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秋奇点点头说:
“只要贝莉卡小姐发话,就不会有人支持你们。有些事情就不要乱想了,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邪教徒。”
第八十九章 月下钢琴家
“小姐!”
卡洛琳立刻从藏身之处冲出去,抓住夏若蒂的手。夏若蒂似乎没有察觉,继续往前走,卡洛琳甚至拉不住她。夏若蒂抬头仰望,眼里倒映着红月。
见到夏若蒂不对劲,加尔加诺姐妹自然不会丢下她们逃跑。她们也从藏身的支柱后面冲出来,两根长枪分别刺向寇尔和阿普顿主教。
她们早就见识过卡洛琳的超凡能力,如果如果连卡洛琳都拉不住夏若蒂,那她们去也没用。不如直接解决掉问题的源头——被邪教牧师包围的寇尔和阿普顿。
加尔加诺姐妹当然没有得逞,身为邪教首领,寇尔自然不会毫无防备。她们的长枪陷入一摊粘稠液体中,那个由混浊液体和内脏组成的怪物灵活性远超常理,几乎是在瞬间就挡在加尔加诺姐妹和邪教牧师们之间。
怪物身体的主要成分只是黏液,它似乎有一种古怪的吸力,无论加尔加诺姐妹怎么使劲,也没法将长枪从中拔出来。
夏若蒂看见一座祭坛。
细腻洁白的大理石雕成八根石柱,顶端各有一个火盆,但是只有一根石柱上的火盆燃烧着。
八根石柱下各立着一个黑袍人,他们双手合拢,做出捧的样子,但是他们手里什么也没有。
祭坛中央,一个男人跪在那里,面容因痛苦而显得狰狞可怖。
祭坛周围,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在外面旋转,像是祭坛内有风暴搅动,但是没有一缕白雾敢侵入祭坛。
夏若蒂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她第一次见到络腮胡时出现的幻像。它预示的不是未来,而是极远的过去,连历史都没有记载的年代。
迷雾中走出一个头顶鹿角的黑袍人……不,不是黑袍,那是祂漆黑如夜空一角的羽翼;祂也不是人,祂的头部像是个由藤蔓编制成的球体,空隙中塞着蔚蓝色眼睛;那些眼睛美丽清澈,竟然让这个怪异生物显现出美丽。
可祂真的是生物吗?
祂对面的迷雾中,祭坛的另一边,又浮现出一个影子。祂像是团黑色液体,但又不是单纯的黑,黑暗中蕴含变幻无穷的色彩,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得用“五彩斑斓的黑”这样矛盾的句子。
“五彩斑斓的黑”现身时,夏若蒂听到了音乐,不是钢琴,而是世界诞生之初,流淌在万物雏形间的音律。
“鹿角”走近一个黑袍人,那人伸出大拇指,“鹿角”有同样伸出拇指——祂的指头像是蜷曲的藤蔓——祂的拇指按在他的拇指上,一份不可违背的契约就立下了。
祂从黑袍人身上一处部位,取出一团光。剩下七个黑袍人,祂也如法炮制。八团光围绕着祂。
鹿角的祂带着光团走到中央痛苦的男人面前。“黑”也流淌过来,祂开始变化出人的形态,变化成男人的相貌。
“黑”向跪在地上的男人伸出拇指,男人强忍痛苦,颤抖着将拇指按在祂的拇指上。
八团光旋转着融入男人身体,男人眼角几乎要瞪裂,他所承受的痛苦已经超出人类能承受的极限,但是他没法昏厥或者死去,这痛苦属于灵魂。
骨骼一点点撕开他的肌肤,形成半圆将他包围,有几个骨头上还挂着一缕皮肤。男人的颚骨伸长,显出狼吻的形状。温暖的光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夏若蒂曾经感受过这样温暖的光,在她上次进入索沛伦梦中时。
变成男人样貌的“黑”虚握双手,手中出现一把锤子,锤子落下,砸在一根骨头上。更多骨头从男人身上长出,向着特定的形状转变。男人散发的暖光,也有了一丝清冷的意味,还有一点红色混杂其中。男人脚下的祭坛,变成星空。
“黑”落下八锤,男人已经消失了,他成了一座骸骨王座,王座红得晶莹剔透,像是由红月的光铸成——不,它是红月的王座,它不属于红月,红月七于它。
第八锤砸下,“红月之座”嵌入星空。
这是第一日。
事就这样成了。
夏若蒂肌肤上红色流光飞舞,一块骨骼发出光芒。这块骨骼不在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它藏在人性深处,它原本不属于人类,但是如今,每个人类灵魂都拥有它;它本是太阳,如今却是月亮。它受到召唤,要从人性深处浮出,它位居人性之上,一旦被唤醒,人性将为它所用。
“看来那小丫头要变了。”
寇尔不急于解决加尔加诺姐妹,卡洛琳在他看来也不足为虑,一切都在预料之内,所谓“红月恩人”也没有什么特别。
他挑衅似的对阿普顿说:
“‘祖先的骨造红月的座’?就这?呵!”
