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方才那人便是金庾信,新罗的柱国,家兄的岳父,金惠成的族兄!”金仁问笑了笑:“兄长对我还真是不放心呀,这么快就把底牌打出来了!”
“那他会不会对您不利?”
“那倒是不会!”金仁问摇了摇头:“他这人下手毫不容情,当初为家父也扫除了不少政敌,但他也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新罗,只要我不与兄长争夺王位,他就不会害我!不过他来了这里,我的军令只怕就做不得数了!”
这倒是没啥让王文佐意外的,那白胡子老头金惠成就好几次与金仁问当面争执,而金仁问却没有将其免职,换了个地位威望远胜于他的金庾信来,金仁问被彻底架空不过是顺理成章,不过只要他不会伤金仁问的性命,就和自己的任务没有冲突,犯不着强出头去触霉头。
“殿下无须担忧,属下看这金庾信年事已高,而您正当盛年,且暂忍数年,便又是一番天地!”
“你也以为我对这王位有意?”金仁问笑了摇了摇头:“我若是想与兄长争王位,当初就不会来长安当人质了!仁寿当年随先父上船的那一天,就已经绝了这称王之心。”
“殿下可听说过身不由己?”王文佐道:“您身处这个位置,哪怕您不想当这个新罗王,也会有人把您往那个王位上推的!”
“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不想当还能把我推上去?”
“比如天子!”
“天子?”金仁问的笑容消失了,当时列国虽多,但能够以天子二字相称的却只有一人,那便是高宗皇帝李治,他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只凭这句话我就能让你死?”
“若是如此,那也只能怪在下瞎眼了!”王文佐笑道:“不过我想殿下您应该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金仁问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文佐,而王文佐始终保持着微笑,似乎刚刚被威胁的不是他。
“说吧!”
“殿下应该听说过同仇敌忾这个词吧?联姻也好,人质也罢,都不及共同的敌人能让同盟坚不可摧。高句丽和百济没有灭亡之前,大唐与新罗之间就算有些冲突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您这个中间人可以左右逢源,而一旦高句丽与百济不复存在,一旦双方发生冲突,那您就必须要选边站了,新罗还是大唐!”
“新罗还是大唐!”金仁问吐出一口长气,王文佐这番话就好像一根钢针,戳中了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情,从孩提开始,金仁问就少有能见到父亲金春秋的身影,偶尔能见到也是面带愁容。随着年龄的增长,金仁问渐渐知道了父亲到底是在忧虑什么,并也将消灭世仇百济作为自己的毕生目标,也是出于这个目的,金仁问才在二十出头便渡海来到异国,侍奉大唐天子的。
在长安的这些年里,他尽忠竭智,谨小慎微,得到了天子的宠爱和信任,也终于推动大唐出兵征讨百济,达成了金氏父子的夙愿。但金春秋的去世让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继承王位的兄长金法敏虽然表面上对他颇为礼遇,背地里却十分戒备。而最让金仁问伤心的却不是兄长的敌意,毕竟自古天家无亲情,父子兄弟相残也是常事,比起大唐李家,金法敏待他已经可以说是宽厚大度了。最让他伤心的是其他新罗人的警惕戒备态度,就好像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新罗人,而是大唐的将军。
“王校尉,你觉得真的会有那一天,我与兄长会兵戎相见?”
“属下不知,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其实我觉得这也不能算是坏事,百济和高句丽灭亡后,肯定是宗庙被夷;而即便将来有一天大唐与新罗交兵,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换了个人当王罢了,也还是令尊的骨血,至少宗庙国家还是能保住的!说不定令尊当初送您去长安就是有考虑到这些了。”
“这你可就错了!”金仁问摇了摇头:“王位传给家兄是先父早就定下来的,否则他也不会让家兄迎娶庾信公的女儿,我若是去争夺王位,先父在九泉之下只怕也无法瞑目!”
第147章 威势
“是吗?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令尊这王位恐怕并非继承而来的?”
