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或者说，长得跟巫婆一样的老妇人。
她浑身皱巴巴的，无论是头上戴的尖帽、脸上皮肤、身上穿的黑袍子，都是皱巴巴的。整个人都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她鼻子很尖，眼睛大得令人怀疑她的人类血统，牙齿基本掉光了，头发蜘蛛网般纠结，灯光下的皮肤泛着青色。
故事绘本里的巫婆，绝对是照着她画的。如果她身边再放口大锅，夏若蒂估计就拔剑了。
但是她身边不是大锅，而是一台古怪的机械。机械的零件暴露在外，由各种齿轮和传动装置拼凑而成，上面有根小号钓竿，钓竿顶端插着根细长水晶，水晶下面的齿轮组成表盘的形状，还有根摇杆。
夏若蒂想给这机械撞上外壳，这么多零件暴露在外，差点让她犯强迫症。有东西进去卡住怎么办？零件掉了怎么办？被撞到又该怎么办？
看夏若蒂来了兴趣，巫婆继续推销，“这位可爱的小姐，不想来试试这‘自动占卜机’吗？白炼金术和灵摆占卜的完美结合，现代技术与古老神秘学的碰撞，自创世之初便沉睡于大地深处的晶石能为你窥探命运的一角！”
“自动占卜机？”占卜术也被归类为巫术，可没人会当大街上占卜的占卜师是巫师。大街占卜十个里面十一个假，还多出一个同伙。
“是啊是啊，这机器，来来来，我悄悄告诉你。”巫婆示意夏若蒂附耳过来，“这可是矶珐.艾博格博士的发明！”
“啥？”夏若蒂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自动占卜机”。
这玩意儿要是我爸做的，我就把卡洛琳吃下去！
“没想到吧？我再悄悄告诉你，”巫婆示意夏若蒂再靠过来点儿，接下来的惊天秘密不适合被人听见，“当年老太婆我风韵犹存，矶珐博士曾与我共度良宵。然后，哎嘿嘿。”巫婆瞄了自动占卜机一眼，咧开嘴露出猥琐的笑，“他就给了我这个，你懂吧？”
我非常懂巫师该有的下场。
夏若蒂脸都黑了，那巫婆还在继续说：
“实际上，这台机器的制造原理还包括真正的巫术！”
夏若蒂已经伸手掏卡洛琳衣服里的炼金匠魔旋了，要不是卡洛琳及时避开，她就掏出一个把这巫婆焚成灰。
“你再看看下面这星盘，”巫婆完全没注意夏若蒂的脸色，还在一个劲儿推销，“依据太阳与八月的运行轨迹制作，这星盘里的八个圈表示月亮，上面这水晶灵摆表示太阳，话说这水晶可不一般……”
“这是玻璃吧？”卡洛琳指着“水晶”问道。断面不规则，内部布满细小裂纹……怎么看都是碎玻璃吧？
“哎呀……这个，小本买卖，”巫婆结巴半天，还是找到合理的解释，“反正太阳死了嘛，凑合凑合。”
“您还说它不一般。”夏若蒂提醒道。她没从这古怪机器上感觉到任何巫术气息，星盘怎么看怎么像装饰品。
“当然不一般啦，一般水晶咋会在下水道里。”为了阻止夏若蒂找到更多漏洞，巫婆赶紧说，“要不这样，小姐。你们是我今天第一个顾客，这就是命运的相遇啊。这样，我帮你们免费占卜一次，你们谁来？”
夏若蒂有些犹豫，如果她接受巫婆的恩惠，等会儿动手就不太好意思。
“远离迷信，科学算命。”巫婆还在推销。
“我来吧。”等会儿这老巫婆肯定会找借口要钱，我也可以借故拆了这机器。夏若蒂认为，骑士的义务当然包括打击诈骗。
“你看着这个，”巫婆指着“水晶”，“仔细看，不要眨眼。然后在心里默念你要问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是‘是’或‘否’，等你问完以后，我就会启动机器占卜。”
夏若蒂按她所说，盯着“水晶”，心里默念“我能找到父母吗？”然后说：“好了。”
巫婆摇了几圈机器上的摇杆，手臂高举过头，胡乱挥舞，念道：“太阳、月亮，圣子、圣徒，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神，不管是哪位瞅见了这姑娘的命运，回答她吧！”
机器没有反应。
