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呢喃就没有再次中断,月光湖面的出现,只是让呢喃声更加清晰。
夏若蒂不想跑了,杀戮的欢愉不断诱惑她,而引起欢愉的乐曲正是来自她自己,红衣笛手只是激发了它。
与自己战斗令夏若蒂身心俱疲,更别说她还要逃避红衣笛手的追赶。
返身向后,红衣笛手矗立在“湖水”中央,就像祂一直站在那里,自红月第一次照耀人类时就不曾变动。
视线越过红衣笛手,教堂钟楼的光明如风中残烛,在红月的光辉下苦苦支撑。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点光芒会被红月完全侵染,所有人都会死。
塔塔尼和塔尼尼会死,阿尔弗雷德会死,莉达会死。
还有贝莉卡小姐,如果她依然在索沛伦某处,也会死。
他们会像海藻一样,在如同湖水的月光下,沉淀。
都是我的错……夏若蒂对自己说。
红衣笛手是为夏若蒂而来,如果她没有选择回到索沛伦,如果她随白朗宁夫人一同离去,也许红衣笛手不会出现。
也许所有人都能活着。
四百年前,艾博格家族的先祖曾攻破这座城,却没有毁掉它。
四百年后,艾博格家族的血脉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为这座城而战,却招致毁灭。
讽刺吗?
抱歉呀,可我已经尽力啦。
夏若蒂对自己说。
月光如湖水,湖水如镜面,夏若蒂不需要低头去看倒影,也知道自己一定在笑,眼里一定逸散着红光。
仅仅是尽力还不够吧,预备骑士也是骑士啊,要行侠仗义,要翼庇子民,要战胜邪恶。
不是有没有尽力的问题,而是必须做到。
所谓
不若如此,为什么所有故事里的骑士,都是这样的形象?
其实我根本就不算骑士吧,就像他们说的,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卡洛琳,我什么也不是。
夏若蒂知道自己在笑,控制不住的笑。
可是她想要哭。
哭有什么用呢?红衣笛手不是卡洛琳,不会因为夏若蒂哭泣而心软。
所以,笑吧,因为还可以笑。
夏若蒂听见自己的笑声,厮杀的渴望一点点占满脑海。
所有生命的终点都是死亡,所有生命都具备死亡的本能。
纷争、杀戮、毁灭,铭刻在人性本身,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欢愉。
一个声音告诉夏若蒂:
“放弃思考,放弃人性,沉醉在杀戮中,与血与死亡共舞一曲。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承担责任,只需杀戮,只需享受。”
这声音极具诱惑,比切茜娅的低语更像魔鬼之声。
夏若蒂想要认同这个声音,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去思考破局之法,不想再承担骑士的责任,不想再与血液中的乐曲抗争。
既然要死,为什么死前不能放纵一下?
夏若蒂感觉自己好像在凯海德的家中,柔软的被子裹在身上,耳边是凯海德经年不绝的雨。
她的意识在下沉,像是即将睡着,半梦半醒。
夏若蒂听见意识深处的某个角落、盈满苹果清香的某个角落,还有个小小的夏若蒂在说:
“别放弃啊!”
