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但也会有人留下来!说白了,逃走也只能保住命,大部分家财是带不走的,等于是家财荡尽,几代人的辛苦都化为乌有,这样的人总是少数!”
屋内陷入了沉默,几分钟后,崔弘度点了点头:“行,就照这个法子来!伊吉兄,这次就都依仗你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仿佛为了预兆接下来的乱事,一场吓人的暴风雨肆虐于关中平原的东部,狂风夹杂着冰雹,扫过田野、丘陵、河道和树林,暴雨冲破了有的地方的堤坝,将不少村落化为泽国。小土豆的大小的冰雹落得满地都是,将道上的行人和牲畜砸的头破血流,长安城里的居民们一致认为这是上天震怒,为人世间的罪恶发出天谴。长安城内的各大寺院道观都被挤得满满当当,人们涌进其间,虔诚的祈祷,为即将到来的灾祸而惴惴不安,惶恐不已。
大慈恩寺,佛殿前广场上人山人海,挤满了人头,都是祈祷求福的百姓。人们交头接耳,交流着眼前的窘境和对未来的期望。
“这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雹子,不知道多少人的房顶都砸破了!”
“听说朝廷还要出兵,征讨陕州的叛逆!不过这可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呀!”
“不错,天下冰雹,这说明菩萨神明都很不高兴,如果不先想办法消弭神明菩萨的怒气,就急着出兵的话,是很难取胜的!”
“是呀,米价都涨到四百文一斗了,还想着打仗!真是不让人活了!”
“四百文一斗?不是衙门已经发了榜文,说米价超过二十文一斗的就要拿下治罪吗?谁还有这么大胆子?”
“榜文是榜文,粮米是粮米!说句公道话,四百文一斗的米价的确是高了,可二十文一斗就是胡扯了。你们去广运潭看看就知道了,平日里停满了漕船的码头现在空空荡荡。漕运已经断绝,又要打仗,长安的粮米就是吃一点少一点了,这粮米是啥?就是命!你家里有金山银山,能吃能喝吗?你让人家把命二十文一斗卖给你,那干脆人家就直接把大门一关,留着仓里的粮食不卖,留着自己吃了!”
“真的假的?广运潭没漕船了?”
“这个谁能骗你?不信你自己亲眼去看看不就行了,反正也就是半日的路程!”
“要是这样可就完蛋了!从前两年开始关中的粮食都转运到陇右打吐蕃人了,长安城这几十万张嘴都指着漕粮吃饭呢!娘呀!这可怎么得了呀!”
“不是听说漕运断绝就是因为陕州的叛兵截断了漕运?只要这次出兵打赢了,漕运就自然通了,粮价自然就恢复了!”
“打赢了漕运恢复,那要是打不赢呢?岂不是更糟糕?”
“怎么会打不赢,王师讨伐几个叛逆,不是轻而易举?”
“那可未必,你们忘记了前几年的事情,路过关中的那伙叛军,都打成什么样子?南北衙禁军根本就打不过人家,最后是靠一群回纥人才打赢的!”
“对呀,而且你说人家是叛逆,人家自己可不觉得!你们没听说过吗?前些天不是说天子龙体不豫,所以才召回沛王监国吗?其实都是假话,是天子被幽禁,被沛王夺位,陕州的叛兵原本是北衙禁军的一部分,是忠于天子的,因为宫中有事才逃出来的……”“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敢乱说!”
“啥乱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说,早就传开了!”
“这么说来这些叛军还是忠臣了?”
“是不是忠臣那就得看打赢还是打输了!”
“这倒是,哎,其实皇宫圣人是谁与咱们也没啥关系,就是千万别打仗就行!”
