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艾博格，”艾雅轻声说，“祖祖辈辈都是牧人。”
艾雅转过头，继续阅读那些爬满铜锈的人脸上，夏若蒂跟着她，为艾雅点火照明。
她们走完了整个青铜器皿的内部，看过所有人脸，艾雅才说：
“没有‘牺牲’记载原理。”
这个回答还在夏若蒂的预料之内，“牺牲”只是作为契约的见证，自然不会涉及具体原理。
夏若蒂只是希望在最终决战之前，多一点胜算。
“但是，这上面记载了神灵的‘牺牲’，祂们窃取了一位神灵，将祂的一切尽数抹去，就连名字也不得流传。如此，铸座者才获得了铸造神座的力量。”
艾雅像是合上一本书，双手一拍，
“好了，这就是全部了。”
伊莎贝拉眉毛一拧，说道：
“太好了，一堆废话，我们浪费了多长时间？”
“三小时二十一分钟，伊莎贝拉小姐。”
卡洛琳随即报出时间。
“无需担忧时间，时间在你这边，夏若蒂。自钟楼矗立以来便是如此。”
化为一串烟雾、回到艾博格圣剑之前，艾雅留下这么一句话。
“好嘛，”伊莎贝拉说道，“魔鬼可算回去睡觉了，少了一堆废话，我们的进程会快很多。”
卡洛琳也说道：
“小姐，我们确实耽误了很长时间，应该离开了。”
至于艾雅说的“时间在夏若蒂这边”，三个女孩都没当真。
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这一点不言自明。
“走吧。”
她们离开青铜器皿内壁，嵌合生物们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熄灭炼金匠之火，借着消逝前的最后一点火光，夏若蒂望向身后的巨型青铜器。
从外看，它像一只倾倒的瓶子，说不上有多华美，也没有多么精致。
它只是存在，时间流淌而过，沉淀下铜绿锈迹。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还有不少倾倒的巨型青铜器。
夏若蒂不觉得它们大，而是感觉自己变小了。
渺小如蝼蚁，而青铜器的使用者无疑是伟大的神灵。
宏伟，古老，先于创世而生，后于灭世而死。
夏若蒂伸手触碰这件神灵使用的青铜瓶，炼金术的光辉绽放，万年岁月都难以销蚀的青铜瓶，外层留下夏若蒂的指印。
“小姐？”
“夏若蒂，你还在等什么？”
卡洛琳和伊莎贝拉同时催促道。
夏若蒂收起心绪，向她的同伴走去。
她们脚步逐渐加快，最终加速到猎豹都无法匹敌的速度。
卡洛琳跑在最前方指引方向，夏若蒂和伊莎贝拉巨剑在握，她们已经做好准备，谁敢挡路，谁就得碎一地。
途中她们又与几件巨型青铜器擦身而过，借助这些青铜器躲避嵌合生物，以免半路发生意外，又耽误时间。
一座奇怪的塔在黑暗中慢慢凝聚成型，塔顶上有一块碎片，像是有人捡起碎了一地的红月月光，将它放到这座塔上。
光辉下的高塔依然是黑的，只是红月月光为它添了几分血色。
周遭的地面像是被犁过一遍，树根翻出地表，松软的土壤暴露在外。
在嵌合生物的地盘上，有什么犁地的必要吗？
夏若蒂想不明白这一点，不过，这儿怪事本来就多，她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母亲。
还有父亲，卡洛琳只感知到了母亲，却不知道父亲所在，这一点始终让夏若蒂心中不安。
夏若蒂仰头望着塔顶的月光，问道：
“母亲就在这座塔里吗？”
“是的，小姐，夫人就在这座塔顶端。我们必须找到夫人。”
此刻，卡洛琳无机质的音色充满坚定，比夏若蒂还要坚决。
夏若蒂却有点儿动摇，六年前父母离去，两年后失去音信，这些年，夏若蒂从未放弃过寻找父母的努力，不然她也不会因为白朗宁夫人一封信，就跑去索沛伦。
如今，母亲就在前方，父亲依然下落不明，夏若蒂不觉得欣喜，心中的不安反而越加强烈。
卡洛琳再一次催促说道：
“小姐，我们该行动了。”
“你倒是比夏若蒂还急。”伊莎贝拉说道，她手中拿着艾博格圣剑，“不过也对，至少任务完成一半了。夏若蒂，先恭喜你们一家团聚喽？”
