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升如挽歌
开玩笑，男人还会怀孕不成？
卡洛琳手指着不远处“杜威交通运营公司”的牌子，说：“我们应该能在那里租一辆车。”
“嗯。”夏若蒂低着头，不想看那几个字。她用各种方法寻找了三年，才找到父母的线索，如今她就在索沛伦，直觉告诉她，信件所言不虚。但是刚来就要离开，她怎么会甘心？
夏若蒂走地很慢，祈求着事情出现转机。她知道卡洛琳的性格，也承认卡洛琳是对的，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小小的希望，希望有个人突然出现，拍拍她的肩膀，“嘿，你就是夏若蒂吧？信是我给你的。跟我过来吧。”然后再经历神奇的历险，找到遗失的宝藏，路上顺便挫败某人的阴谋、拯救世界后，在旅途的终点，带着父母回到家乡。
如果让卡洛琳租到马车，这一切就不可能了。
低头挪步的夏若蒂没有发现，身后的卡洛琳已经停下。她伸手抓住夏若蒂的肩膀，“小姐，有些不对劲。”
夏若蒂立即清醒过来，“怎么了？”
她抬头，发现三辆重型机车横拦在身后，将道路堵死。车上绘着交叉的剑和金羊毛纹饰。夏若蒂知道金羊毛是索沛伦子爵的纹章，而交叉剑则是帝国民兵的通用标志，根据帝国惯例，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索沛伦子爵的私兵或者城市卫队。
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身份？索沛伦子爵已经行动，准备复仇了吗？可是，就算她们的身份暴露，子爵的行动也不该这么快才对。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堵后路？难道前面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们？可是，自己和卡洛琳都可以攀上房顶跑啊？
刚刚还想留下的夏若蒂，此时已经想着溜了。
数十名卫队成员从车中钻出，他们背后背着压缩蒸汽包，身上的蒸汽甲胄只覆盖住上半身，手上枪械由管道连接着蒸汽背包。虽然与夏若蒂认知中的有些区别，但这确实是城市卫队的标准装备。
“准备！”一个帽子上有羽饰的人高声说，看来他是这些人的队长。
子弹估计早就装填完毕，队员们纷纷拉开保险，但是瞄准的并非夏若蒂与卡洛琳，而是她们身后，被机车阻拦的人群。
人群开始尖叫，到处乱跑，试图寻找遮掩。夏若蒂猜想再往后一段，可能也被机车堵住了。
“他们在做什么？”夏若蒂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城市卫队正在追捕一名邪教徒，请所有公民蹲在地上，不要引发骚乱，违者视为同伙，就地处决。”虽然带头的人这么说，但是看架势，不但乱跑的人会被认为是邪教徒，蹲在地上恐怕也会被认为是“素质良好的邪教徒”。
“开火！”如夏若蒂所预料的，卫队对着市民开始无差别射击。
蒸汽裹挟子弹，从枪口喷涌而出，产生的后坐力必须依靠同为蒸汽驱动的甲胄，才能抵消。没有膛线校准的子弹精确度不高，但人群的密度与距离补足了这点，子弹轻易击中人体，搅碎骨肉。
尖叫与哭嚎声达到顶点。夏若蒂抓住剑柄的同时，卡洛琳也抓住了她的手。
“他们在杀人！”夏若蒂再次用力，试图从卡洛琳的控制下抽出巨剑。
“小姐，我们不能生出事端，您不了解情况，贸然出手会使您陷入险境。”
“还要了解什么？这是屠杀！骑士必须庇护平民！”夏若蒂终于成功挣脱了卡洛琳的手，巨剑闪着寒芒，像它的主人一样愤怒。
“看这！”夏若蒂的呼喊引起护队的注意，他们回头，看见挥舞巨剑的少女正向他们冲来。
剑光斩破蒸汽，枪管纷纷断裂。卫队成员没料到会有人从身后袭击，而这个距离，他们根本没时间装填弹药。
“您不能杀人！”卡洛琳
夏若蒂正准备轮转巨剑，将这些人劈成碎块，听到卡洛琳的声音，及时翻转巨剑，以背面拍击。
