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与败者的沮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陕州城内此时却是一片欢腾。如果说先前城中绝大多数人是怀着绝望恐惧的心情面对长安来的军队,那刚刚亲眼看到的胜利就让这些原本绝望的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这些“王师”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嘛!那些骑兵们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几倍于己方的“王师”,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难道和那个倭国来的转运使相公说的一样,他们才是忠臣,长安有奸臣囚禁了圣天子,只要大家能够坚守陕州一个月,王大将军的大军就能赶到,到时候解救天子,大家都是有功之臣,可以封妻荫子?
在胜利的刺激下,城内的百姓和民兵们兴奋了起来,他们开始连夜赶工,打制更多的器械,箭矢,投矛和弩机,检查城墙,寻找可能存在的缺口薄弱之处,看到这种喧闹,城外的进攻者不由得更沮丧了。
“看这样子,倒像是咱们才是叛军了!”一个军官摇了摇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从长安连夜行军赶过来了!”
“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他旁边的同伴叹了口气:“还是先找长安要援兵,相邻州县征召民夫来吧!就凭咱们手上这点兵,就算再过半年也攻不下来!”
无论葛德威如何的恼怒,他也不得不向长安发出求援的书信,并从相邻州县征召更多的民夫,为打一场时日持久的攻城战做准备了。
第758章 退让
长安,平康坊。
平康坊是长安距离皇城最近的几个坊市之一,从这里向西走便是皇城朱雀门,向东便是东市,向北便是崇仁坊,向南便是如棋盘菜珪一般的坊市。只有长安城中的顶级权贵才有资格住在这里,远远望去,红墙黄瓦、画栋雕梁的禁里就只隔着一条街。而坊中屋舍层层叠叠,满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样子。
身为户部侍郎的刘培吉虽然也算得上大唐的核心圈了,但毕竟根基日浅,在临近皇城的几个坊市没有宅邸,为了早朝省些气力,便在平康里租了一间三进的宅邸,他的俸禄一小半便花在这上头了,若非其他方面还有些外快,他这个堂堂的户部侍郎每月里只怕都要入不敷出,维持不住在长安城里的体面了。
这天中午,他在政事堂值了一个夜班,早上又去城西南的归义坊拜访过了一位同乡,正骑着马往回走,正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吃午饭。
“哎,和十几天前,这市面上可是冷清多了呀!”望着曾经是人头攒动,客商往来,而如今已经变得空旷冷清的街面,刘培吉一边观察着,一边心中暗想:“谁能知道短短半个月不到功夫,竟然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沛王也好,裴侍中也好,他们斗不过王大将军也就罢了,居然连王大将军留下的几个鹰犬爪牙都斗不过。区区一个宫变,竟然搞得漕路断绝,生灵涂炭,真是不堪造就呀!”
对于未来局势的演变,刘培吉的推测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说刚开始两天,他虽然对裴居道不无鄙夷之情,但经过理智的分析,还是觉得这次政变至少有六七成的胜算:毕竟裴居道的做法再怎么不堪,他也控制了朝廷,赢得了大义的名分,有了这个,即便王文佐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俯首称臣,否则就要以东北一隅的力量对抗整个帝国,显然这是力所不能及的。但随着崔弘度、黑齿常之等人逃到陕州,与伊吉连博德联合切断漕运之路,并派人回长安公然要挟裴居道之后。他惊诧的发现被卡住了漕路的长安不要说号令四方,就连维持下去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四方州县很可能会坐视成败,王文佐如果能借机领兵南下,长驱直下,直逼洛阳,那形势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到底,天子也好、相公也罢、还是要依仗着我们户部,没了沿着运河而来这一船船粮食、布匹,这长安城连维持下去都不易,更不要说统御四方了!”这么暗自掂量一番之后,刘培吉就愈发志满得意起来,他从马背上挺直身体,开始怀着一种超脱众生的态度,开始打量起周围的景物来。他发现街道两旁多了不少摆摊出卖的人,本来依照当时的法度,买卖商贾之事必须在市场之中,外间都是违禁之举。当然,在偏僻之地、黄昏时分做小买卖的也是常有,但像这样大中午就在路旁公开售卖的,还是头一遭。他饶有兴致的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亲随,走到一个摊子前。看摊的是个服饰整洁的中年男子,看到刘培吉过来了赶忙拱手道:“这位郎君,您看中了什么,便拿了去,如今这世道,哎!”说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培吉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挑选物件,这摊子上有折扇、香炉、书籍、折刀之类的杂物,共有三四十件,以刘培吉的眼光,东西的成色倒也一般,他随便挑了三四件,让那男子包了,问道:“其价几何?”
