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而高台之上,克莱恩深切地产生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负罪感,他心里的方块小幅度地转动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话里九成都是假的。真实造物主疯了,不说保护自己的信徒,连筛选自己的信徒都做不到,“愚者”新生,一年前刚刚得知这里有一群苦难的人,一个月前刚刚下定决心到这里来。
谎言和虚假是信仰发展的根基吗?年轻的神灵想。
亲自传教的神灵,安静而期待的人民,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和无数年前的一幕重合。
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某个人也是神举起了一轮太阳,照亮了从来都只有一轮红月的漆黑天穹。
从此之后,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拥有的同时也要失去,想要奔向新的未来就必须遗弃旧的东西。
传教士声线平稳,蕴含着真实的感情:
“同时,祂们许诺,这一切终将结束,幸福和安宁即将到来,就像太阳必会再次升起那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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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会再次升起……”人群中有人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语,随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之后升起的每一个太阳都不是我想看到的那个;”
“那之后所有的太阳,包括被太阳照耀的整个世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还是想不明白,父亲想要教会我这些东西,但祂却从来没有想到,我是因为祂才愿意学习的。又或者,祂知道,却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落下的一天。”
“这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所谓的人类,世界,爱,勇气和牺牲……这些东西,我或许永远,永远都不会明白吧。”
第460章 独一无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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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兰德,深夜。
自觉魔药又消化了一点的奥黛丽非常积极地借助“梦境穿梭”,离开自家府邸,来到周围区域的各种梦境里。
当她意识到因蒂斯亲戚的优待来源于她自身的力量之后,她更加渴望更进一步。
就这样“穿梭”间,她忽然看见了一位熟人。
这是和她关系不错的贵族夫人,29岁,前年结婚,嫁给了一位子爵。
此时,这位夫人的房间里不断漂零玫瑰花瓣,睡床洁白,摆放着一对心形戒指,而窗户处有笃笃笃的敲击声传入。
这位夫人脸颊潮红,脚步飞快地走向那里,打开了窗户。
一个戴黑铁面具,披深色斗篷的男子跃了进来,拥住了那位夫人,低声告诉道:
“我将带你远离痛苦。”
然后,两人开始各种纠缠,一路滚到了床上。
作为一名正在努力消化魔药的“梦境行者”,奥黛丽早就见识过类似的场景,度过了害羞的阶段,并且感叹过每个人的梦真是丰富多彩,想象力充沛,此时,她一点也没有失态,保持着“观众”该有的礼仪,就像在目睹一场过激的戏剧。
略作审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名戴黑铁面具的男子并不是那位夫人的配偶,更像是贵族圈子里的某个花花公子。
“这是心里潜藏意念的反映?”奥黛丽以做梦境分析的学术态度自语了一句。
奥黛丽忍不住退出了梦境,想看看子爵和他夫人现实里的状态。
绯红月光照耀的卧室内,那张洁白的大床上,子爵搂着他的夫人,他的夫人缠抱着他,睡得很是亲密。
“唔,必须认识到,每个人都是有阴暗面的,单纯以做过的梦,瞬间产生过的念头来‘定罪’,谁都会堕入地狱,无人能幸免,包括我自己……就像‘囚犯’途径的非凡者们,包括我,能理解、认识到并且掌控自己阴暗的那一面,让它永远也无法进入现实,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算很好了……”
奥黛丽越来越觉得扮演“梦境行者”是对自身心灵的一次次拷问和锤炼。
她再次进入梦境,往别的区域“穿梭”。
没过多久,她来到了一个温暖的“房间”。
这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一张餐桌,主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她的两侧有一对中年男女和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大家就着烛火,品尝着美食,说说笑笑,很是快乐。
而房间外面,黑暗深沉,狂风吹得玻璃哐哐作响,酝酿着灾难来袭前的恐怖感觉。
“这个梦境的主人在担忧着害怕着什么?”奥黛丽退出了梦境,试图从现实寻找答案,验证自己的推测。
她随即看见了一张不大的睡床,看见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相框,它们或缠着黑布,或绑着白花,分别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奥黛丽沉默地转头望向窗外,只见这栋房屋附近有被轰炸后留下的废墟。
这位贵族小姐抿了抿嘴唇,霍然回到了老太太的梦中。
她没有去阻止可能降临的灾难,只是具现出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认真而专注地看着那欢乐温馨的一家。
呜的风声和玻璃的摇晃里,房间内灯火明亮,食物飘香,笑语不断。
奥黛丽总结的“梦境行者”扮演守则有这么一条:
“梦境的旅行者,来过,见过,记录却不干涉,只是一名‘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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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
光明,温暖,生命力与新生的希望。
人们满怀期待地看着高台上的神使,对神弃之地的人民来说,没有比这更高贵美好的象征。
当整个月城的居民身上都不再有黑色的雾气飘出时,克莱恩逐渐停止了往十字里灌入灵性。看着他手中那金色的十字逐渐散去光芒,宛如黄昏和落日第二次来临,人们眼中流露出不舍,也有对接下来的发展的期盼。
他们心中都明白,展示太阳神的权柄和许诺结束后,接下来,才是象征“愚者”的环节。
但是没人知道,那一直以平静甚至疏离的态度主导着祭典推进的“愚者神使”,现在卡壳了。
按照“克莱恩·莫雷蒂”为数不多的参加大型圣事典礼的经历,当主教结束第一阶段发言之后,接下来应该是由唱诗班,或者预定的发言人进行第二阶段的气氛烘托,与此同时乐队也会开始演奏,主教和教会的非凡者还会通过一些非凡手段来对人群进行影响,让所有人的灵性产生共鸣,进一步坚定人们心中的信仰……克莱恩眼睛左瞟又瞟,这里没有气氛组,也没有唱诗班,也没有乐队。
现编赞美诗的难度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克莱恩连《夜之启示录》都是在扮演道恩·唐泰斯的时期赶鸭子上架学完的,现在照搬改词也不是很难,但是可能出现说话结巴的情况。
月城说不定有能够现编赞美诗的人,但这会显得他这个传教士非常失败。
这种情况沉默是不是也比结巴或者说一句停一下要好?
