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赤松家是幕府三管四职之一的名门,也是名门中的异类,因为赤松家的出身不高。
幕府高层,大多是足利一门的亲族,其次是源平藤原贵胄。
赤松家也自诩名门后裔,但说法来源大多都站不住脚,大概率是恶党出身。
镰仓幕府时期的恶党,大半是没有或者失去御家人身份的体制外姬武士。
她们拥有自己的土地资源和暴力集团,但却被排斥在镰仓幕府的统治阶级之外,遂被称之为恶党。
所以,赤松家只能算是冒领,自诩名门之后,但却拿不出可靠的依据来证明自家的家格。
同时,镰仓幕府末期的武家还没有战国时期这样混乱,冒领名门成风,这也和当时的一门总领制度有关。
以血缘为纽带的一门总领家,不可能不认识自家分支,乱认祖宗并不容易。
倒是二百年后的战国时期,武家家系变得更加混乱,冒领之事多到让人麻木,只要幕府愿意认账,大家也不在乎真假了。
就像是德川家康自诩的河内源氏新田一门,怎么看怎么假,但她得到了斯波义银的承认,武家们也就捏着鼻子相信了。
而在足利幕府之前,这样的冒领很难成功,所以赤松家的处境也比较尴尬。
你既不是足利一门的自己人,也不是源平藤原的名门后裔,这就像是一群狗里混进一只黄鼠狼,太扎眼了。
而赤松家能够以这么尴尬的身份,混进三管四职的幕府最高层之中,原因也很简单,太能打了呀。
就像是斯波义银麾下的真田信繁,谁都知道这家伙是山里的野猴子,最多算是滋野一门分支。
滋野一门的武家家格都算是一般般,区区一门总领的海野分家真田苗字又算个屁呢?
可偏偏真田众非常能打,从关东打到关西,连织田信长都栽过跟头,功勋卓著,号称天下第一兵。
武家恩赏以军功最高,真田信繁的地位完全是由真田众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硬到让别人无话可说。
而赤松家,就是足利幕府早期的真田众,也是非常能打。
赤松家出身播磨国,地理重要,战力骁勇,最终凭借军功被封为三管四职之一,镇守播磨,备前,美作等国,恪守近畿西门户。
当年四职之一的山名家就一直视赤松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山名家在西国,想要上洛搞事情,第一道关卡就是播磨国的赤松家。
而赤松家在西濑户内海沿岸,又威胁到了细川家在西濑户内海沿岸各国的霸权。
当时的细川家还是京都中枢第一大佬,山名家则是幕府地方第一大佬,所以赤松家的小日子,过的是两头堵。
原本日子不好过,也就慢慢过习惯了。
因为当时的足利幕府如日中天,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权势滔天,把足利家从武家盟主拔高到了天下共主。
足利义满之后的几位足利将军虽然不如她英明神武,但权力依然很大,对天下武家控制力不弱。
所以,虽然赤松家被细川家山名家看不顺眼,但大家凑活着在幕府的台面上一起吃饭,磕磕碰碰也没出什么大事。
等到了六代将军上台,政治风向就不对劲了。
六代将军励精图治,但却没有三代将军的能耐,闹出了一系列政治混乱。
她伸手关东,关东出乱子。伸手九州,九州出乱子。
伸手宗教嘛。。第一个烧了比叡山延历寺根本中堂的武家大佬,并不是织田信长,而是这位六代足利将军。
这位将军被称为恶御所,万人恐怖,可见当时的政局之乱。
而这位将军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学着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办法,插手大名家的内务,扶持亲信,打击异己。
只可惜,她有足利义满的魄力,却没有足利义满的能力,最终就死在了这上面。
因为插手赤松家的家业继承,六代将军竟然被赤松家督砍死,如此忤逆的下克上,使得天下震动。
赤松家督逃回播磨国,细川家与山名家欣喜若狂,联手出兵绞杀了赤松家。
从此赤松家一蹶不振,近畿西门户大开,足利将军家也受到了削弱,细川家与山名家之间开始了硬碰硬的权力斗争。
最后的结果就是八代将军之乱,幕府武家分别站队细川家与山名家,幕府实力在这次大乱中被削弱太多,再也稳不住天下全局。
从此,天下进入了乱世。
第1721章拉拢诸姬谋西国
某种意义上来说,赤松家的覆灭就是足利幕府走下坡路的开始。
而赤松家虽然被细川山名两家联手绞杀,但在播磨国,备前国,美作国等地依然拥有很大影响力,其原因有二。
一者,赤松家是真的能打。
外地武家来播磨国讨伐,打不垮当地地头蛇,最终只能拉拢当地人,只除首恶,其他人既往不咎。
二者,赤松家太能生了。
赤松家原本就是播磨国土著,当地武家几乎都是赤松家繁衍出来的分家亲族,号称赤松三十六家。
讨伐军联合当地人,只诛灭了弑杀将军的首恶,自然不可能彻底拔掉赤松家的影响力。
山名家一度统治播磨国,但当地武家心向旧主,在别所,浦上等当地武家协助下赤松家得以复兴,再次守护播磨,备前,美作三国。
所以说,当地武家都是赤松血脉,赤松家臣,你联合谁不是联合赤松家?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不了了之。
可进入了乱世之后礼崩乐坏,举目望去,武家天下遍地下克上,再度复兴的赤松家也有样学样,很快乱了起来。
曾经帮助赤松家复兴的忠臣浦上家,又成了架空主家的逆贼。
赤松家与山名家的纠葛贯穿足利幕府时代,复兴的赤松家占据三国,衰败的山名家占据两国,双方龃龉不断,最终再次开战。
赤松家战败,实力又被削弱,身为家臣的浦上家趁机崛起,此时已经基本取代了赤松家的影响力。
就连东播磨的别所家,小寺家等赤松亲族,也要接受浦上家的安堵朱印。
羽柴秀吉要将功赎罪,她在织田信长面前已经表态愿意放弃北近江领地,只求到西国重新打地盘。
占据播磨国,备前国,调动当地武家力量为己所用,对于准备在西国重起炉灶的羽柴秀吉是至关重要。
而羽柴秀吉也找到了自己的切入点,那就是找南蛮教当掮客,高举反毛利的旗帜。
播磨国备前国是西国通往近畿的要道,但凡西国强藩崛起,必然要来这里踩一脚,当地武家苦不堪言。
山名,尼子,大内等强藩各家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西国的当红辣子鸡就是毛利家,自然也要来备前播磨两国踩踩点。
浦上家以下克上,取代了赤松家的影响力,但当地武家却还能容忍,就因为浦上家联合大友家,一直在反抗毛利家的侵袭。
可到了此时,当地许多有力武家已经变得蠢蠢欲动。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浦上家能下克上,为什么其他武家不能取代浦上家?
