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夏若蒂已经感知到了燃素的躁动，她心念一动，因火焰而即将爆发的燃素被压制，转而归于平静。
引线已经烧完，但是雷管并没有爆炸。菲尔知道一定是眼前两个女人搞鬼，他没有犹豫，抽出一把短刀，在卡洛琳阻止他之前，一刀捅进汉特脖颈，还转了一圈。动作干净利落，看来之前没少做。汉特捂着脖子倒下去，血汩汩从手指间冒出。
卡洛琳一脚踢飞菲尔的短刀，反手将他制服，菲尔笑容狰狞，面色发青，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拼出一个充满魔力的单词，脑袋一垂，死了。
“是毒药，小姐。”卡洛琳丢开尸体，走向晕倒在地上的人。死了三个，还好她们手上有四个人。
夏若蒂在心里念了一遍菲尔临死前吐出的单词，感到十分熟悉，却不明白它的意思。
这个词听起来像“床单”，或者“餐盘”，他死前为什么要说“床单”？是某种习俗？
忽然，夏若蒂明白这并非是温泽帝国的通用语，而是岩石曾使用的语言，夏若蒂粗略学过一点；这个词意义依然不明，可夏若蒂知道，它最常用的领域是炼金术，不仅是白炼金术……
“卡洛琳，躲开！”夏若蒂心中警兆大作，握住巨剑剑柄，向卡洛琳猛冲过去。
卡洛琳正要查看晕倒的人，听见夏若蒂呼喊，立刻后退。倒在地上的人头顶突然裂成四瓣，边缘带着利齿，盛开如食人花，像卡洛琳原先站的位置卷去。如果卡洛琳没有退后，此时恐怕已经被利齿包裹。
巨剑刺中“食人花”中心，死死抵住，使它无法再进一步，四瓣“花瓣”疯狂挥舞，在地面与墙壁留下痕迹，却碰不到夏若蒂。
已经变成怪物的人依然卧在地上，脊背凸起，脊骨撕裂血肉而出，不断伸长，尖如长矛的末端向夏若蒂刺来。
夏若蒂一手撑住巨剑，一手用黑匣子护住身躯。黑匣子爆开数支利刃，将脊骨切成数截。
“啊啊啊啊！！”
怪物大嘴发出嘶吼，它能感受到切断脊椎的痛苦。夏若蒂回敬以同样的岩石语单词，巨剑上亮起蓝色经文，经文燃起白色烈焰，烈焰覆住剑身，剑身触碰怪物。怪物就像遇火的油，瞬间点燃。
它试图挣扎，那火焰烧尽了它所有力量，却比冬日的火炉更加温暖；火中有光，光唤起人性，圣洁的光辉下，死去的妻子抱着儿子，像他招手；她像新婚那天一样美丽，面色红润，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
他放弃挣扎，瘫倒在地，任由烈火将他烧成灰烬。如果他还能控制嘴，大概会露出笑容吧。
风将灰烬吹散，空气里血腥味还没散去。夏若蒂收起剑，一阵眩晕感袭来，不由退后一步，她还是第一次尝试使用圣火。
“小姐，”卡洛琳见她面色苍白，担心她是否受到伤害，“您还好吧？刚才的是什么？”
夏若蒂目光追逐着风中灰烬，“我也不知道，用巨剑的祝圣改变炼金匠之火，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菲尔喊出的词并非是激发红炼金术的指令，但是它改变了已有的炼金术式。夏若蒂突发奇想，如果用它改变炼金匠之火，会有什么效果？正好眼前有实验对象，她就试了试，结果炼金匠之火在那个词的作用下，与巨剑上祝圣经文产生反应，产生了比炼金匠之火更剧烈的火焰；这火焰好像还有镇静作用，怪物死前都没有挣扎。
火焰的性质还不清楚，仓促之下也没有调整，还有优化空间。回去之后可以慢慢研究……贝莉卡小姐是不是说过，这里有炼金术士行会？
夏若蒂很像现在就去炼金行会，她很确定温泽没有这方面的白炼金术，如果她抢先发表论文，很可能引起轰动，那就离父亲又进了一步。
父亲曾凭借焚金秘法受封哲学骑士，夏若蒂不指望她能单靠一种火焰就得到金级勋章，但找到一个没有被父亲涉足的领域，已经足够她开心了。
“小姐，小姐？”卡洛琳将夏若蒂从妄想中拉出来，递给她一枚徽章，“我在菲尔身上找到这个。”
那徽章是弯红色弦月，月里有个戴高帽子的人。
“这可能是邪教成员的身份证明。”卡洛琳推测说。这枚徽章足以证明菲尔真的是邪教徒，他们盯上了她们，却没想到两人战斗力如此强悍。绑架不成，栽在了她们手里。
“你收着吧，姐姐——”夏若蒂拖长了“姐姐”这个词的发音。她一直希望卡洛琳成为她真正的姐姐，她们也有着同一个父亲。只是卡洛琳刻意制造间隙，不让她们的距离过分亲密，她总是说“您只需将我作为工具，如使用您的手指般使用我就好。”就算这次被祖父委托了监护人的职责，也依旧保持着谦卑。
她甚至不肯让我抱着睡觉！
夏若蒂报复似地抱住卡洛琳的手臂。
卡洛琳颇为无奈地看着夏若蒂，收起了徽章，问她：“小姐，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她是指三人的尸体。