伊莎贝拉感受到身边的夏若蒂有些许不安，但她只当是心愿即将实现的激动、即将与久别母亲重逢的紧张。
没有多想，伊莎贝拉试着用轻松点儿的语气安抚夏若蒂。
自打离开青铜瓶，一路上她们没遇见什么麻烦，出乎预料的顺利。
也许预示着好运相伴？
“走吧。”
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等在外面。
夏若蒂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
破碎的月光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第二百四十章 蛇与塔
夏若蒂注意到光线细微的晃动，即将迈出的脚步又收回去。
伊莎贝拉也注意到不对劲，只有卡洛琳，依然向着高塔迈进。
“等等，卡洛琳！”
夏若蒂叫住卡洛琳，卡洛琳听到呼喊，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身后的两个女孩。
“小姐……”
卡洛琳问题还没问出口，月光炸亮，强烈的血红闪光淹没了一切。
夏若蒂只来得及转过身捂住眼睛，幸好光线总是比黑暗迟钝一点，给了她们一点时间。
即使背过身、双手遮眼，光线还是穿透手掌，刺得夏若蒂眼睛疼。
视力受阻，夏若蒂只得增强听力，用听觉探知危险。
她听到数以万计双脚奔跑的声音，就像曾经追赶她们的千足嵌合生物。
不同的是，千足嵌合生物追赶她们，它们迈步是为了接近。
而这次的脚步声是为了远离，夏若蒂清晰的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
对于不死的嵌合生物来说，这光芒即是恐惧，就算不死之身也无法消除的恐惧。
再然后，夏若蒂听见金属交错的声音，无数的刀剑枪盾相互摩擦、碰撞产生的声音，清脆又充满杀机。
光线也在此时减弱到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夏若蒂放下双手，转身看向那座高塔。
塔在动，不，是缠在塔身上的巨型生物在动。
它像一条蛇，一条数千米长的巨蛇，缠绕住塔身，鳞片边缘锋利如刀，神圣的光辉流淌其上。
那种光辉，夏若蒂在甲虫身上见过，也在惧狼毛发间见过。
还有冬之女神的镰刀锋刃上，也曾流过这种光泽。
那是神灵独有的神性光辉，凡人肉眼无从窥探。
但夏若蒂不是凡人，她是与一片古老大地立下契约的领主，恐惧之神的光辉也在她血液中流淌。
夏若蒂眼中，大蛇鳞片间的光辉就像一部史诗，讲述四季、瘟疫、艺术、流血与饥饿的史诗。
象征五位业已消逝的神灵，也许大蛇身上还有更多神灵的光辉，但夏若蒂只认出了这五种。
大蛇盘旋而上，月光随之升高。
那块月光的碎片，就在大蛇头上，成为大蛇额头的一片鳞。
细看之下，那月光是被束缚在大蛇头上，夏若蒂觉察出炼金术的气息。
大蛇慢慢睁开眼睛，左眼眶中挤着一大团眼珠，右眼瞳孔分裂成七个。
如有实质的威慑笼罩了三个女孩，就连黑暗感到害怕，这片区域竟然又明亮几分。
夏若蒂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卡洛琳听见这里有动静，她们一路行来却没有遇到敌人。
因为声音是这条大蛇发出的，它仅仅是存在、磨蹭鳞片，嵌合生物便不敢靠近这里。
它非常危险，绝不是可以战胜的对手。
“跑！”
不等大蛇有下一步动作，夏若蒂率先喊了出来。
“但是，小姐……”
卡洛琳犹豫着，看向高塔，又看看夏若蒂，最终做出选择。
保护小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指令，即使是夫人的安慰也要排在后面。
卡洛琳随即退到夏若蒂身边。
大蛇鳞片收紧，声音像刀剑入鞘，并非意味战斗停止，而是为了下一次出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