佛像前的议论就好像大海的浪花,浪起又浪落。而从东方吹来的乌云愈来愈浓重,暴雨如注,甚至响起了冬日里极其罕见的雷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行军还是打仗都不可能,葛德威的讨伐军刚抵达灞桥就不得不扎营休息,等到天气再次转晴。
直到两天后,这场突然起来的暴雨方才结束,葛德威并没有立刻下令出发,而是又等了两天,等到道路大体干了,才开始向陕州出发。虽然在裴居道面前说的很轻松,但他心里对这场战斗还是很重视的。
崔弘度也好、黑齿常之也罢,都是凭借战功,一刀一枪杀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不会是酒囊饭袋,至于那一千骑兵,他也见识过,的确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弓马娴熟,不是北衙那些整日里当仪仗队的人架子能比的。所以他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从河东、陇右等地来长安轮戍的府兵,虽然不如北衙那些宿卫部队盔甲鲜亮,样子好看,但上阵厮杀起来就靠谱多了,加上人数是对方的五倍,打赢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尽管葛德威预先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他抵达陕州城前时还是吃了一惊。城外的村落已经空无一人,目光所及之处,就连临近城墙的树木都被砍光,城墙修补完毕,城头上都有遮挡箭矢的木棚,射笼,还能依稀看到投石器的长杆。不像是内地的城镇,倒像是边关的要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德威惊讶的问道:“城中不是只有一千叛军嘛?怎么能修缮的如此齐备?”
“多半是叛贼逼迫城中百姓建造打制的!”副将用不那么确定的语气答道。
“胡说八道!”葛德威怒道:“这么多器械工事,还有城墙修补,短短几天就能打制好,逼迫,你去逼迫我看看?”
副将顿时哑然,正如葛德威所说的,陕州虽然地处要冲,但毕竟是内地,百姓不闻干戈已经有四五十年了,不要说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就是城墙本身肯定都有很多破损地方。将其修补建造是个相当繁重,相当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如果没有城中居民的积极配合,哪怕叛军采用强迫的手段,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
“还有城外的树木,村里的居民,你告诉我都是叛军强逼当地百姓做的,这鬼才相信!”葛德威怒道:“来人,去这些村子里探查一番,看看是怎么回事!”
很快,四出探查的斥候回来了,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众将的面色愈发难看。按照斥候的报告,村子所有的房屋都空空荡荡,财物粮食布匹一扫而空,甚至门板都没留下几块,但却没有烧杀抢掠的痕迹。显然这是村民自发的带走了所有财物,退入城中,不给进攻方留下可以资用的物资。
“陕州这些逆民!”葛德威的牙齿磨的咯吱作响,在他的预料中,就没有打攻城战的打算。原因很简单,自己代表朝廷,敌军乃是叛军,陕州城内的居民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没有居民的配合,叛军那一千骑兵连站满一圈城墙都不够。
叛军将领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困守城中,倒是要小心对手先放火烧城,再乘着自己救火时候杀个回马枪。
“将军,既然城池已固,那仓促之间只怕拿不下城了。不如先立营,以为根本再说!”
“嗯!”葛德威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深夜时分。
城墙上,黑齿常之一身黑衣,就像个无声的幽灵,穿过马道,转角,望楼,每当他看到当值的岗哨在打瞌睡,无论是士兵还是临时募集的民兵,他都将其拍醒。当他巡查完最后一座城门,准备下城回去休息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此时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整座陕州城就好像沉溺于甜梦之中,到处没有动静,到处死气沉沉,只有那宛如细筛筛过的细雨,发出细密的沥沥声。渐渐,能够听到一种异常的声音,虽然那响动很低沉,但音量却不小,只是被雨声盖住了,不细听听不清。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黑齿常之探出头,凭借他那双夜眼,他能够看到城墙下的城壕旁有数量很大的人群,黑压压的人头,比天色还要黑。
黑齿常之后退了一步,对旁边的民兵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敌人夜袭,用叉杆推梯子,一个个传过去!”
民兵张大了嘴巴,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尖叫,但他还是被黑齿常之的镇静慑服了,用力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另一个民兵压低声音说:“敌人夜袭,用叉杆推梯子,一个个传下去!”