夏若蒂咬咬嘴唇，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们把他们送回家？”
卡洛琳已经准备好听见超出常识的答案，但夏若蒂总能出乎意料，“然后告诉他们家人：您好，您先生死了，我杀的。”好吧，在卡洛琳“谦卑”这点上，还有待商讨。
“那我们报警？反正他们是坏人。”如果夏若蒂和卡洛琳只是普通女孩，现在肯定遭毒手了。
“警察会试图找出是谁杀害了他们。”
“总不能放着吧？”夏若蒂认为不管生前做了多少坏事，对尸体还是要给予尊重。
卡洛琳放弃让自家小姐解决死人的问题，她用一枚炼金匠魔旋将尸体烧成灰。“这样就解决了，警察不会为这种人的失踪浪费太多时间。火化也不算亵渎尸体。”猎巫战争时期，许多人战死异乡，女王便下令将遗体火化，骨灰送回故乡，也是为防止巫师亵渎将士的遗骸。自那时起，温泽就有了火化的传统。
“如果失踪的是好人呢？”卡洛琳的解释引起夏若蒂注意，她追问道，
“结果不会有所改变，小姐。”卡洛琳这样告诉她。
“可是书里不是这样写的。”母亲笔下的侦探，会为普通人甚至穷人出头，他们不畏艰险，只为公平如流水滚滚，正义像溪流不歇⑴。
“正因为现实没有，人们才会在书中寻找慰籍。”
第二十六章 炼金行会
夏若蒂在炼金术士行会门前发呆。
卡洛琳回贝莉卡家整理信息，分别前多次叮嘱夏若蒂“别冲动，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回来商量”。
她以为我几岁？
夏若蒂发呆并非是对卡洛琳不满，而是行会门前的两座黄铜像。铜像大约四米高，一座是持剑披甲的骑士，另一座是抱书穿袍的学者。铜像的面容是照同一个人塑造，尽管有些许误差，夏若蒂还是能轻松辨认。
是矶珐. 艾博格。
她的父亲。
现代炼金术必然涉及父亲，夏若蒂已经有所准备，可她实在没想到，会有人把父亲的塑像摆在大门口。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炼金术士行会临近城中心，与教堂钟楼离得很近，钟楼顶端的光具有穿透性，透过石壁照射都两座铜像上，铜像的反光让夏若蒂有点不舒服，她快步走入大门。
大厅内部让夏若蒂想起骨架，银白天花板中间镶嵌的黄铜主管道就是脊柱，主管道两边、负责分流蒸汽的管道则是肋骨。黄铜“骨架”可能还得承担天花板的重量，它们的设计者认为还有余力，就在管道上蚀刻出各种形象——夏若蒂发现有一个是艾博格家族的纹章——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男人夏若蒂不认识。感谢女王，不管那个男人是谁，只要不是她父亲就好。画像下有排桌子，堆满文件和机械，文员正在忙碌。
工行大厅没有明显的照明装置，钟楼的光依然照透进来。地板光洁如镜面，脚踩在上面十分稳当，不像看上去那样光滑，夏若蒂庆幸自己没有穿裙子。
夏若蒂找到一个没有客人接待的柜台，“您好，女士。”
“您好，小姐。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柜台后棕色麻花辫垂在身前的女性问道，她的微笑十分专业。
“我想要注册炼金术士行会会员，这是我的介绍信。”夏若蒂将贝莉卡的信递过去。
负责接待的女士展开信件，看过信的内容，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夏若蒂.贝尔卢福斯小姐。请问需要我为您讲解行会的规则吗？”
“请讲。”夏若蒂虽然是锡级炼金术士，但她未加入任何行会。究其原因，她还未从自然哲学院毕业，身为贵族的她也不需要任何行会提供担保。谈起炼金术士行会的规则，她确实是不知道的。
棕色麻花辫女士娴熟地开口说道：“行会作为索沛伦子爵授权的炼金术士监管机构，负责索沛伦所有炼金术士认证、评级、雇佣以及营业。”
“贝莉卡小姐的信上说，您想成为一名独立炼金术士，那我就只给您介绍独立炼金术士的相关条例。”
“作为独立炼金术士，您不能在城中拥有固定营业场所——简单来说，您不能开店——但是您可以接受炼金店铺的雇佣。”
“您拥有与评级相应的炼金工坊使用资格，行会的炼金工坊与其中的器材，您可以免费使用，当然，损坏需照价赔偿。”
“行会可以作为中间人为独立的炼金术士提供担保，并从收益中抽取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这其中包涵了应缴纳给子爵的税款。”
“您可以借阅行会图书馆内所有书籍，申请专利和发表论文。此外，行会也收售炼金材料和奇物。”
