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你们有多久没看到星期一的月亮了？”贝莉卡指着天空问道。
太阳死去后，八轮明月照亮天空，从那时起，月升即是白天，月落即是黑夜。八月按照红、绿、蓝、橙、黄、紫、黑白依次出现，一个轮回构成了一周的七天，周日黑（黯月）和白（伪日）两月亮共同出现。
但是六年前，本应星期一出现的红月消失，民间众说纷纭，合法的帝国巫师们也没有给出解释。
“六年。”夏若蒂回答，“这个邪教，与红月有关系？”
“他们自称红月的追随者，到处绑架，明确因他们而失踪的人数已经有……大约一千人吧。”贝莉卡花了点时间，才记起来最新公布的失踪人数。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用那种手段杀人吧？”夏若蒂感到不解。
“红月信徒曾绑架过一个贵族，”贝莉卡说道，“大概贵族老爷们认为他们受到了威胁吧，只要他们能安然无恙，平民死再多也是无所谓的。”
夏若蒂想说什么，憋了半天，只低声骂一句“败类”。
“你不如先担心一下自身的问题，小女孩。”贝莉卡提醒说，“我估计现在整个索沛伦都在追捕你们。当然，我能让你们躲在这里，但终究不能一直躲下去。”
“谢谢您，贝莉卡小姐。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夏若蒂又一次道谢。
“会报答的。”贝莉卡神秘地说，“好消息是，阿尔弗雷德那个混小子估计都不知道你们是女人。但是你这头发……”
两人齐齐看向夏若蒂的发梢。夏若蒂将头发拢到一起，用手护住桃红发梢。
“这种发色的贵族，整个索沛伦只有你一个。铰了吧。”
“不要！”夏若蒂侧过身，背对卡洛琳，像是提防她剪掉自己头发，“这是妈妈留给我的。”
夏若蒂声音有些颤抖，卡洛琳相信，要是自己不帮着她说话，夏若蒂一定会哭出来。
“还有别的办法，”卡洛琳不负夏若蒂所望，“小姐可以染发。”
“祈祷我的染发剂还有剩吧。”贝莉卡说，“索沛伦卖染发剂的店就那么几个，这几天肯定有人盯着。要是我的染发剂没了，那你还是委屈一下。”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夏若蒂还是有些不满意，发梢上的一抹桃红是她所珍视的东西。克里斯蒂家族已经随着凯海德一起灭亡，她的头发可能是母亲家族在世上最后的遗留。
“办法是有的。”贝莉卡喝了口茶，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慢慢说道：“他们以为你们是红月信徒，你们就去解决红月邪教。这样，封锁自然会解除，他们也不会再找你们。到时候你们就能轻易离开。”
“拒绝。”卡洛琳抢在夏若蒂之前开口，“如果他们能威胁到贵族，小姐就可能陷入陷阱，我不能让小姐涉险。”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家小姐的看法？”贝莉卡看向夏若蒂。
“我接受。”夏若蒂平静地说。
“小姐……”卡洛琳还想说什么，但夏若蒂没给她机会。
“卡洛琳，骑士不能对邪恶视而不见。”夏若蒂语气老道地说，“再说了，实际上我们没法拒绝。按照一般剧情，就算我们拒绝，最终也会被这样那样的巧合卷进去。比如今晚会有个邪教徒把你绑了，然后我就得去救你之类的。”
贝莉卡大概没想到夏若蒂的理由会是这个，她盯着夏若蒂的脑袋，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而后她依据多年教学生的经验，得出了结论。“你不应该让她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贝莉卡这次是对卡洛琳说的。
“您的意见十分正确。”卡洛琳表示赞同。
夏若蒂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本能得感到冒犯。这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她腿脚。
“啊！”夏若蒂轻呼出声，她没觉到这个东西靠近。
脚边是一只黑色小兽，它姿态优雅，眼神高傲，如巡视领土的王，有猎食者的牙与爪，步伐如死亡般寂静无声，但是它一点也不凶猛，夏若蒂觉得它很可爱。
“它是猫吗？”夏若蒂的不愉快给猫让出了位置，“贝莉卡小姐，它是您的吗？”
“哦，莫里斯先生。”贝莉卡叫着它的名字，“我只是给它留点吃的，留个窗户。”
“我能摸摸它吗？”夏若蒂已经完全被这只奇异生物征服了。