骑士的力量远超常人，夏若蒂也不例外。一人直接被她击飞，撞上另一个人。两人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什么人？”卫队队长从腰间抽出一柄手枪，瞄准夏若蒂。枪上装饰金色战马纹饰，没有传输高压蒸汽的管道，显然是一柄使用燃素的火枪。由此来看，这位队长或多或少有些贵族血统。
夏若蒂感应到枪中的燃素，她冷哼一声，将燃素的力量引导到卫队队长脚下，然后炸开。
血肉与石块随着爆炸的冲击波飞溅，队长抱着自己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脚，在地上不住翻滚哀嚎。
夏若蒂鄙夷地看着这家伙。在她看来，这个人身为贵族子嗣，却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简直是贵族的耻辱。
在夏若蒂行动的时候，卡洛琳也打晕了几个队员。她将手伸进重型机车底下，关节处浮现白色纹路，将整个机车掀翻，打开一条通道。
不用卡洛琳招呼，求生的欲望驱使人们往外挤。夏若蒂跳上车顶，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的身边，也有人爬上车顶，夏若蒂手中的巨剑威慑力足够，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从她身边逃走。
街道另一头又响起枪声，人流末端，又有几个人倒下。
“请让开！”嘴里说着“请”，夏若蒂却一点也没有请求的意思，她撞开人群，逆着人流而上，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小姐？夏若蒂？”卡洛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只好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进发。
第十八章 一起来做坏事吧！（二）
“刷刷！”
子弹齐齐上膛，十二支枪瞄准夏若蒂。街道另一头的城市卫队早已觉察到异常，见女孩手持巨剑，这支卫队的指挥官猜到了异常的源头。
“开火！”
没有犹豫，女孩虽然小巧，但她手上的剑比枪械更致命。更何况跟这件事儿扯上关系，不管是谁都得死。
“嘭嘭——”
“锵——”
巨剑划出流星轨迹，剑身炸开八星火花，三发子弹射偏，十二发子弹，还剩一发。
也许是巧合，也许枪手知道如何对付骑士，第十二枪开火迟了一点。正因为迟了一点，它没有步前辈的后尘，躲过剑的轨迹，向着毫无防备的夏若蒂而来。
“锵——”
关键时刻，夏若蒂翻转手中巨剑，剑柄撞开子弹，再爆出一簇火星。
鲜血流满街道，夏若蒂踏足血浆，血腥、尸体、死亡，撩拨着她血液深处原始而神圣的部分。
她的眼睛，渐渐染成红色。
城市卫队已经没有再次装填的机会，夏若蒂踏碎路面，冲天而起，越过重型机车，将一名卫队成员笼罩在剑光之下。虽然只是剑背，但杀伤力更胜于子弹。
更厚重的阴影笼罩住夏若蒂，强大的风压吹动她的长发，她在空中变招，提剑格挡，还是被击飞出去。
蒸汽中浮现巨影，高大的金属人形从雾中显露。漆黑的表面似乎吞没了所有光泽，内部机械运转发出轰鸣；手中巨锤几乎与夏若蒂个头相当，金色光芒流淌其上。
蒸汽甲胄，炼金术三支柱之一，蒸汽机关的最高造物。
剑尖抵住地面，划出一连串火星，夏若蒂站稳了身体。
高级蒸汽甲胄，是连正规骑士都感到棘手的东西，但此时的夏若蒂，居然感到——喜悦。
踏足鲜血，身周尸横遍野，敌人足以致命。这种情况下，她居然感到喜悦，她自己的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根植艾博格家族血液的声音，对她说：是的，喜悦。
巨型甲胄推开机车，山一样向夏若蒂推近。夏若蒂以同样的步伐，将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机械轰鸣忽然增大，巨锤提起，又瞬间落下，这一锤如果命中，夏若蒂的下场也不会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