“不错!”金仁问对于此事也不讳言:“家父不过是王室疏宗,本来是无权继承大位的,但真德女王死后无子,王室近枝断绝,家父才得以登临大位的!”
“若是如此那便不奇怪了!”
“不奇怪?”金仁问被王文佐自信满满的样子引出了好奇心:“为何这么说?先父如何登基与他选我兄长继承大位有何关系?”
“殿下,令尊以旁支继承大统,肯定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的后代身上,所以……”金仁问抬起右手,制止王文佐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像金春秋这样通过旁支入继的国王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在自己的后代身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王位传给嫡长子,因为这样才能避免王室内部的冲突。换句话说,金春秋的选择并非出于个人的偏爱,而是对法统的尊崇,而如果将来金法敏真的无法保住王位,金仁问能够取而代之也是金春秋可以接受的,至少比落于外人手中强。长久以来隐藏于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死结就这么解开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王校尉,我记得旁人都叫你三郎是吧?今后我便这么称呼你,你也可以称我为仁寿!”
“这个……”王文佐愣住了,仁寿是金仁问的字,依照当时的风俗,只有地位比他更高,或者与其十分亲密的人才可以字相称,考虑到双方的身份上的悬殊差距,金仁问的招揽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三郎,人生于世间,便好似枝头之花:落于王孙贵宅,便是我,落于寻常人家,便是你,落于田埂粪坑便是黔首奴隶,出生于何地,是由不得自己的。像你这样的好男儿,若是一直这么蹉跎下去,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那属下就斗胆僭越了!”
朝鲜半岛冬天的雨下不长,抵达渡河点的第二天中午左右,雨就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吹在身上就好像一阵阵冷箭一般,透骨的冷。王文佐站在高岗上,俯瞰着身着麻衣的新罗人正在水面上忙碌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主人,要不要我去把那件水獭皮披风给您拿来!”一边说话的是桑丘,他把自己的裹的严严实实,就好像个毛茸茸的皮球。
“嗯,去拿来吧!”王文佐不敢逞强,拜昨天那场冷雨所赐,他鼻子还有点不通,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感冒稍不注意就变成肺炎,死人也不奇怪。
正当王文佐等待自己的水獭皮披风,他看到一群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金仁问正在其中,与平日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人群的中心,而是处于一个比较边缘的位置,人群的核心是一个身着黑甲的汉子。王文佐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衣,迎了上去。
“原来是上国将军,昨天冒雨行军,辛苦了!”金庾信道,“不敢!”王文佐赶忙躬身行礼,金庾信点了点头,便继续向高岗上走去,不时与一旁的金惠成低语几句,身着黑甲得他与昨天在帐篷时判若两人,王文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新罗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先前在金仁问手下时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金庾信来了后,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敬畏,同样的一群人,却是两支军队,数十年来累积的功勋威望,着实可敬可畏。
“诸位!”金庾信站在高岗的边缘,观察了一会周边的地形,转过身来:“此番唐人攻平壤不下,你们有什么看法?”
新罗的将领们交换了一会眼色,却无人说话,目光都聚集到了金仁问与王文佐的身上,金庾信笑了笑:“你们不要有太多顾虑,既然上了战场,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同舟共济,才有活路。这个道理我想这里每个人都明白!”
