在她胸前。
“知道吗，小姑娘，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惜了……”话音刚落，凯丽的头突然飞起，下面连带着一串内脏。血液飞溅，内脏抽向夏若蒂，夏若蒂立刻用剑挡住，却还是被抽飞，砸翻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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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蛇抬起上身，四只爪子闪着寒光，它伸出分叉的舌头，又缩回去。浑身颤抖着，发出愤怒的嘶鸣，它慢慢逼近，每一步，爪子都摩擦着石板，发出刺耳的噪声。
下一瞬间，它迅速突进，鸡头探到了卡洛琳面前，尖喙张开，向卡洛琳啃咬。
卡洛琳抬腿，巨大的力量击中鸡蛇的躯体，鸡蛇再一次被抽飞出去。这次它马上站稳，六足着地，再一次向卡洛琳冲锋，卡洛琳从身侧闪开，避过鸡蛇，利刃高举，砍在鸡蛇驱干中段。
利刃深深嵌入骨肉，鸡蛇发出战斗以来最痛苦的鸣叫。它忍着剧痛，尾巴像鞭子一样抽出，卡洛琳敏捷的退开。
鸡蛇抖得更厉害，卡洛琳则在它周围缓缓绕圈，指尖利刃翻转，灵活地在空气中画出致命的弧线。
鸡蛇没有再扑过来，卡洛琳的刀光让它不敢松懈，它追随着银光，体力渐渐消耗。
鸡蛇的身体突然僵住，它嘴里流出涎液，喘着粗气，六足颤抖，然后倒下。
卡洛琳松口气，接近鸡蛇，准备结果它。
一丝警兆略过心头，卡洛琳极速后退。一股气流从鸡蛇身上爆发，大范围内的植物纷纷枯萎，不幸沾染到的小动物也化作枯骨。
鸡蛇的背部凸起一个巨大肉瘤，肉瘤破裂，一只鸡头从里面钻出，接下来是脖子，利爪，尾巴。鸡蛇旧的身躯干瘪下去，新的身体膨胀，肩高近乎两米。
第五双爪子踩碎石板，尾巴随意甩动，身上的伤几乎痊愈。
卡洛琳的面容也有些凝重。十足鸡蛇，它竟然在这个时候完成蜕变。
鸡蛇眼里流露出阴毒，它张开八只利爪，最后两只爪子支起整个身躯，向卡洛琳扑来。卡洛琳同样冲过去，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鸡蛇利爪大张，卡洛琳猛力挥出刀刃。
刀刃将一对爪子切开，鸡蛇另一对爪子抓住刀刃，后腿发力，跳到半空，蛇尾击向卡洛琳，尾尖甚至有破空声。
卡洛琳的刀刃化作液体，迅速退后，躲开鸡蛇势在必得的一击。一手抽出短枪，燃素引燃，推动子弹，在一声巨响中射入鸡蛇身躯。
鸡蛇从空中被击落，爪子着地时迅速维持平衡。经过蜕变，鸡蛇远比以前强大。
鸡蛇的瞳孔扩大，眼中红光愈盛，兽性压倒了所存不多的理智，它的爪尖慢慢透出红色。
它的攻击变得狂暴，在屋宇、树干间不停跳跃。行动之迅速，使卡洛琳找不到攻击的机会，而鸡蛇能轻易撕开钢铁的利爪却能给她带来威胁。甚至有一次，鸡蛇跳到了她身后，利爪差点就将她撕开。
卡洛琳终于感到了一点局促。她的力量不至于此，但是需要夏若蒂才能完全发挥。不过她不后悔，鸡蛇的毒素对夏若蒂是个威胁，她不能让小姐陷入险境。
需要认真一点儿了。
固化术式的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布满全身。卡洛琳眼中代表智慧的光芒略微黯淡，她需要调动一点构成智慧的魔力，来使金属强化术式全力运转。
鸡蛇再一次发动进攻，但是这次卡洛琳抬起手臂，利爪在她手臂上碰撞，擦出火星，却没有伤及分毫。
碰撞声不断响起，两个身影在枯死的树木与废弃的房屋间穿插，碰撞。
卡洛琳步步紧逼，鸡蛇发了狂，也不愿后退。利刃砍向鸡蛇颈部，却被利爪挡住。卡洛琳掷出炼金匠魔旋，鸡蛇退开，魔旋爆出的火焰却在卡洛琳炼金术的控制下，化为长龙，向鸡蛇席卷而去。
鸡蛇再想避开，却被利刃封死退路，被炼金匠之火喷个正着，身上散发出焦糊味。
鸡蛇再次因痛苦而嘶鸣，卡洛琳同样张嘴，躯体内爆发出更尖锐的咆哮，无机质的眼睛里却透出杀意。
杀意侵入鸡蛇的骨肉，恐惧从它心头涌出，直至压倒了疯狂。它的嘶鸣带着颤音，转身逃跑。卡洛琳早有准备，一枚切裂魔旋在鸡蛇脚下爆发，这一次魔旋切断了它的足骨。鸡蛇倒在地上，仅剩的四只爪子不足以支撑庞大的身躯，只能够凭空挥舞。
卡洛琳的利刃深深刺入鸡蛇的身躯，贯穿心脏，再用力一扭，将心脏切碎。
鸡蛇停止了挣扎，眼里的光终于消失，毒血从每一个毛孔里倾泻而出，又立刻蒸发。它也干枯下去，像无数被它毒死的生物一样。
卡洛琳身上的纹路也渐渐消失，智慧的光芒有一次在眼中亮起。她捡起地上的断刃，夏若蒂可以修复它。
卡洛琳在鸡蛇身边站了一会儿，她三年没有像这样战斗过了，技艺都有点生疏。她没有想过是因为夏若蒂的关系，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其归罪于小姐。
她收集了鸡蛇的心头血和喙，即使是迷雾未消散的年代，这些也都算得上珍贵。也许小姐能用上。
卡洛琳走入森林。这时候小姐应该睡着了，在她醒来之前，卡洛琳还有一件事需要。
第十三章 猎巫
凯丽头颅之下的肠子飞舞如游蛇，一团血雾在她周围翻涌沸腾，不断有黑血滴落在地，又化为雾气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