“这就完了？”夏若蒂觉得她可以拔剑了。
“大概是卡住了。”巫婆朝机器狠狠踢了两脚。机器内部的小型蒸汽机开始运作，一枚齿轮转动。机器发出“卡吱卡吱”声，接着又是“哐当哐当”，然后“噼哩喀喇”。夏若蒂有些害怕地躲到卡洛琳身后。随着汽笛的“呜呜呜——”，顶端拴着细绳的“水晶”掉了下来。
“注意看！如果水晶向左转，答案就是‘否’；向右转，答案是‘是’！”巫婆指着那块玻璃大声说。
最终一声“轰隆”，机器底部爆发大量蒸汽，“水晶”冲天而起，夏若蒂目光追随着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进下水道。巫婆骂了一句脏话。
这就是所谓“物归原主”吧？
空气沉静下来。
夏若蒂从身后探出头，问：“结束了吗？”
夏若蒂已经摸到了剑柄。卡洛琳扯住她袖子，“小姐，城市卫队。”
不远处，几个卫队成员正在走来，他们这次没开车，身后跟着甲胄武士。
夏若蒂赶忙跟着卡洛琳离开，巫婆还不忘宣传：“下次再来啊！下次我详细跟你讲讲我和矶珐博士的夜晚！”
夏若蒂差点折回去给她一剑。
第二十四章 绑架！
等城市卫队走远，夏若蒂从小巷后出来，占卜的巫婆和她的机器已经不见了。
“我真应该掀了她摊子。”夏若蒂嘟着嘴，气鼓鼓地说。
卡洛琳忍住捏她脸的冲动，劝道：“小姐，以老爷的名声，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的人不会少。”
“她玷污我父亲的名誉！她……”夏若蒂喋喋不休地抱怨，那个老巫婆实在是让人火大，若非夏若蒂修养良好，早就动手了。
为了转移夏若蒂的注意力，卡洛琳提议说：“小姐，这条巷子是不是昨天那个人消失的地方？要不要进去调查？”
夏若蒂果然同意，只是看她的神情，还是有些气愤。
小巷没有明亮的路灯，两边墙壁上挂着的油灯昏暗，不足以照清全貌，夏若蒂还是看见几只啮齿动物跑过。
她们走进小巷深处，离大街越来越远，空气也渐渐沉静。一直落后夏若蒂半个身位的卡洛琳突然握住她的手，手指在掌心写字：有人跟踪我们。
还惦记着巫婆的夏若蒂心里一惊，集中精力，听到了几个脚步声。她立刻判断出她们身后至少有四个人，不是甲胄武士，他们身上应该没有特别沉重的东西。
继续走，别让他们发现异常。
卡洛琳继续写到。她松开夏若蒂的手，逐渐落后，两人之间距离渐远，而卡洛琳与尾随之人的距离变近。
“哐——”
卡洛琳回头，她身后有四个男人，手持铜管。距离她最近的那一个，呆呆地盯着手里弯曲变形的铜管。
他又用惊恐的目光望向卡洛琳的脑袋。
“妈也，”男人喃喃自语，“朋友，这可不兴敲。”
卡洛琳一拳砸中他肚子，男人感觉自己几乎从中间裂开，疼痛超出大脑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三人见此情形，回过神来，拔腿就跑。打？开玩笑，谁想跟这么铁的女人打架？
卡洛琳化身为一道黑影，轻松撂倒两个，抓小鸡一样掐着最后一人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摁在墙上。
听见声响的夏若蒂走过来，提着墙壁上的煤油灯，仔细打量着这个人。
被卡洛琳制住的男人面相粗犷，满脸胡渣，从身上穿的衣物来看，生活不会宽裕。此时他正徒劳地试图辦开卡洛琳的手指。
“你是谁？”夏若蒂有点儿兴奋，她想起与邪教徒相关的绑架案。看这些人的样子，并不是想当场杀人，而是想击晕后带走。这样看来，她们的运气不错，随便走走就能遇上嫌疑人。
“嗬……嗬……啊……”男人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卡洛琳就没夏若蒂那么温柔了，她腿一抬，膝盖狠狠地撞上男人肺尖，“说！”
男人面色变得苍白，大张着嘴，想喊却喊不出。过了好一会儿，他看见卡洛琳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准备给他再来一下时，赶紧指着被卡洛琳掐住的脖子，示意这样他没法说话。