王文佐感觉到身上的大部分目光移开了,他暗自松了口气,被人提防的感觉真不好受。新罗人开始一个个发言,他只能听个大概,主要的意思就是这次失败会让大唐的征服计划无限期推迟,所以今后新罗人只能靠自己了。王文佐注意到金仁问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我今年已经六十七了!”金庾信取下自己的头盔,露出近乎全白的头发:“如今我的头发已经都白了,牙齿也只剩下不到一半,如果白天骑马,那么夜里躺在床上就会浑身上下疼痛,根本睡不着,再好吃的东西、美酒我也品不出滋味,再漂亮的女人我也提不起兴致。
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享受,而是一种折磨。当年与我一起在花郎队的兄弟们也都已经去世,还活在世上的只有我一人,他们在地下等着我,我之所以还忍受着这些痛苦,就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能够告诉他们:仇敌都已经覆灭,国家强盛,百姓安康!这就是老儿我最后一点夙愿,希望诸君能够让我能够如愿!”说到这里,金庾信向众将深深的鞠了一躬。
桌子上杯盘狼藉,王文佐等三人围坐在桌旁,王文佐将先前高岗上金庾信的举动讲述了一遍。
“这些新罗人就和疯了一样,我估计高句丽人遇上肯定要倒大霉了!”贺拔庸咂舌道。
“是呀,将士有求死之心,无生之愿,这种军队谁遇上都要绕着走!”崔弘度叹了口气:“三郎,这金庾信果真不愧为柱国大臣,来不来就是不一样呀!”
王文佐点了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金仁问有大唐天子这么牛逼的靠山,还是如此的低调,换了自己只要金庾信活着一天,一天就不敢对王位有觊觎之心。
“三郎!”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小心说:“我听说现在的新罗王便是这金庾信的女婿,这么看来那金仁问恐怕是斗不过他的……”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对王文佐这些时日与金仁问过从甚密颇为担心。
第148章 死斗
“三郎!”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小心说:“我听说现在的新罗王便是这金庾信的女婿,这么看来那金仁问恐怕是斗不过他的……”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对王文佐这些时日与金仁问过从甚密颇为担心。
“这个你无须担心!”王文佐给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酒,又替贺拔、崔二人加满:“金庾信的年纪放在那儿,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了,除非他临死前能把金仁问干掉替女婿除掉后患,否则就没啥可怕的!”
金庾信到来的第二天傍晚,新罗人的最后一支部队过了河,王文佐站在小丘上,凝视身后远处渡河点升起的烟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那种被高句丽人用矛尖顶着背心的感觉总算是没了。
据崔弘度多年以后的回忆,渡河之后的几天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在行列的两侧时常出现高句丽游骑的踪迹,但其数量和频率都不多,他甚至能在驱赶敌军游骑之余射杀了一头偶遇的野山羊作为晚餐的加菜,这给灰暗紧张的行军带来了一丝亮色。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后天天黑前我们就到新罗人的地盘了!”崔弘度笑道:“到了那儿,咱们就安全了!”
“对,那时三郎就是一府折冲了!”贺拔庸双手抱拳:“小弟这里先恭贺了!”
“说这个还早!”王文佐摆了摆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远处传来的接二连三的凄厉号角声打断交谈,王文佐将手中的半根羊骨头丢入火堆中,站起身来:“高句丽人来了,传令下去,各队披甲!”
刀柄碰撞着甲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王文佐束紧腰带,从桑丘的手中接过角弓,指尖划过有些发烫的弓身(天冷时角弓会太硬,为了上弦必须先用火烘烤),他左脚登上马镫,正准备上马,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王校尉,大将军有请!”
王文佐将左脚从马镫中抽出来,转过身,只见一个一身白袍的花郎正在马背上,正竭力控制住正在尥蹶子的坐骑,他的披风上绣有三支金箭,王文佐知道这是新罗军主帅信使的标识。
“大将军?哪个大将军?”
“自然是金庾信大将军!”那花郎回答的斩钉截铁:“军中号令,王校尉莫要耽搁了!”
王文佐并不喜欢信使的口气,不过他知道此时并非争辩的时候,点了点头,便上马随着信使而去。
“末将见过金大将军!”王文佐跳下马,向金庾信躬身行礼,眼前的老人枯瘦的躯干裹着白色的披风,给他一种很不好的联想,“上国军使到了!”金庾信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笑道:“这里视野开阔,对于战事一览无余,回去后还请将我新罗健儿杀贼的景象转告苏大将军!”
“是!”王文佐应了一声,正准备退到一旁,却听到金庾信道:“王校尉,到老夫右边来!”