黑齿常之回过头,挥了挥手,然后靠在女墙旁,小心的看着城墙下的动静。夜袭者放下梯子,走下壕沟,然后涉水爬上壕沟的另外一侧,最后竖起梯子,向城墙上爬去。城上无声无息,就好像无人察觉,袭击者沉重的双脚拆的长梯咯吱作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齿常之拔出佩刀,将刀尖对准一副长梯的端头,他看到一只手抓住长梯的末端然后是另一只手,然后是盔缨,向上冒,向上冒。
黑齿常之将刀尖用力向前刺,刀尖贯穿突袭者的咽喉,然后他抽回刀尖,然后他操起叉杆,顶住长梯用力向外推去,顿时城墙下传出一阵绝望的嚎叫声,然后是几声闷响。
几乎是同时,在黑齿常之的两侧也传出类似的声响,只有两个幸运儿跳上了城头,也很快被黑齿常之和他的亲兵砍倒了。
“怎么样?都没事吧?有敌兵上城了吗?”黑齿常之高声喊到。
“没有!”
“没有!”
“没事,梯子都被我们掀翻了,没有贼人上城!”
听到这些乐观的应合声,黑齿常之松了口气:“那没人受伤吧?有受伤的也应一声!”当没有听到声音,黑齿常之笑道:“大伙儿再小心些,防备贼人再来!”“好说!这也是为了自家,大伙儿都尽心些!”
“对,贼人进城了,大家都没活路,可千万大意不得!”
城上守城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应合道,这些守城民兵虽然厮杀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守城的积极性和勇气还是毋庸置疑的。黑齿常之又勉励了几句方才离去。
“怎么样?黑齿贤弟!”崔弘度也没有睡,他就倚在一张矮几旁,打一会盹,处理一会儿事务。
“刚刚葛德威的人袭城了!”黑齿常之答道:“用梯子爬过了壕沟,开始爬城,被我发现了,先翻了梯子,估计有不少人摔死摔伤。”
“哦?梯子?”崔弘度笑道:“咱们可是临近城墙的树砍光了,那他这些梯子打制起来可不易呀!”
“嗯。我也估计这几张梯子来的不易,所以我们掀翻了梯子之后,城外的敌兵就没有再攻了,估计。就是因为没啥承受的器械。”
“嘿嘿,估计明天就来真格得了,葛德威可是个暴脾气!”崔弘度笑道。
第757章 首战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黑齿常之笑道:“就一天功夫,葛德威能打制多少攻城器械来,光砍树搬运木材都不够,没有攻城器械,只有蚁附攻城,再多人都不够死的!”
“这倒是!”伊吉连博德笑道:“不过拖时间对他们也未必有利,陕州城里的工坊工匠多得是,各种材料又不缺,比起打造器械,葛德威打造出一样来,我们十样都造出来了!”
听到伊吉连博德这般说,崔弘度和黑齿常之都连连点头,这倒不是他们要拍同僚的马屁,而是伊吉连博德说的是大实话,古代城市攻防战中,士兵的数量和精锐程度其实没那么重要——就算你是项羽再世,吕布复生,力敌百人,爬云梯的时候一个女人也能用一盆滚烫金汁要你的命,毕竟再好的盔甲也挡不住滚油和落石,云梯上也没地方躲;攻城方兵力再多,城墙上可以选择的突破口其实也就那么几处,只能一点点添油往里面耗,直到耗光守城方的资源为止。
所以城市攻防战其实拼的是不仅仅是人命,更多的是资源——粮食、油料,各种器械、以及制造器械的人手和材料。攻城方有木材打制投石机、木驴冲车,就用不着用尸体填平壕沟,死人死到尸体与城墙一般高,可以先用投石机和弓箭手压制城头火力,然后用冲车撞开城门,或者把吕公车直接推到城墙前,然后放下吊桥,直接登城;守城方有木棚、射屋、强弩、投石机、叉杆,就可以消除射击死角,躲在安全的地方向毫无遮拦的敌人投石射箭,轻轻松松的推翻云梯,烧掉对方的吕公车,逼迫敌人用几百条人命换几步土地。
这也是为何自古以来守城方第一步就是坚壁清野,最好距离城墙一定距离之内连块大石头都不留给对手。这一点伊吉连博德他们做的已经很好了,而守城的资源他们更是充沛之极——粮食和油料自然不必提了,为了修补建造漕船,陕州有大量的各色工匠和充足的材料,无论是制造弩机、箭矢、还是别的攻守器械,都是应有尽有。如果葛德威打算先建造好了器械再来攻城,他只会发现守城那边的更多,更好。
“那夜袭的事情?”崔弘度的目光转向黑齿常之,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双夜眼,要夜袭可以说非他莫属。
“今晚是头一晚,葛德威肯定防备最严!”黑齿常之答道:“我反倒觉得明天拂晓反而更好些!”