格尔曼·斯帕罗是个冷酷的狂信徒、传教士形象,要不我给大祭司一个眼神好了,让他想想办法?
必须尽快做出答案,不然他们就要集体在心里向阿蒙祈祷了!
克莱恩让阳光逐渐消失在自己的手中,并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把这段空白时间留给大家的想象力。月城的居民当然不会质疑神使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神使无论做出什么都是神的旨意,只有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镜,观察这位“愚者”先生的表演。
“是打算现编一个新的尊名,分走本体的指向?”
他已经完全看出了克莱恩的想法,因此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恶劣:“没有用的,就算你改变了内容,我也可以欺诈其他人,如果你真的用尊名把你和本体区分开,那我也可以使用嫁接……”
“虽然这里没有天使,但是把所有分身的力量齐聚起来,我也能在力量上到达天使的层次。”
“‘愚者’先生,你都把源堡给我了,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地带着你的命运找个角落挣扎,等着未来祂在你身上苏醒,还要来到神弃之地,拯救这些人呢?”
“可能是因为他想吧。”
阿蒙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指望有任何人来回答他,但却有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到了他所在的这一排,随口回答了他的话语。
阿蒙的眼睛猛然睁大,缓慢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凋零之主朝他露出一个《人类礼仪学——衰败君王著》里面记载的最有礼貌的八颗牙齿的笑容,然后迅速又把笑容收起,模仿出阿蒙刚才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有几天没看到你们了,还有点想念你们这群小蒙崽子。我说什么来着?之前你们不配合我调查,那现在我就要来给你们添堵了。”
吓唬了一下阿蒙之后,祂心情不错地抬头看向克莱恩。
“有什么理由?大概就是觉得这里的人很惨,很可怜,自己也接受了真实造物主的要求,所以有义务去拯救他们吧,你可能不理解,但据我观察,人类就是这样的。”
“我能理解,不就是为了锚才行动的吗?”
“大概是这样,但其中也有别的原因,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你光靠想是想不明白的。”外神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还是说,你想尝试一下当人类的感觉?”
阿蒙捏了捏眼眶,摇头。
就在这时,台上的克莱恩已经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作为一个过渡环节,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阿蒙盯着外神,想看看祂会有什么帮助的手法,却看到对方左看右看,忽然像是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样式古怪的怀抱式竖琴。
“我不会唱歌,所以刚才申请了场外援助。”
凋零之主对着阿蒙眨了眨眼:“而我知道,我的场外援助不会拒绝记录这个史诗一样的场景。”
阿蒙皱眉:“你现在不到序列4,连神性都没有……”
在一个无法连接到灵界、任何祈祷都不会得到回应的土地上,用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容器来到这里,挑衅我们,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自信有把握把力量总和等同于天使的我们全部杀死?
何况就算杀死了我们又如何,他们还可以想办法将情报传递出去,还有源堡之上的本体!
“瞧你这话说的……神性,不就是我们的本性吗?”外神脸上的笑容越发虚假,但还是比较有耐心地教育着阿蒙,“我没有选择半神容器,是因为那会让我的神性被限制在半神层次。”
“你难道分不清杂质和本质吗?”
说话间,祂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像是在试音。
“这到底是宣判灭亡之歌,还是未完成的新的史诗……就看你们最终谁会获胜了。”
祂低声说道。就在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心和思维都被拨动了一下,就连克莱恩自己也不例外,有个无法形容的声音直接响在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个声音像是男性,又像是女性,像是老人,又像是孩子,像是风声,又或者是动物的声音。古怪而动听,宛如灵性的共鸣。它根本无法被准确地描述出来,甚至连是不是使用了人类的语言都说不定,而当人们去试图回想的时候,会发现无法复述出哪怕一个音节。
“闭上双眼,我们至今仍然在承受苦难;
“身躯疲惫,不知未来究竟要如何流转;
“神啊,请回应我们的祈祷,倾听我们的哭泣,如果救赎远在天边,我们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洗礼,灵性自然而然就抒发了出去。
他们集体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切身感受着连接了所有人的意志和精神的“神迹”。就连人群中的阿蒙都未能从这歌声所描绘的画面中脱离,毕竟,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位神灵的歌唱。
所幸,祂没在其中加入一些污秽之语。
克莱恩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梦境中清醒的特权依旧存在,他只是迷蒙了一瞬间,就立刻恢复过来,随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发出声音的那个存在。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那难以描述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脑海中缓慢地歌唱,宛如某种前奏。
“有人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