“老匹夫!”王文佐腹中暗骂,他能够感觉到四面八方新罗将领投来视线,如芒在背。从古至今,距离权力核心的距离往往意味着地位的高低,自己区区一个校尉,所领兵不满千人,却被硬生生拉到金庾信的身旁,简直就是被放到火上炙烤。
“王校尉,你还是应该还是头一次站在这个位置吧!”金庾信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王文佐的难堪,他就像一个殷勤好客的主人,向客人介绍自己的家:“若是老夫猜的不错,你看到那座小山吗?那便是今日胜负的关键,能先据此地者,便有了七分胜算!”
无需金庾信指示,王文佐一眼就认出了那座小丘,方圆不过百步,其顶部高出周围不过二三十米,与其说那是小山,不如说就是个小土包,但正好位于整个战场的中央,谁占据了这里,便能俯瞰整个战场,居高临下,抢占先机。更重要的是,由于这座小丘的存在,一旦战事焦灼,双方的阵线将不可避免的此进彼退,反复拉锯,而控制小丘的一方将获得一个有力的支点,这就给控制一方在胜负的天平上增添了一块不小的砝码,而很多时候胜负就是在毫厘之间。
随着金庾信的指令如流水一般送出,新罗军就好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开始缓慢的行动起来。王文佐小心的观察着四周,暗自衡量着这支友军的战斗力:总体来说,新罗军是一支比较“穷”的军队,骑兵和弓弩手这些“技术兵种”的比例要远远低于唐军,也不如高句丽人,步兵的披甲率也不高,而且从各个支队的旗号上的杂乱无章的图案看,新罗人的军队应该是依照从部族划分,而非编户齐民征发而来,那些图案便是部族的图腾。不过新罗人的骑兵倒是盔甲鲜明,士饱马腾,应该便是他们口中的“花郎”。
相比起新罗人,高句丽人的军队就要“阔气”多了,步骑弓弩各兵种一应俱全,即使相隔数箭之地,王文佐也能看到一片片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的金属甲片,他相信其中相当部分是高句丽人当初从隋军获得的战利品——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所遗弃的辎重甲仗可是不计其数,堆积如山。想到这里,王文佐便觉得自己的牙根有点发痒。
正如金庾信预料的那样,战斗是从围绕着争夺那座小丘开始的,很难确认哪一方是进攻者,哪一方是防守者,双方几乎是同时抵达的丘顶的,矛尖相对,刀斧互斫,箭矢射穿血肉、骨朵击碎骨骼,鲜血散落地,旋即被无数只脚践踏为泥。
金庾信静坐马上,一动不动,他被白色披风包裹的躯干仿佛一棵枯树,花郎们环绕四周,王文佐好奇的看了看这个老人的背脊,尽管他距离那小丘还有数箭之地,但心却不由自主的狂乱跳动,而金庾信只是一言不发,看着人们在不远处成百上千的死去。
突然,金庾信举起右臂,号角声响起,王文佐看到新罗人的前阵开始向前移动,无止无尽的长长横队,指向斜上方的长矛仿佛钢铁密林,横亘整个战场。阳光照在枪尖上,反射的光让王文佐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他有一种错觉,那些不是人,而是无数只萤火虫——扑向火焰的萤火虫。
第149章 铁猛兽
突然,一阵风迎面吹来,带起的砂土让王文佐赶忙闭上眼睛——但还是有点晚了,沙子钻入眼睛,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泪水盈眶而出,无法亲眼目睹战况。但声音依旧盈满耳朵:战场上喊杀声激荡:先是断折长枪的劈啪,然后是刀剑交击的响动,以及“新罗万岁!”“向前!”的呐喊。王文佐知道无法自己马上睁眼,便凝神谛听。他听见马蹄奔波,铁靴溅起浅水,刀剑劈橡木盾的钝音,钢铁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啸,战鼓雷鸣,一千匹马同时发出惊叫。人们或高声咒骂,或乞求饶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数难逃,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则命丧于此。
“怎么了,王校尉你为何闭上眼睛?”