一道不为她所知的炼金术式迅速构建,淤积在体内的金属余烬再度焚烧,余烬又催生出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金属,又并非是金属的力量,只是借由金属的余烬呈现。
它将夏若蒂下沉的意识猛地拖出水面,从凯海德的雨夜拖进索沛伦清冷的红月光辉下。
夏若蒂猛然醒来,龙脊穿刺的寒芒刺得她双眼生疼。
母亲所使用的圣枪,枪尖指着女儿的双眼之间。
枪身握在夏若蒂手里,只差一点点,她就要用母亲的枪杀死自己。
红衣笛手依然站在“湖面”中央,干枯的眼珠对着夏若蒂。
夏若蒂从那双眼珠中看见了不一样的色彩,她有一种感觉。
这具干尸,正在活过来。
第二百零七章 放弃理智
新生的力量为夏若蒂争取到了一点儿时间,为她的思维注入理性。
理性,是每一位炼金术士的必需品。
这力量来自于炼金术,自然也富含理性。
这点儿理性指引夏若蒂观察周边环境,清冷如水的月光淹没她的脚踝,周遭是一片让夏若蒂感到眼熟的废墟。
她看见一间破旧酒吧,紧闭的门前挂着“打烊”的牌子,歪歪斜斜的招牌上写着“魔鬼酒吧”。
这间酒吧属于一位魔鬼,夏若蒂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但她不在这里,夏若蒂为此感到高兴。
夏若蒂不指望切茜娅能帮上什么忙,能多一个活下去的人,哪怕是魔鬼,也足以让夏若蒂欣喜。
这里是硫磺街,曾被名为“钢琴家”的神骸肆虐过的街区,格拉蒂丝夫人曾在此护卫一城居民。
时间再拉近一点儿,一具人偶带着三个女孩,由此进入梦境,从邪教徒手上拯救了这座城市。
而今,夏若蒂在这里思索如何再一次拯救索沛伦 。
夏若蒂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自己的脑袋。
准确的说,是她脑袋的石刻。
石刻的一半被淹没在“湖水”中,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因为倒影而对称,这样一来,与夏若蒂本人就十足相似了。
夏若蒂当然记得那场荒谬的追悼会,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活着参加过自己的追悼会,夏若蒂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目光只在石刻上停留了一会儿,夏若蒂转而看向石刻底座附近的灌木丛。
一条仙灵之路,通往梦境,或者一艘船的船长室。
夏若蒂不知道仙灵之路的运作原理,更不知道怎么操纵这条路去往想去的地方。
但是,值得一试。
夏若蒂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将它折成数截,学着卡洛琳的样子,一边快速向灌木丛的方向倒退,一边将树枝扔进灌木丛中。
红衣笛手与夏若蒂的距离并未改变,祂好像没有动,但不管夏若蒂后退的速度有多快,红衣笛手总是与夏若蒂保持一样的距离。
祂在改变……夏若蒂意识到了这点,之前红衣笛手总是要等她跑出一段距离,才会出现在她身后。
不仅如此,血液中蠢蠢欲动的杀意也在告诉夏若蒂,眼前的敌人可以共舞。
夏若蒂了解这股杀意,艾博格家族血脉中深藏的诅咒,只对活着的生命发出邀约。
她有了一个猜想——红衣笛手正在变成活人。
祂正在改变,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改变了祂。
夏若蒂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她只是庆幸红衣笛手跟了进来。
梦境与现实的道路在红衣笛手身后闭合,月光湖面、头顶的一轮红月也出现在梦境。
梦里的红月大得出奇,几乎有一整个索沛伦大小,就悬在头顶不远的天空,好像随时都可能砸下来。
这样一轮红月下,任谁都会有压迫感。
梦境的景色也与夏若蒂前一次来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红月引起的变化。
石板路间生出青草,墙壁爬满藤蔓,隐约间,夏若蒂甚至听见了牛羊叫声。
这是……草原?
夏若蒂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身处草原,但索沛伦周边明明都是森林。
而且这些草,这些植物,细看之下都是夏若蒂未曾见过的品种,虽有嫩芽,却感觉比索沛伦这片土地还要古老。
红月好像降得更低了,血液中的乐曲继续奏响。
金属灰烬的力量也已经耗尽,曾将夏若蒂理智拉回的炼金术式崩解。
自始至终,夏若蒂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已经足够了。
失去那股力量的制约后,积蓄已久的杀戮冲动轻易淹没夏若蒂。
夏若蒂没有抵抗。
她已经将红衣笛手引到梦境,不管红月的影响范围有多广,也不能再影响现实了。
她闭上眼睛,世界离她而去。
乐曲奏响,她向前,向着红衣笛手的方向,舞出一步。
祂活着,有生命,有资格参与这场舞会。
她睁开眼睛,眼里逸散的光芒与红月并无二致,眼里的疯狂超出理性,高于人性。
长枪破风,声如龙吟。
虽说母亲的枪法属于帝国顶尖,夏若蒂却没怎么用过长枪这种武器。
艾博格家族没有家族成员的对武器做出限制,但要求必须先学好巨剑,等夏若蒂的剑术达到要求,母亲早已与父亲一同离去。
但是夏若蒂使出的这一枪,却有母亲的几分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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