“你问它，我看它挺喜欢你的。”
“莫里斯先生，过来。”夏若蒂小心地抚摸它头顶的毛发，黑猫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心。
这女孩身上有太阳的味道。莫里斯心想，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太阳了？如果女孩裙子上没有血，它倒是很乐意靠着她睡一会儿。
“书上说猫有九条命，也有人说是七条，是真的吗？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异生物。”夏若蒂眼睛都在放光。
“我可没见它死过。”贝莉卡答道，“你应该去换衣服了，你们应该自己带了吧？这个时候服装店都关了。”
夏若蒂还在跟黑猫玩儿，根本没听见贝莉卡刚才说的话，卡洛琳只能催促她，夏若蒂才依依不舍地跟黑猫告别。
“三楼左转第一个房间，你可以睡那里。”贝莉卡在她身后说。“你可以睡她隔壁。”贝莉卡对卡洛琳说。
“我不需要睡眠，”卡洛琳回答，“将我与小姐安排在一个房间就好。”
“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上去？”
“事实上，我希望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
“问。”
“您是如何将信，放到小姐的书桌上的？”那封突然出现在夏若蒂书桌上的信，是如今一切的起因。直至今日，卡洛琳也不明白它如何避开艾博格家族的各种防护措施，神秘出现。
“什么信？”贝莉卡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我没有给你们寄过信。”
卡洛琳更加不解，“不是您写信让小姐来索沛伦的？”她以为正是眼前的老妇人让她们过来，以父母的线索为诱饵，驱使夏若蒂帮她达成某种目的。
“我不知道你们家的具体住址，想写信也寄不到。”
贝莉卡的神色不像撒谎，如果不是她，又是什么人？卡洛琳感到不对，相信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本身就是不明智的举动。也许这趟旅程，不应该开始。
第二十二章 晨间策划
“唔……陌生的天花板。”夏若蒂在床上睁开眼，含糊不清地说。
“但卡洛琳是熟悉的卡洛琳。”卡洛琳递过来一整套灰色服饰，“该起床了，小姐。我们今天得去找邪教徒，希望经过一晚的睡眠，您已经想到怎么开始。”
“是的！卡洛琳，我有目标了！”夏若蒂立刻来了精神，“蹭”地从床上跳起。卡洛琳很高小姐依然精神十足，只希望她所谓的“目标”不要太离谱。
贝莉卡起得比她们都早。等夏若蒂打扮完毕，和卡洛琳下楼时，贝莉卡已经吃完了早餐，戴着眼镜窝在躺椅里看报。她们昨晚喝茶的小桌上放着一盘吐司和两个煎蛋，茶杯上飘着热气。
“早上好，贝莉卡小姐。”
听到夏若蒂道早安，贝莉卡放下报纸，打量着夏若蒂。夏若蒂早就换掉了沾血的衣物，她现在的打扮类似卡洛琳，灰色长风衣、马甲和长裤，这才是夏若蒂小姐为自己准备的正式行动时的穿搭。虽说偏男性，但温泽女贵族们向来不介意这点，提剑上战场对女性贵族来说一直是常态。
夏若蒂原本淡金色长发已经被染成黑色，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在发梢看见一点点桃红，夏若蒂做出最大让步的结果就是这个。贝莉卡突然好奇，这位大小姐剪头发的场景。
“先吃，希望我这老太婆做的早餐能合你们胃口。”贝莉卡指指桌上的早餐说道。
夏若蒂道过谢，坐下来享用早餐，卡洛琳表示自己不能吃饭，贝莉卡稍微表达了自己的惊奇，“矶珐先生的造物，也没有消化食物的能力？”
“老爷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卡洛琳稍显无奈地回答。
但是早餐没有浪费，夏若蒂帮忙解决了卡洛琳那一份，并解释是昨天消耗过大导致的，她可不想被当成大胃王。
用过早餐，卡洛琳收拾掉餐具。三人在桌前商议今天的行动计划，夏若蒂注意到贝莉卡刚刚看的报纸，《索沛伦闲着没事看看报》。
名字真怪。
“我有几个老朋友，在警署能说上几句，等会儿我去找他们，要一些情报。至于你们……”
夏若蒂赶忙开口：“我们有目标了！”
“哦！”贝莉卡有点儿吃惊，她来到这座城市不过半天，这么快就能锁定一个目标，就算昨天她们亲历了一次，但如此敏锐的侦查能力也十分少见，该说不愧是那两人的女儿吗？
“我昨天看见一个可能是邪教徒的人。”夏若蒂自信满满地说。