“哎,您看着给吧!”那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能换几升米熬粥充饥便好了!”
“几升米?不至于吧?你这几件小玩意算下来也要一贯多吧?”刘培吉笑了起来,虽然在他看来这些杂物成色一般,但也是有些来历的,若是世道好的时候,随便一件也能换个两三百文,自己挑了三四件,怎么也要一两贯了,就算现在米价贵,也不至于只能买几升米。
“那是好时节,不是现在!”那中年男子叹道:“现在街面上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十成的东西能卖出一成价来就不错!米价却打着滚的往上涨。我家中有两个孩子,算上老母,山妻,一共五口人,便是吃粥,一天也要三升米,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听到那男子的叫苦,刘培吉面色也有几分难看,他能够看得出这男子应该也是士人,不欲占对方的便宜,便咳嗽了一声:“这样吧!你若是愿意,我就用一斗米换你这几件东西如何?只不过我这里没米,你要跟我去家中拿!”
“一斗米?当真?”那男子闻言大喜,他害怕刘培吉反悔,赶忙将那几样东西塞到刘培吉手中:“好,好,你家住哪里,我们一起去!”
“不急!”刘培吉见那男子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酸楚,随手将买下的东西转交给一旁的亲随:“不急,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免得拉下什么!”
那男子三下两下把售卖的东西打了个包裹,挂在肩膀上,他跟着刘培吉,两人路上闲聊,刘培吉才知道这男子竟然在刑部当差,还是个青衣官儿。
“你既然有官差在身,怎么还会如此清苦?”刘培吉问道。
“朝廷俸禄微薄!”那男子苦笑道:“这段时间米价柴薪飞涨,我那点俸禄养活自己一人都有些勉强,更不要说拖家带口了!”
刘培吉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到家中,他令人取了米来,对那男子道:“你快些回家,若是吃完了,再来我这里拿!”那男子千恩万谢拜别而去。
送走了那男子,刘培吉回到家中,家人看他的脸色,哪里还敢多言,只是妻子送上了餐食,却是只有小米粥、腌菜、胡饼、羊肉。
“郎君,这几日外间百物腾贵,菜肴简陋,还请将就些!”刘妻道。
“这已经很好了!”刘培吉拿起馒头啃了两口:“接下来日子恐怕还要不好,你要有所准备!”
“还要不好?”刘妻吃了一惊:“比现在更糟?朝廷不是已经出兵征讨陕州了吗?漕运打通了不就好了?”
“妇道人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刘培吉冷哼了一声。
“难道说朝廷打不过叛军?”刘妻愈发害怕:“不是说叛军只有千人,旦夕可破吗?”
“你呀你……”刘培吉放下馒头:“人家写的什么你就信什么,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你可知道那叛军是何等人……”刘培吉正要说下去,外间却传来亲随的声音:“郎君,宫中有召,使者就在外面等候!”
“罢了,我马上就来!”刘培吉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走到妻子身旁,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把家里的事情管好就行,保重身体!”
刘妻点了点头,泪水也已经盈眶而出:“郎君你也要保重身体!”
看到妻子的样子,刘培吉心中也有几分酸楚,他转身出了屋,上了马,向使者问道:“什么事情?”
“葛将军从陕州派使者来了!裴侍中召集户部官员会商!”
“葛将军?那就是前线战事了,也不知道是胜是败!”刘培吉心中暗想:“若是胜了也还罢了,若是败了,长安的百姓不知道还有多少苦要吃的!”想到这里,道路两旁摆摊售卖货物的叫卖声更多了几分凄凉之意。
政事堂。
“这么说来,葛将军是初战败了?”听完了葛德威的来信,张文瓘问道。
“不是败了!”裴居道脸色有些发黑,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下:“只不过贼人壁垒坚固,我方轻兵而至,没有器械无法攻城罢了。所以葛将军才上书要求朝廷发各州兵士、民夫,围攻陕州!”
“不胜就是败了!”张文瓘似乎全然没有听到裴居道的慷慨呈辞:“他们控制着粮道,有吃不完的粮食,器械材料充足,更不要说王文佐了;而长安缺粮,时间拖得越长,就对他们越有利!征发各州兵士、民夫只会需要更多的粮食,从哪里来?”
“那张相公说应该怎么办?”裴居道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问道。
“答应他们的条件,只要他们肯向长安运粮食!”张文瓘道。
“不行!”裴居道怒道:“朝廷岂可被一群逆贼要挟?”
