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林嘉德双脚踩在门线上,双臂张开浑身扭动,仿佛滑稽的喜剧演员。这自然不是为了逗乐茉莉,而是为了扰乱她的视线与心态。
茉莉后退,丈量步点,助跑,平抽足球下方,踢出一个速度与旋转均不足的半高球。
哪怕林嘉德这样水平低下的爱好者,都能轻易判断方向,用手把球拍了出去……拍向茉莉的方向。
茉莉跟进补射,踢向林嘉德重心的反方向,球应声入网,青年对射手竖起一根大拇指。
茉莉嘴角上扬,女孩的笑容或许是朝露,或许是他的错觉,因为他定睛细看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平静了。
“再来?”他问。
茉莉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不知不觉间,黑夜的颜色被晨曦取代,力竭的两人并排躺被金色光芒点亮的草坪上,享受着运动后心灵的舒畅。
当晨光照到茉莉身上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分解,像是泡沫一样飞向天空。
“时间到了。”
茉莉看向林嘉德:“我的父亲是天鹅海的球迷,他曾带我踢过足球。我不喜欢它,但不否认,它的确能让某些人快乐起来……我理解了父亲的快乐。”
林嘉德睁开眼睛,看向窗户,现实的晨曦接替梦中的晨曦。他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穿上便服,一打开门,就看到杜鹃站在门外。
杜鹃前进一步,林嘉德后退一步,最后他退到床边,一下子坐在床上,心里有些紧张——
杜鹃安排的是一场梦中相亲,但他和茉莉话没怎么说,反而在绿茵场玩的挺愉快,偏离了主题。
没想到,杜鹃对他露出笑容,她双手摁在他肩膀上说:“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呀!”
“???”
“在茉莉离开你的梦境之前,我看了一眼,你们俩的姻缘已经变成52了。”
林嘉德大惑不解:“这玩意还带变动的?”
“是啊,姻缘数值在有情人接触之前是固定的,而在接触之后往往会发生变动,这代表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满意或者失望。
从茉莉的数值来看,这是一次积极意义的接触,你在她那里留下好感的种子,只待现实里去注入灌溉她的心灵,好让种子发芽,孕育果实。”
杜鹃很是高兴,但林嘉德不得不给她浇盆冷水,他说道:“抱歉,我还没确定我喜欢她。”
“你看到她,心脏跳的比平时快哦。”
“你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心脏跳的更快!”
林嘉德说出的瞬间后悔不迭,这话讲的好像他馋丘比特的身子一样……好吧,他是有点馋,这是男人的本能反应,怎么控制得住。
但是,杜鹃的救命之恩为他和她的关系套上枷锁,青年觉得,“报恩”不是“抱”恩,他不能用发情的方式尝试对杜鹃报恩。
空气一时安静,林嘉德偷瞄杜鹃,发现对方脸颊发红,嘴唇微张,杜鹃的反应让他也脸红起来。
“今天上午没课,我出去跑一圈。”他低声说。
“啊,嗯。”
林嘉德在家的便装是运动服,他去洗了把脸,便换鞋出门。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杜鹃,她脸色已经恢复平静。
“林嘉德,人们在梦中与现实里并不完全相同,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在梦里更为优秀。因此,梦中的自我并非真正的自我。”
杜鹃给予他意义不明的教导,青年离开家门,他为发现同居人新的一面感到欢喜。杜鹃害羞的样子很可爱,但他更喜欢她妩媚且强势的样子。
就在路上,他遇到了茉莉,对方不知怎的,座下的轮椅向着一侧翻倒。他手疾眼快的过去扶住,阻止了事故的发生,
“没事吧。”他问。
茉莉抬起头,碧色的眼眸对上褐色的眼眸,昨晚的记忆同时在他们心灵中激荡。
“我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梦,梦到我在足球场和男孩子玩踢球游戏。”她说。
林嘉德笑道:“我也是,我玩的很开心。”
“梦里那次,还有现在这次,谢谢。”
“没事,你还好吗?”
茉莉摇摇头:“你的手……”
林嘉德看自己左手,刚才急着赶过来,他的手背不知道在哪里划开细而浅的伤口,殷红的血珠渗出。
他自己没当回事,以前踢足球的时候偶尔会受小伤,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忘记穿护腿板,结果被别人球鞋的鞋钉擦过脚踝处,当时他的袜子就被血染红。
上周末晚上,他又差点被人捅个对穿……这些经历提高了青年对伤痛的心理耐受程度,所以他满不在乎的答道:“没事,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和我回去处理一下吧。”茉莉说,“你住7楼,我住16楼,正好一起。”
“咦,我好像没说过我住哪一层吧?”