夏若蒂在巨锤提到最高点时就行动了，她矮着身子从锤下钻出，剑刃在甲胄的膝盖上撕扯出火花，但只在甲胄上留下白色划痕。
特异合金，秘银还是铁髓？
不管是什么，夏若蒂的巨剑无法破开甲胄的防御，敌人也不会给她施展白炼金术的时间。
“骑士？”
厚重头盔下，驾驭蒸汽甲胄的人问道。
不等夏若蒂回答，轰鸣声再次增大，大量蒸汽从甲胄关节处喷涌而出，蒸汽甲胄的行动速度暴涨，笨重的巨锤，在他手中如山崩般向夏若蒂砸下。
夏若蒂如风中落叶，任由巨锤加速，也无法触碰到她分毫。她在舞蹈，周围不是战场而是舞池，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受邀参加舞会。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血液中的声音轻笑着，于是夏若蒂也轻笑出声。她的剑术愈发娴熟，找准巨锤落下的间隙，一次又一次，在蒸汽甲胄上划出火星。
驾驭甲胄的人心中渐起寒意。这个女孩，为什么在笑？她明明伤害不到自己，明明只需要一锤，就能将她砸碎，但她为什么还能笑出声？她不怕死吗？
巨锤攻击更加凌厉，夏若蒂速度也同样提升。巨锤溅起碎石与血液，却难以触及跳舞的女孩，只是为她的舞蹈再添几分色彩。
对，对！
那声音继续说。
尽情跳吧，享受战斗！
夏若蒂情绪高涨，红色盈满眼眸。在这生死攸关之时，她竟然闭上眼睛，聆听风声，顺从直觉，只凭这两样躲避巨锤。
身后枪声响起，夏若蒂没有转身，舞步没有丝毫紊乱，就轻易躲过子弹。巨剑如彗星划过，甚至将一枚子弹折返回去，击中一名卫队成员的肩膀。
哭嚎声令她更加兴奋。
于是步伐也愈加和谐，巨剑与甲胄的碰撞，不是为分出胜负，而是为她伴奏。就连巨锤下落的节奏，也符合她的舞步。
甲胄驾驭者惊骇的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被带入了夏若蒂的舞会。
橙黄月色下，女孩的舞步踏碎血中倒影，踏碎月光，也能踏碎勇气。
是的，他怕了。
诡异的场景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这不是他一个护城骑士能解决的问题，他必须跑。
他做不到！
当他想要逃跑时，发现身体已经失去控制，他随着女孩的舞步，而不断举锤、落锤，脚也慢慢移动。血液在他眼中渐渐分隔，出现轮廓，浮现出玫瑰花瓣的形状。
血液中的声音不再说话，转而血液中有乐声悠扬。
护城骑士也听到了乐声，从天穹上，随月光飘落的乐声。仔细聆听，那音乐居然在自己血液中奏响。
“啊啊啊！”
恐惧终于占据上风，护城骑士惊恐的喊叫压过乐声，他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巨锤最后一次落下，这一锤打乱了节奏，吹起大片尘埃，护城骑士试图以此作为掩护。
当他再想抽回巨锤，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尘埃散去，夏若蒂不知什么时候蹲伏于锤上。她双眸闭合，笑容纯粹，甚至有一些委屈，像是在问护城骑士为何要提前退出舞会。
护城骑士眼中，夏若蒂就是另一番模样。他已经屈服于恐惧，恐惧帮他脱离舞会，这一次，恐惧将他束缚在原地。
夏若蒂闭合的眼眸中，红光逸出，杀意涨到顶点，她跃起，脚在锤面留下裂纹，贴着锤柄，气流都逃不开她的剑刃，发出哀鸣。
护城骑士本能地用手挡住，这次，剑刃轻易撕开蒸汽甲胄，斩断手臂，剑尖划开金属护颈，将脆弱的咽喉暴露在空气中。
夏若蒂闭着眼睛，听到了血液奔流。
更多的血。
那个声音说。
更多死亡，更多哀嚎，更多恐惧！
解放它们，让它们欢唱，让它们舞蹈！舞会，才刚刚开始。
剑尖悬在脖颈上，护城骑士却不再恐惧，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