“如今形势比人强!”张文瓘的声音冰冷如铁:“裴侍中路过街上的时候有没有看看外边的情况?你知道现在长安的米价是多少文一斗?如果你下令发各州府兵,那长安的粮食只会更缺乏,再说大家都知道,关中各兵府的青壮可战之士大部分都已经抽调到陇右抵挡吐蕃人了,现在能抽调来的也多半是不堪战的老弱,用这种临时征发的老弱攻打坚城,一旦不胜,你再怎么办?”
裴居道被张文瓘这番连珠炮一般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半响之后他才辩解道:“老夫已经下令长安米价不得超过二十文一斗,违令者流放!”
“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张文瓘冷笑道:“你不让人家米价超过二十文,人家干脆不卖了,结果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粮食,只能在鬼市里买,昨天晚上老夫派仆役去问了问,市面上要买到米,斗米已经要千文了。你说说看,长安城里有几个人能吃得起千文一斗的米?长安城现在需要的是粮食,不是禁令!”
“那,那你说应该怎么办?”裴居道心烦意乱的答道,他想要发火,但也知道张文瓘说的不错,而且在这个老儿背后还有很多人,自己能杀一人,但不能犯众怒。不然自己离灭亡就不远了。
“老夫刚刚说过了,粮食,不管答应什么条件,都得先让陕州那边送粮食过来,漕运断不得,断了漕运,不但长安不成了,陇右那边也要完。”张文瓘大声道:“照老夫看,还是先把那个什么慕容鹉给放出来,别急着扣上一顶逆贼的帽子。他们不是说自己是大唐的忠臣吗?那好,忠臣就先开船运粮,哪有让圣天子、陇右的将士挨饿的忠臣?两边各让一步,要顾全一下大局吧!”
张文瓘的这番话裴居道倒是入耳了不少,尤其是后面半段,更是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对,只要先把粮食拿来,其他的都可以先让一让,以退为进的道理自己还是知道的。
“好,老夫也不是不肯顾全大局的人!只要陕州那边肯给粮食,别的老夫也都可以让一让!说到底,圣人还是老夫的女婿,老夫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圣人,为了大唐!只要对大唐有利,老夫这点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裴居道说到这里:“不过张相公,你怎么能确保对方肯送粮食来?”
“侍中你一开始派兵去打,老夫不说话,因为你若能打赢了,漕运贯通了,那是最好,可现在你没有打通,那就得谈,谈才有粮食,不谈就什么都没有!”张文瓘道:“把人家关在监狱里是拿不到粮食的。”
“行,那谁去谈?怎么谈?”裴居道冷笑道:“老夫先说清楚了,拿陛下的孩子换粮食这种事情,我可没法答应。”
“老夫也没说要答应到这一步!”张文瓘道:“但总得先谈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裴侍中总该听说过吧?”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裴居道笑了起来:“感情在张相公眼里,国家大事就是路边的卖菜的贩子呀!”
“圣人如伊尹,也以五味调和讲和治国之道,何况愚钝如吾等!”张文瓘冷笑道:“裴侍中若是拉不下脸,便让老夫去谈便是,总之,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听到这里,裴侍中正要退让,这时外间有人通传,他听了点了点头:“户部刘侍郎到了,钱粮是户部的差使,你我还是先听听他的意思吧!”
第759章 粮食的力量
“也罢!”裴居道叹了口气:“便先听听他的吧!”
刘培吉进了门,刚行罢了礼,便听到裴居道说:“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陕州叛贼有一名使者,你去见见他,让他们送粮食来!”
“送粮食来?”刘培吉闻言一愣:“葛将军不是已经领兵去征讨了吗?难道……”“刘侍郎!”张文瓘咳嗽了一声:“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是能够不动干戈就让漕运畅通,那才是上之上也!”
“张公所言甚是!”刘培吉看了一眼裴居道:“只是要陕州那边送粮食来肯定也有条件的,不知道可以答应多少?”
裴居道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不说话,一旁的张文瓘见状心知对方不可能授与刘培吉让步的权限,只能笑了笑:“你这也是第一次去,探探对方的口风便是!”
“探探口风?”刘培吉看了一眼裴居道,对张文瓘道:“张相公,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既然想要陕州那边开漕路送粮,那有些事情就得让一步,光探口风是探不出粮食来的。”
“刘侍郎,你先去一趟便是!”张文瓘当然知道刘培吉话是故意说给裴居道听的:“成与不成,都不怪你!”