备前的宇喜多家,播磨的小寺家,别所家,她们的小心思是一个比一个花。
羽柴秀吉这时候过来,就是要拉拢这些人,一方面保证自己会维护她们的利益,另一方面展现攻打毛利家的决心。
织田家是天下第一强藩,只要引织田入西国,当地武家就不用再担心毛利家的威胁,甚至可以跟随织田家攻打毛利,讨得更多好处。
织田信长那边随时可能拿下石山,西国攻略迫在眉睫,羽柴秀吉也无意多做客套。
她很清楚眼前三人的诉求,便开诚布公了自己的条件。
羽柴秀长将茶汤送上姐姐案头,羽柴秀吉举杯先向弗洛伊斯,肃然道。
“我这次过来,我家大殿嘱咐我,转达几句话。
南蛮教对织田家的帮忙,她从未忘记,希望南蛮教能一如既往得支持她,延续双方的友谊。
大殿已经在安土城下町指定了一块土地,赐予南蛮教兴建教堂,作为双方友谊的证明。”
弗洛伊斯一愣,随后浑身寒毛立起,追问道。
“织田殿下是允许我南蛮教在安土城传教?”
羽柴秀吉微微一笑。
“大殿对待所有宗教的态度都是平等的,佛教诸派可以在织田家领地上传教,南蛮教自然也可以。
不只是安土城,只要南蛮教遵守织田家的法度,就可以在织田家领地上传播信仰。”
弗洛伊斯大喜过望,瞬间把之前对织田信长的腹诽抛之脑后,织田信长丢出来的狗骨头实在太香,弗洛伊斯不想摇尾巴都不行。
安土城位于南近江平原,是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
当初织田信长选择拆掉观音寺城的建筑材料,在安土大兴土木,就是看中这里的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有利于自己遥控指挥各地。
这一次,织田信长邀请南蛮教去安土城建立教堂,也就给了南蛮教中心开花,以南近江为中心点,四面扩张信仰的绝佳地理位置。
南蛮教与一向宗在摄津一线纠缠多年,始终无法突破到近畿腹心之地,而这一次织田家直接把大门打开了,岂能不让弗洛伊斯狂喜。
织田家与一向宗敌对,织田家领地内的一向宗势力被反复镇压,已经凋零殆尽。
南蛮教到了织田家的核心领地,就像是老鼠掉进米缸里,没有彪悍蛮横的一向宗阻碍,其他宗派寺院根本不是南蛮传教士的对手。
眼看近畿教区僵持了数十年的传教事业,终于能够打开局面,弗洛伊斯此刻的欢喜是无法形容的。
她捧起桌上茶汤,学着岛国人的礼仪,向羽柴秀吉表示敬意之后,抿了一口。
“感谢羽柴大人带来的好消息,愿主保佑仁慈的织田殿下。”
羽柴秀吉笑眯眯接受了弗洛伊斯的敬意,跟着抿了一口茶汤,但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如果是她坐在织田信长的位置上,就绝不会给南蛮教深入岛国的机会,因为南蛮教的侵略性排他性实在太强了。
一神教与多神教的本质不同。
多神教在对立的竞争之中,往往选择诸神之战的叙事方式,把神灵分为两个阵营,最终融为一体。
而一神教则是供奉唯一真神,彻底否定对方,冲突起来更狂热,更加不宽容。
一向宗是很麻烦的对手,但南蛮教就像是加强版的一向宗,织田信长引入南蛮教的做法,就像是前门拒狼,后面进虎。
在羽柴秀吉看来,这是增加领地内的不稳定,等同于开门揖盗。
但织田信长也有自己的难处,她剿灭一向宗,掠夺比叡山,烧了延历寺的根本中堂。
佛教诸派看她非常不顺眼,只有被天台宗排斥出主流之外的日莲宗,曾经阔过现在一盘散沙的临济宗,这两宗和织田家关系亲密些。
织田家和佛教诸派的关系实在太差了,织田信长需要引入新的宗教力量,制衡领地内不服从自己的寺院领。
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能总是亲自动手,太伤和气,不如让宗教之间狗咬狗,自己来当裁判。
另外,织田信长也需要南蛮教在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的支持。
随着西国四国攻略提上日程,九州岛的征服也在不远的将来。
这些地方,南蛮教已经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能够帮织田家促成许多政治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