“拂晓?”
“嗯,弦不可能永远绷紧,否则就断了!”黑齿常之道。
“这倒是,那就明天拂晓吧!”
城外军营。
军议在葛德威的帐篷里进行,两张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方桌并排放着,有一张桌子还少了半截腿,不得不用几块石头替代。葛德威坐在主位,右手便是他的副将,行军司马、长史、左右都虞候分作两侧,然后便是各营的将佐校尉,军议的开始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军官们面面相觑,眼前的情况和他们离开长安时所想象的大相径庭,敌人的数量远远少于己方,又是骑兵,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烧掉仓库后逃走,对于他们来说最主要的工作不是战斗,而是扑灭余火,恢复原状和追击。可现实是一座设防完备的城市,除非进行一场正规的围城战,否则根本不可能攻下来。
“将军!”行军司马第一个发言,他是个来自陇右的老兵,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伤疤,他的声音有些浑浊,必须很用心才能听懂说的什么:“我们应该向长安要求援兵,除此之外,还要向相邻州县征发民夫,仅凭现有的人手,要打制攻城器械,挖掘壕沟,修筑壁垒还有些不够!”
“援兵?我们有五千人,叛军只有一千人!我军人数是叛军的五倍!”长史不满的反驳道:“朝廷会认为我们畏缩不前的!”
“长史,打仗不是简单的比人数多少的!陕州城内外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没有城中百姓的配合,怎么可能搞成这样子?”行军司马道,他的脸上满是忧虑的痕迹:“攻打这样的城市,五对一的优势可不够!”
“是呀,司马说得对!”
“城头上那么多木棚,射笼,城里的工匠和各种材料肯定不缺,这么说来弩机也不会少!我们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多少人都是送死!”
军官们接二连三的发言,绝大部分人都站在了行军司马的一边,他们一致认为,用血肉对抗石块、木头和油脂绝非明智之举。
葛德威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就好像一尊石像,坐在方桌旁,当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出帐外,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军官们,副将赶忙追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营地的边缘,方才停下脚步。
“离开长安前,长安的粮铺只有不到一半开门了!”
“啊?”副将被葛德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晕头晕脑的,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属下倒是没注意!”
“情况很糟糕!”葛德威转过身:“叛军占住了陕州,就是卡住了长安的喉咙。没有漕运来的粮食,长安就是一座死城!所以我们不能拖延下去,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副将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
“他们要援兵是对的,要征发周围州县的民夫也没错,但不能像他们想的那样先把器械打造好了,再按部就班的围攻,长安等不及,裴侍中更等不及!”葛德威的话越说越快,到了最后简直就是吼叫:“今天就先攻打码头,至少先把码头拿下来!”
崔弘度站在女墙旁,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城门外便是不久前曾经还是码头和仓库的废墟,几天前他已经下令将大多数建筑物都拆毁,大部分木材都搬进城,剩余的材料堆成一道矮墙,保护着最后一条栈桥,用来供十二条改装后的水轮船停泊。显然,敌军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码头,理由很简单——这里的防御最薄弱,没有壕沟,没有城墙,只有一道矮墙。
葛德威的前军仿佛涌动的波涛,向码头涌来,矮墙后的民兵们射出的两排弩矢,就一哄而散,向不远处的城门逃去。这倒是在崔弘度的意料之中,他对自己的民兵不抱任何幻想,这些临时募集的前水手和搬运工们可以在甲板上射弩摇橹,也能站在城头上向下投掷石块,泼热油,但野战中只会一触即溃,惟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他从长安带来的那一千骑兵,这些骑兵来自辽东、百济,跟随王文佐身经百战,弓马娴熟,若是应用得当,便是万人亦可击溃。
“发出信号,让水轮船起锚,往岸边靠过来!”他头也不回的发出命令:“还有城头上的投石机,也调转方向,等候命令!”