不等阿普顿反驳,他大手一挥,说:
“行了,按原计划行事,唤醒‘钢琴家’。”
邪教牧师们开始念诵另一篇经文,支柱中浮现图案,是一个人的不同部位。图案射出红光,红光在虚空中交汇,相互编织成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八臂高大人形生物。
它是索沛伦居民两年来的梦魇,促使紧急法案产生的祸首,加尔加诺姐妹的仇人,也是索沛伦所有贵族的最不想见到东西。
两年前摧毁整个硫磺街,击败十几名骑士的神骸——钢琴家。
它漂浮在空中,甩开燕尾坐下,好像那里有一张透明的长椅。它的八只手臂在空中按下,无所一物的虚空中响起钢琴声。
“啊!”
琴声扫过,加尔加诺姐妹同时发出尖叫,不由得松开手里紧握的长枪;她们的血液在沸腾,红色血气从毛孔中透出,肌肉不受控制的纠缠,几乎要绞断骨头。
“小姐!”
卡洛琳没有痛觉,她听到体内零件错位的声音,与人类肌肤无异的外壳像陶瓷一样出现细微裂纹。可是她还能行动,一点故障还无法使她瘫痪在原地。她的行动是抱紧夏若蒂,希望能为小姐阻挡钢琴家的琴声。
从钢琴家出现,夏若蒂的目光就不再追随地表上的红月,而是转向钢琴家。
第九十章 月的舞会
钢琴家似乎觉察到了夏若蒂的目光,它的手指停在空中,保持要落下的姿势,但是那架虚无的钢琴没有响起第二声。一点点转过头,钢琴家没有五官,面部是边缘流转红光的空洞,燕尾服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它神圣的身躯不需要遮掩。
钢琴家看着夏若蒂,夏若蒂也看着钢琴家;他们都看见彼此身上红色月光。
“他们共鸣了。撤,等他们打完,直接准备升格仪式!”
夏若蒂与钢琴家,就像邪教之前无数次重复过的“仪式”一样,寇尔一颗心彻底放下。阿普顿把那个小女孩说的那么玄乎,在红月之座的伟力前,不还是得变神骸么。
邪教徒们没有受到琴声影响,在寇尔的带领下,他们没有管失去行动能力的加尔加诺姐妹,从门口从容离开。黏液构成的怪物迅速攀到高空,裹住小男孩,将他离大厅;它还不忘记关上大厅的门。
至于加尔加诺姐妹和卡洛琳,他们相信神骸间的战斗余波就足以摧毁她们。
预想中的第二声琴音迟迟没有到来,卡洛琳慢慢松开怀里的夏若蒂,看见她被染黑的淡金长发渐变成晶莹清冷的红,地底深处的大厅没有风,半透明的红色光丝却像在风中飞卷。
夏若蒂的瞳孔同样转变为红月的血色,了无生机的溃散开来,又蕴含人类无法理解的理性;被人性压抑,却高于人性。
卡洛琳发现她不认识自己的小姐了,怀里的夏若蒂身上散发出圣洁的气质。她高于俗世的一切,她恩与俗世的一切;她本应漫步于夜空,流云作纱,群星随行。如今步入尘世,世上的一切都应该感谢她,感谢她恩赐的良机,感谢她允许他们一睹真容。
巨剑在黑匣子中震动,它是铁匠锻造的第八柄剑刃,以神圣之名,斩杀一切亵渎者的圣剑。可是它没有名字,它需要一件功绩,一件足以让它留下名号的功绩;圣剑必须有名,独属于它的名字。有名,才能有灵。
“咚!”
钢琴家按下又一个无形的琴键。
夏若蒂推开卡洛琳,往前走出一步,
“叮!”
两个音调共振,同时消散于虚无。
“哐!”