是金庾信的声音,王文佐赶忙强自睁开眼睛,苦笑道:“末将方才眼睛进沙子了!”
“原来如此!”金庾信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夫还以为王校尉是不想看到这般丑态呢,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老夫戎马半生,本以为早已看惯了,没想到方才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呀!”
“这老狐狸就没一句真话!”王文佐腹中暗骂,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可以勉强视物了,向战场看去,只见高句丽一方已经在左翼渐渐占据了优势,迫使新罗人的右翼不断向后退,虽然新罗人右翼抵抗十分顽强,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如果没有什么转折的话,高句丽人左翼的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王文佐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自己不是新罗人,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与新罗人此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如果这一仗新罗人败了,自己也要一起完蛋。
“金大将军,我方右翼……”“无妨!”金庾信做了个手势,打断了王文佐的提问,然后他便用新罗语连续发出了几道号令,王文佐不解其意,猜想应该是调度兵马去支援己方右翼,细看战场,果然有两队步卒向右翼而去,但随即高句丽那边向己方左翼调派了援兵,显然敌军的指挥官也注意到了这点,打算将其作为己方的突破口。
“大将军!”
“大将军!”
虽然无法全部听懂那些新罗花郎说了啥,但凭其语气和神情,王文佐也能猜得出个大概,应该都是在向金庾信请战挽救危局,但金庾信就好像聋了一般,完全没有听到众人的请战,只是坐在马上,凝视着战场,一动不动,王文佐也不禁怀疑这老头儿到底是镇定自若还是老年痴呆。
“仁寿!”
王文佐惊愕的抬起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眼睛不会骗人,只见金庾信叫来了金仁问,正指着新罗军的右翼说些什么,显然这是让金仁问前去支援。
“大将军,大将军!”王文佐赶忙抢上前
“哦?”金庾信面无表情:“王校尉,何事呀?”
“若是要让仁寿大将军出战,还请让末将为前驱!”
“哦?”金庾信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王校尉这是为何?莫不是觉得鄙国之兵不堪一战?”
“末将不敢!”王文佐苦笑道:“临别时苏大总管曾有军令,仁寿大将军乃是天子心爱之人,若是有半点伤损,便拿末将是问。若是苏大总管得知末将坐视仁寿大将军身处险处,只怕会重重治罪!”
“原来如此!”金庾信笑了起来:“仁寿,想不到大唐天子如此看重你,好,好!先王在地下有知,也会心中甚慰呀!”
“仁寿不敢!”金仁问垂首应道,无人能够看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校尉了!”金庾信挥了挥手:“护卫我这仁寿贤侄平安归来!”
“喏!”王文佐应了一声,起身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金仁问的身后,他随金仁问下了坡,低声道:“大将军,军令在身,方才莽撞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你一番美意,我如何不知!”金仁问笑了笑:“待杀退了强敌,再说其他!”
“是!”王文佐应了一声,他让桑丘去传令召贺拔雍、崔弘度所部来,自己跟在金仁问身后,向新罗军的右翼而去。
高句丽军。
“看天色也不早了了,这些新罗狗还真硬呀!”泉渊男建皱起了眉头:“让高舍鸡准备好,等我号令!”
“是!”
泉渊男建搓了搓手,即便身披貂裘,寒意依旧能透过皮裘,让你的手指发麻,骨节僵硬,最可怕的是天黑之后,寒冷悄无声息的捕获自己的猎物,让你四肢麻痹、牙齿打颤,最后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安详而又恬静的躺下,第二天早上变成一具僵尸。
“一定要在天黑前结束,否则赢了也和输了没啥区别!”泉渊男建心中暗忖,尽管自己把新罗人的右翼打的节节败退,但距离完全胜利还有相当的距离,而时间已经不早了,是下注的时候了——让那一千甲骑具装打穿新罗狗的右翼,然后扫过敌军的背后,一举夺取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