葛德威的前军此时已经冲到了矮墙前,最前面的几排士兵已经开始翻越齐胸高的矮墙,有的性急的干脆用长矛挑飞矮墙的上半部分,试图将这些障碍物清理开。为了避免遭到城墙上守军的投射器械的射击,葛军开始有意无意间的向河边一侧靠拢,这就破坏了队形,让其混乱起来。
“船,水轮船!”
随着葛军的叫喊声,十二条水轮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岸边靠拢过来,即便大部分士兵早以熟悉了这种经常停泊在广运潭码头边的漕船,但亲眼在这个距离看到这种新式船只的灵敏和速度还是第一次。士兵们本能的向后退却,好拉开一点与之的距离。
砰!
随着一声轻响,一支灌铅短矛被卷曲到了极限的筋丝纤维驱动,弹射出去,越过前面两排士兵的头顶,贯穿了旗手的小腹,将其连同旗帜带倒在地。这支短矛仿佛是个信号,这些靠近岸边的水轮船射出雨点般的箭矢和短矛,落在靠近岸边的人群头上,被射中的人就好像被大风刮过的岸边的芦苇,成群的扑倒,有人试图张弓反击,但这些水轮船靠岸一边的侧舷早就竖起了木排,水手们躲在木排后,用弩机和“蝎子”向岸上密集的人群射击,岸上射来的绝大部分箭矢都被木排挡住了。
几乎是同时,城头上的投石机也开始行动了,相比起船上的射手们,城墙上的投石机大部分都打偏了,不少石弹都从葛军士兵的头顶上掠过,落入河水中,有几块甚至砸到了正在向岸上射击的水轮船上,引来了一阵怒骂声。但即便如此,这也让葛军事情陷入了一种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恐惧之中,在这种夹射下,愈来愈多的人丢下武器,试图逃离这块倒霉的地方,他们推倒试图阻挡自己的军官,翻过矮墙,向己方的本阵方向逃去。
从城门里冲出的骑兵们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骑兵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两百骑上下,但他们迅猛果敢的行动弥补了这个不足,他们如风一般席卷过葛军的侧翼,引满角弓,向只有四五步远的敌方步卒射箭,挺起长矛,刺穿抵抗者的胸口,践踏一切,驱赶一切,披靡一切,就好像割草人一般,每前进一步,前面的草就倒下一片,就这样,原本浩荡的葛军在马蹄前转过身,发出绝望的喊叫声,丢下旗帜、长枪、头盔,向后逃去。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被同伴挤倒践踏,再也没有重新起身的机会。
看到己方的前军被击溃,葛德威的脸变成了一种可怖的紫黑色,就好像茄子。他愤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胜利者的骑兵并没有追击下去,只到了那道矮墙边缘就退回去了。
“贼人的骑兵果然精悍!”副将嘟囔道:“不可小视!”
这句话点着了葛德威的怒火,他恶狠狠的骂道:“来人,将这些废物拿下,临敌后退者斩!”
“将军,将军!”副将给吓了一跳,赶忙求情道:“这么多人不可尽斩呀!”
“对,对!”行军司马赶忙接口道:“这不过是初战,若是杀了这么多士卒,岂不是自沮士气!”
葛德威此时也有些后悔,毕竟逃回来的溃兵就有七八百人,如果都杀了那剩下的军队只怕也打不下去了。他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逃回来的溃兵什一抽杀,活下来的插箭游营,以为三军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