地牢。
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只有地上一堆稻草,在墙角还有一个木桶供大小便之用。慕容鹉依稀记得房门是用木板拼接而成,外裹铁皮,足足有一尺多厚。当他进门的时候还能短暂的看几眼屋内的摆设,等大门关上,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没有一丝光线,与瞎子无异。
呆在这样的地方,活人与死人无异,都被埋于地下。慕容鹉不禁想起过去曾经听过说的那些宫中的残酷传说:为了避免泄露陵墓的秘密,为天子修筑陵墓的工匠们在陵墓修好后,就会被关进陵墓之中,与他们的秘密一同埋葬于地下。一想到这里,慕容鹉就不敢再想下去。
他诅咒每一个人,裴居道、沛王、皇后、天子、崔弘度、黑齿常之、伊吉连博德,到了最后,他责怪他自己。“蠢货!”他对着黑暗大喊:“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
黑暗中,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无法在墙上做记号。只能用送来餐食的次数来推算过了多久。慕容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陕州是不是被攻下了,王文佐现在到了哪里,自己是不是被遗忘了,他不知道。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慕容鹉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不过是又一场梦,突然,沉重的木门被打开了,一道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刺痛了他的眼睛。
“慕容校尉,你这样子看上去可不是太好!你想要什么?”
“水,如果有酒就更好了!”慕容鹉的声音沙哑而又陌生,似乎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拿些水来,喝醉就糟糕了!”那个声音道。
片刻后,一个瓦罐送到慕容鹉的面前,他抱起瓦罐,大口痛饮,水从嘴角流出,流进胡子里,他喝道肚子再也装不下去才停了下来,虚弱的问道:“你是谁?”
“户部侍郎刘培吉!”来人答道:“裴侍中让我来和你谈谈,关于漕粮的事情!”
慕容鹉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有点呆滞:“先让我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恐怕我没这个权力!”刘培吉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好吧,这地方的确很糟糕,我们先换个干净点的,看得到的太阳的地方再谈吧!”
几分钟后,说话的地方被转移到了另一间囚室,虽然还是牢房,但至少有窗户,也通风,慕容鹉惬意的享受着久违的阳光,刘培吉没有催促,他耐心的等来了理发修面师傅:“你可以一边修面理发,一边听我说话。裴侍中让我问你,要答应你们什么条件,才愿意恢复漕运!”
“条、条件、我已经说、说过了!”慕容鹉回答的结结巴巴,舌头还有些僵硬。
“换个条件吧!别逼我把你再关回去!”刘培吉道:“你知道裴侍中不会接受的!”
“我也不想被关回去,可是光我答应没用!”慕容鹉答道:“你可以把我关进去,但没法把他们也关进去!”
“好吧!”刘培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也许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长安的百姓,有没有想过陇右的将士,这些天长安市面上的粮价已经是千文一斗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街头就会到处是盗贼,饿殍遍野了!”
“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慕容鹉皱眉道:“不是我们联合沛王,软禁天子的!”
“这都不过是你们的猜测,并无凭证!”刘培吉叹道,不过当他看到慕容鹉露出的讥诮笑容,举起双手表示让步:“好,我们先不争论这个问题。这么说吧,我不清楚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是站在长安的百姓一边,陇右的将士们一边,他们没有任何过错,却要为你们的争斗挨饿,这样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之说!”慕容鹉冷笑了一声:“好吧,我可以让他们运一些粮食来,但这些粮食是给长安百姓的,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这些粮食是给长安百姓的,而不是军粮,所以粮食运到后给您,由您亲自发放给长安百姓,如何?”
“给我?你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刘培吉闻言急了:“裴侍中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怀疑我的!”
“如果你不答应就算了,只当我没说过!”慕容鹉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且慢!”刘培吉眼前闪过路旁那个贱卖家中物品来养活家人中年男人的身影,他叹了口气:“也罢,我答应你,你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既然裴侍中不愿意把陛下亲生子交给我,那至少要让我拜见一下,确认孺子健在无恙。”
刘培吉思忖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那陕州可以送多少粮食来?”
“一天两百石,正好一条船的运粮!”慕容鹉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才两百石,这点够干什么!”刘培吉怒道。
“一天两百石,一个月就是六千石了!按照一人一天一升算,足够两万人的口粮了”慕容鹉笑道:“其实长安城里虽然缺粮,但也不至于到斗米千钱的地步,有这些粮食,足以把米价打下去了,解燃眉之急了!再多我也没有权力了!”
“好吧!”刘培吉也知道慕容鹉说的未必尽数属实,但仅仅逼迫对方也没有用,真正给粮食的还是陕州那边,这边答应的再多,那边不给也是白搭。一天两百石粮食虽然不少,但也能救活不少人了。再说讲透了,这也未必是坏事,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把长安的粮食问题解决了,那裴居道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自己又何必太卖力呢?
与慕容鹉谈妥之后,刘培吉回到政事堂,将与慕容鹉谈成的条件讲述了一番,最后道:“裴侍中,这就是那厮提出的条件,行与不行就看您了!”
“一天两百石粮食,少了些!”裴居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