卡洛琳松开手，男人瘫软在地上，背靠墙壁，死命咳嗽了几声，嘶哑着嗓子说：“我是不会说的。”
夏若蒂头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不说，干嘛要卡洛琳放你下来？欠打吗？
“打死我都不会说。”他又补充一句。
“小姐，这些人可以全部交给我审问吗？”
夏若蒂点点头。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卡洛琳绝对比夏若蒂专业。
得到夏若蒂同意，卡洛琳提起男人，走到另外三个男人面前。有一个还在昏迷，另外两个躺在地上呻吟。
“别叫了。”卡洛琳一手将男人举起，提到还在痛苦呻吟的两个男人头上，“你们是不是也不说？”
两个男人置若罔闻，继续痛苦挣扎着。
卡洛琳手指慢慢发力。男人的脸变成猪肝色，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手拼命抓着卡洛琳手指，抓破了她的手套，露出由球型关节连接的手。
男人眼珠渐渐往上翻白，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一股恶臭从下体散出。突然，几乎放弃的他梦然发力，身躯像脱水的鱼那样扭动。白色纹路显现，卡洛琳手上的力度增加到极限，男人的脖子在她手掌中整个爆开，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几圈，撞到另一人头上。
那个人惊叫着从地上跳起，卡洛琳一脚踢开无头尸体，说：“你们只能活一个。”
“我叫汉特，在码头做搬工，住费几区耗子街七号二楼左转第一个房间上铺，今年三十七岁，家里五口人，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三个月小儿嗷嗷待哺。今天第一次绑架，都是被这两个带的，之前从没干过坏事。求您杀他们两个别杀我！”
不等卡洛琳发问，刚刚被撞到头的人立马把底抖了个干净。
“为什么老母亲总是八十岁啊？”夏若蒂吐槽道。
“汉特！我要做你父亲！你母亲安好？”见汉特叛变得如此利落，剩下的那个人破口大骂。而后忍着疼痛，向卡洛琳谄媚地说：“小姐您好，我叫菲尔，菲尔.普莱斯顿。我看两位小姐身手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两位一定是特地来调查绑架案的吧？你们有事儿别问他，他知道什么。问我，我职业是邪教徒，干这行两年了，保证知无不言。”
“居然有邪教徒会管自己叫邪教徒。”夏若蒂再次吐槽。
“哎，这您就不懂了，这叫用群众的语言说话……”
“闭嘴。”卡洛琳呵斥道。
“哎，好好……哎呦！”菲尔在地上蜷缩着，面露痛苦，卡洛琳刚给他才那下威力尚存。
“我……”
“你也闭嘴。”汉特还想说什么，被卡洛琳打断，她没时间再听废话。
“谁指使你们绑架？”
“他！”汉特指着菲尔。
菲尔张嘴要骂，看见卡洛琳锐利的眼神，转口说：“是……是阿普顿主教！”
“阿普顿主教？是代号，还是他就叫阿……”
“你们中有没有一个长络腮胡的男人？”夏若蒂突然问道。
络腮胡？
菲尔心中闪过一丝惊骇，面色更加痛苦，他又缩紧身躯，说话声音细小，夏若蒂只好走近去听。
“他……他是……是这个！”菲尔看见夏若蒂的影子盖在他身上，突然跃起，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嬗变
菲尔突然暴起，外套下是根管状物，内部填充燃素，长长的引线已经点燃，所剩无几，即将爆炸。
燃素雷管！
“为了未生之月！”菲尔高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