“您是贝莉卡小姐的侄女，肯定不用为钱财发愁，但是如果您想赚一些零花钱，行会有相关委托可以接受。您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
“您的讲解十分详细，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夏若蒂暗自感叹，索沛伦的炼金行会权力不是一般的大，这已经算是政府部门了吧？
“好的，注册会员需要通过考核，请问您是构造师、雕纹师、熔金师还是燃素术士？”
“构……雕纹师。”夏若蒂学的是炼金构造专业，只是贝莉卡小姐叫她收敛，就改口称自己为雕纹师。
“考核方式您是选择笔试，还是实操？”
“实操！”夏若蒂立刻回答。她受够了没完没了的计算，学校里就是天天笔试，学长学姐们是怎么骂地来着？试试试，试你母亲酸碱度！
“好的，我这就为您安排。”棕发女士手指在打字机键盘上快速跃动，身后的墙面发生变化，无数齿轮啮合、旋转、平移。
夏若蒂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墙壁，而是无数齿轮拼合成的巨型机械。
“这是差分机。”棕发女士见夏若蒂面带惊奇，专业微笑带上一丝得意。“差分机”这个名字却在夏若蒂心中掀起骇浪。
差分机！它在伦蒂尼出现也不过三年，制造工艺并未流传出温泽群岛，夏若蒂没想到居然能在索沛伦，一座远离帝国中心的城市中看见它。
“这是矶珐.艾博格博士的伟大发明。”棕发女士继续介绍，“数年前，矶珐博士与夫人来到索沛伦，制造了这台奇迹般的机械，作为索沛伦炼金术士行会大厅落成的献礼。说来惭愧，我们这行会还是靠了矶珐博士，才有今天的规模。门口的两座铜像，就是矶珐博士。”
夏若蒂已经习惯在各种场合看见父亲的造物，下至排水管道，上至教堂钟楼，她很像知道父亲哪儿来那么多时间。
据说世界上存在一种窃取他人时间的秘法，夏若蒂怀疑父亲学过，有一段时间她总觉得睡不够，肯定是父亲把她睡觉的时间拿去炼金了。
“已经为您安排好了，请您稍作等待。”棕发女士指着一张沙发说道，“您可以到那里坐一会儿，我们会通知您进行考试。”
夏若蒂点头致谢，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请问，这里最高可以评定什么位阶的炼金术士？”
“如果是考核的话，最高是第一位阶的铜。”棕发女士回答，“如果您想考取更高位阶，那就需要请行会的几位高阶炼金术士评定了。”
“恕我冒昧，请问行会有权力授予第二位阶的炼金术士等级吗？”
“嗯，这个嘛……”棕发女士眨眨眼，“我们会给予相应的待遇，仅限于索沛伦。”
夏若蒂明白了，行会没有授予第二位阶及以上等级的资格，也就是说，索沛伦的炼金术士行会没有得到帝国承认，第一位阶的铁与铜，应该是以索沛伦子爵的名义授予的。
夏若蒂没有轻视的意思，她很清楚炼金术士位阶只是个参考，各个城市的炼金术独立发展数百年，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肯定有造诣极高的炼金术士存在。
她坐到沙发上，静静等待考核。
第二十七章 舞弊？
大厅内人不算多，穿着打扮却十分体面。炼金术士收入不低，他们的客户往往也颇有钱财。
大厅
行会里的人偶不像卡洛琳具有与人类相同的外貌，它们只是具有人形，擒纵机构、齿轮、弹簧等零件都暴露在外，于人群中穿梭，完成被赋予的使命。
夏若蒂断定它们中没有使用理智发条的人偶，驱使它们身躯的，只有灵魂金属和指令。
没有理智发条的人偶，哼，又是父亲的一大发明。最多相当于第二级，能理解特定的语音指令，远远称不上有灵魂，更逞论像卡洛琳一样使用炼金术式。
零件运转的嘀嗒声像极了钟表，一个存放无数钟表的大厅。无尽的“嘀嗒”声在夏若蒂耳中不觉嘈杂，她敏锐地找到某种节奏，有序机械组成的无序节奏。
她还听出了不和谐音符，有几个人偶需要抛光上油了。
一个不谐音渐渐离近，夏若蒂睁开眼睛，一具人偶站在她面前，恭敬地开口：“请您随我进入考核场所。”
“好的。”夏若蒂回答，立即想起它不是卡洛琳，只能听从预先设置过的指令。
人偶带领夏若蒂穿过大厅，来到一段螺旋楼梯前，台阶随传送带渐渐升高。
“请您当心。”人偶准确地站上一级台阶，夏若蒂也站稳，等待台阶将她送往二楼。
“请留神脚下。”即将到达时，人偶又出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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