“之前的时候,我看到你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起在电梯升到7层离开。”
果然,她对三年前的事毫无知觉。林嘉德自嘲的在心里说,感谢杜鹃吧,我作为她的附属品才在茉莉那里留下印象。
茉莉掏出手帕,又抓过林嘉德受伤的那只手包扎。林嘉德没有抵抗,他甚至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好像他只要轻轻吹一口气,茉莉就会被吹到远方。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茉莉,梦里他充分品鉴过她,而现实里还是第一次。他幻想种种美好,把十四岁的茉莉与昨晚梦里的茉莉重叠在一起。
而结果,令他失望又心疼——
茉莉被黑色的纱裙包裹,手脚纤细,脸也小小的,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就像初中生的模样,而她本人实际已经快十八岁了。
只是,更多的细节显示她不是那么鲜嫩:她缺乏打理的头发干枯分叉,曾经温润如奶油的皮肤因为长期的幽居而显得苍白,悲惨的往事让她双眸深邃,表情冷淡,语气虚弱。
于是,稚嫩的外表与老成的性格成为她一对显而易见的矛盾,
看见她这幅样子,小区居民更觉她是异类,不愿意自家人和她扯上联系。早晨七点钟,上学、上班、晨练的高峰还未过去,热闹的小区里环绕茉莉的却是一片真空。
这时候,林嘉德终于明白了杜鹃在他出门时,讲出的那些话的含义。
第十三章 少女的深渊
三年前的时候,茉莉还不是这个样子。她恬静但不绝望,眸子灵动,表情富有生气,至少还有一年照顾她三个月的家人。
三年的时光,他的生活在向上,而茉莉却在滑坡,从惟妙惟肖的人偶变成缺乏生气的幽灵。
高中语文常要求学生摘抄内容,在晨读时朗读,林嘉德摘抄的一部分内容来自狄更斯的《双城记》。
这书开头那段经典的宏大叙事,也是炫技式描写“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与茉莉生活之对比,让他突然想起这段话,不觉有些走神,直到茉莉拍拍轮椅,把颤动传达,他的意识才回到现实里。
被排斥的怪物被她沉默的邻居推入电梯间,银白的电梯门合拢,金属牢笼带着他们向天空进发,很快又停住。
青年推着轮椅来到门口,看她拧身用钥匙开门。他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茉莉的家。
同样的户型,如果说林嘉德家是精二90级专三的史尔特尔,那么茉莉家就是放在角落吃灰的1级斯卡蒂。
茉莉家里空空荡荡,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茶几,没有装饰,只有单人沙发、一张木椅和饮水机孤零零的立在客厅里。
卧室的门打开,露出仅有一张床,一个衣柜的布置,地板还算干净,但大量女性的衣物堆在床上,林嘉德看了一眼,就礼貌的收回目光。
厨房蒙着灰尘,垃圾桶里满是外卖盒。林嘉德差不多已经脑补了茉莉的生活状态,比起孤独更像是凄凉,让他鼻尖有些发酸。
他看着茉莉,茉莉也看着他。和三年前一样,茉莉并不害怕他,但也没有回忆起什么,她眼眸里毫无波动,犹如一潭死水,让林嘉德觉得压力徒增。
哪怕她快十八岁了,但林嘉德还是因为双方差距过大的体型,以及对方的状态产生了罪恶感。
茉莉精致而易碎,又被苦难折磨失去生气,而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这真的是他可以处感情的对象吗?他不禁这样怀疑。
随后,林嘉德接受了茉莉更为细心的治疗,手帕解开,她从卧室翻出来的医疗箱取出酒精和创可贴,然后把他的手拽过来,棉棒蘸着酒精消毒。
珊瑚红的发丝下,茉莉的眉眼被林嘉德捕捉,她的鼻息刮过他的手指,带来痒痒的感觉。
林嘉德看了她几秒钟,只觉得她小巧,精致,惹人怜爱,同时在心里问道:你喜欢她吗?
对茉莉的感情是一个疑问,十六岁的林嘉德以肯定作答,十九岁的林嘉德以否定作答。日冕的转动,心境的变迁,身份的改变,让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份感情有了不同答案。
虽然对不起杜鹃,但强扭的瓜不甜,还是不要勉强了。
林嘉德心中下达决断,这时候,他注意到茉莉身后还有笔记本电脑,屏幕被表格占据。
凭借优秀的视力,他看到那是一份成绩单,上面有着茉莉的成绩和排名……是差到令林嘉德感觉头晕目眩的水平。
茉莉抬起头来,顺着林嘉德的目光回头,她了然的转过头来,对林嘉德说:“看到了?”
“不好意思。”
“感觉幻灭了?人们总是这样,在对我还不够了解的时候,就擅自对我抱有期待。”
茉莉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怨恨,脸颊微微扭曲,但她很快平复下来,变回冰冷冷的样子。
林嘉德只感到心痛,他冲动的说道:“如果你感到冒犯我很抱歉,但我想说,还来得及,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高考。”
茉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感受到林嘉德真挚的感情,她低声回答:“我知道。”
林嘉德讲不出更多话了,他和她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们促膝相谈,把茉莉从人生的深渊里拉出来。
茉莉松开他的手,他情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道别,茉莉低声说道:“不要为别的异性花太多心思,你的女朋友会吃醋。”
林嘉德眨眨眼睛,有些迷惑:“我的女朋友?”
“现在和你同住的人,大家都那么说。”
“呃,不是,那是我堂姐。她有事暂住我家里一段时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嘛。”
林嘉德不知道茉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林嘉德产生了茉莉嘴角上扬的错觉。
但他定睛细看的时候,对方的面容又变得冷冰冰的,全然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模样。
直到青年带上门,他都觉得茉莉在背后看他,但他没有回头,而他应该回头的,那样他才能更快发现茉莉的本质。
回到家时,杜鹃原本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到动静下,她一下子坐起来拔出手枪,林嘉德DNA动了,他举起双手说道:“是我。”
杜鹃长舒一口气,放下手枪:“哦,哦,不好意思,做了个噩梦。”
“什么事?”
“我大学挂科没法毕业了。”
林嘉德点点头:“是挺恐怖。”
杜鹃突然来了精神,她挺直腰板兴奋的说道:“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林嘉德为杜鹃的反应有些小郁闷,他闷声回答:“是啊,是茉莉的。”
“咦,你和她接触过了?你不是说……”
“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确信我不会追求她。”
杜鹃看向林嘉德被包扎的手,林嘉德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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