“如何可能？”
“啊……这个，”夏若蒂的信心漏了一点点，“直觉吧？”
“哦。”贝莉卡语气平淡。
夏若蒂想，在贝莉卡小姐眼里，自己可能像个傻子。谁会把直觉当证据啊。
然而那种奇异的感觉，十分肯定的告诉她，那个男人一定与邪教有关。
“那就去吧。”贝莉卡递过来一封信，“回来的时候，去炼金术士行会看看，你是矶珐先生的女儿，白炼金术总是不差的。多认识点儿人，总是有好处的。”
贝莉卡说“矶珐先生的女儿，白炼金术总是不差的”时，她没注意到夏若蒂把指关节握地发白。
“我明白。”夏若蒂语气带有十分明显的不高兴。贝莉卡以为她不喜欢白炼金术，因为父母在某领域成就非凡，就逼迫儿女继承父业，这种事儿贝莉卡也见过。
“如果不喜欢，就算了。”
“不不不，”夏若蒂知道贝莉卡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至少在白炼金术上，别说我是矶珐的女儿，可以吗？总有人觉得矶珐的女儿就该会炼金术、就该是天才，可他根本没教过我，我的如今的成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如此。”贝莉卡表示理解，生活在父亲威望下的孩子，渴望得到认可，却总被认为自己努力的成果是理所应当。
“你白炼金术考过了第几级？哦，谢谢。”贝莉卡接过卡洛琳端来的红茶，慢慢吹凉。
“第二位阶，锡。”
这次轮到贝莉卡差点被茶水呛到。
“锡，不愧是……”贝莉卡想说“不愧是矶珐的女儿”，又想到夏若蒂之前说的话，转口说，“不愧是你，很难得。”
夏若蒂骄傲地扬起下巴。
“记得收敛一点。我帮你安排了新身份，现在你是夏若蒂.贝尔卢福斯。而你，卡洛琳.贝尔卢福斯，她的姐姐。你们是我在维拉比斯的远房侄女，具体我都安排好了。记着了吗？”贝莉卡看夏若蒂洋洋自得的样子，担心她是否听进去了，又问了一遍。
维拉比斯是索沛伦东边的城市，与索沛伦有水路相通，即使是迷雾时代，两城之间的交流也从未中断。
“记着呢，贝莉卡小……咳……贝莉卡姑妈。”夏若蒂轻快地回答。
卡洛琳更加疑惑。能在一夜之间安排好她们的身份，眼前的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听她提到老爷和夫人的语气，她与这两位关系不错，而且她确实帮助过小姐。调查邪教徒的时候，也顺便查查这位老小姐的身份好了。
“如果你们被发现，直接去炼金术士行会，找一个叫秋奇的人男人，告诉他‘矶珐博士找贝莉卡小姐’，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不到万不得已，”贝莉卡转向卡洛琳，“你不能去炼金术士行会。”
卡洛琳点点头，“我明白。”卡洛琳是第五位阶的骑士级人偶，整个索沛伦都找不出与她同级的存在。虽然她现在戴上手套，脖颈上还戴着黑色丝质颈链，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从外表上看与人类没有区别，但是高级炼金术士还是能看出她的身份。
“那就走吧。”贝莉卡戴上纱帽，拿起一个浅色提包，准备出门。
“走啦走啦，卡洛琳。”夏若蒂嘻笑着，抱住卡洛琳的胳膊，嘴里不停重复着“姐姐，姐姐，嘻嘻，卡洛琳姐姐”。
卡洛琳倒是有些不自在，她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与夏若蒂如此亲密。不管她们关系再怎么好，她也是夏若蒂的侍从。
第二十三章 自动占卜机
她们昨天战斗过的地方，血已经被洗净。人流如常，昨天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就连卖小吃的推车也还在那里，推车主人时不时吆喝几声。
就连地面都被重新翻修过，在战斗中碎裂的石块重新填回，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里还残留着血色。
血洗不净血迹。
夏若蒂心中默念她的家训。
这里临近城门，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夏若蒂很快就被摊铺上贩卖的有趣物件吸引，看起来完全把正事儿忘到了脑后。
“两位可爱的小姐，要占卜吗？”说话的是个巫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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