黑匣子落地,收在其中的巨剑几乎是自己跳入了夏若蒂掌中。它渴望为主人开路,渴望杀死敢于冒犯主人的罪孽。
【继续演奏。】
只有钢琴家能听见夏若蒂的声音。夏若蒂不是在请求,也不是命令,她只是在阐述事实。因为她说了,所以这件事就会发生。
一只比她整个人还大的拳头将地面砸出网状裂隙,卷起狂风,碎石飞溅嵌入支柱高处。一个琴音响起,谁说钢琴家只能以虚空为琴?它是钢琴家,只要它想,任何事物都是它的乐器。
风尘止歇,夏若蒂还在那里,只是所处位置从拳下到了拳上。她身上即无灰尘,更无伤痕,长发依然保持着飞卷的姿势。她像是更高位格的存在留在尘世的虚影,钢琴家撼动地面的一击,只是穿过,不能影响她分毫。
声势浩大的一击将加尔加诺姐妹从痛苦中揪出来,她们看见被碎石损伤动弹不得的卡洛琳,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她们一人抱起卡洛琳的一只胳膊,将她拖到一根支柱后面,以免再被波及。加尔加诺姐妹并非不想帮助夏若蒂,可眼前的战斗,不是她们可以插手的。
钢琴家八只手臂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与灵活,空气来不及避让,发出雷霆炸响般的哀嚎。狂风卷过整个大厅,看似坚固的支柱都在颤抖。
风暴中响起琴声。
持续的慢拍,升C小调。安静、静谧,还有些许悲伤。
夏若蒂在钢琴家的手臂间行走,她的速度不快,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钢琴家每一次攻击;她的舞步很美,每一次落脚,都有琴声响起。
她是舞者,也是钢琴家。名为“钢琴家”的神骸以万物为琴,她的琴是神灵遗骸。每一个舞步,都落在正确的琴键上;每一个音符,都留下一道裂纹。
钢琴家不动了,它任由夏若蒂停在第二支左手胳膊上,像蜻蜓停在芦苇杆。
风停了。
声音是空气的波动,风是流动的空气,蕴含力量的声音,当然也是风。
钢琴家按下一根手指,弹出一个音符。点在空中凝固,积蓄能量;点拉成线,显出刀刃的形状;线形成面,无数几乎没有厚度的刀刃,叠成一面墙。有多少音波,就有多少杀人的无形锋刃。
风起了。
无数音波叠成的墙,对准一个点。层层叠叠的音波向着同一个目标飞射。音波撞上黄铜墙壁,墙面就炸出蛛网般裂纹;音波撞上支柱,支柱就掉下震碎成粉末的石块。
可这里不是钢琴家的独奏,这里根本不是钢琴家的演奏会!舞者才是主角,音乐必须听从她的舞步!
小快板,降D大调!
欢快的音乐伴随女孩,在风中上升。身覆红光的夏若蒂,像一片蔷薇花瓣,被狂风裹挟着飞翔。又或者,不是风裹挟着花瓣,而是花瓣驾驭了狂风。
如果蝴蝶扇动的翅膀能掀起风暴;如果鱼尾溅射的水花能扰动江河;瑰红花瓣飘落空中的轨迹,也能主导钢琴家的曲调。
加尔加诺姐妹看见夏若蒂在空中舞蹈,每舞出一步似乎都有深意,每舞出一步都奏响乐曲,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美感;钢琴家只是她的伴奏者,它费尽心机,甚至不能为夏若蒂的舞蹈增色一分。因为这是属于夏若蒂的舞会,有风就在风暴中舞蹈,有刀就在利刃上弹奏。
她们被这美景惊呆了,以至于忘了躲避,直到其中一个被碎石砸到脑袋,这才躲回支柱后面,揉着额角。
白光从卡洛琳胸口流出,一点点修复损坏的部件。本用于驱动人偶身躯的魔力,此刻正全力将损坏的零件恢复常态。她必须尽可能的恢复身体机能,以便去帮助她的小姐。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小姐没有这样的能力,主导舞会的,并不是她的小姐。
第九十一章 舞会落幕
钢琴家明白它不可能靠自己战胜女孩,就像风不能单靠空气流动就撕碎随风飘舞的一片花瓣,它需要别的东西。
它忽然往一根支柱上撞去。古怪的共振从钢琴家与支柱接触的地方向支柱整体扩散,支柱表面像某种液体荡起波纹,随后解体无数成直径数米的巨石。巨石并不顺从引力往下掉落,反而上升,如流星一样向特定的目标呼啸而去,成为风撕碎花瓣的助力。
女孩毕竟不能像钢琴家一样飞行,她每一个舞步都要有落脚之处。风可以承受她的舞步,石块可以,钢琴家自身也可以,但是虚空不行。她的舞步可以预判。在某种高于理性的“清醒”的计算下,巨石、音波、钢琴家的躯体,都可以作为武器,迫使女孩改变舞步,直到再无落脚之处。
钢琴家调整着巨石的落点、音波的轨迹、八臂的运动方向;在女孩落到它身躯上的一瞬间,它还会改变自身的姿态,扰乱女孩的舞步。
钢琴家撞断的支柱,不巧正是加尔加诺姐妹与卡洛琳躲藏的柱子。看见钢琴家以接近声波的速度撞过来,加尔加诺姐妹自觉是躲不开了,本能的蹲下护住脑袋。
抱头蹲防一会儿后,她们发现什么事也没有,趁着钢琴家在专心对付夏若蒂,无暇顾及她们,赶紧拖着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卡洛琳跑到另一根支柱后躲起来。
女孩依然在跳舞。
音波想要剥开女孩娇嫩的肌肤,巨石想要砸断女孩纤细的腿脚,神灵的遗骸想要碾碎女孩柔弱的身躯。这场充满杀机的舞蹈中,一步舞错,舞会就将落幕,女孩的生命也会随之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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