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克莱恩精神一振,这首歌曲来得恰到好处,缓解了他的尴尬,也让他在心里编了半分钟的赞美诗排不上用场——但这是好事,克莱恩当即将十字放回历史投影,随后在空气中一抓,抓出了“生命手杖”。
他将手杖高高举起,巨量的灵性灌入其中。
手杖的顶端开出一朵小花,肉眼可见的绿色光华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宛如一阵温暖的春风。
风从人们的身上拂过,疤痕逐渐淡化,肉瘤裂开后又自我修复,断肢再次从裂口中生长出,那些弯曲的、畸形的骨头,所有不该出现的肢体,全都被风带走,留下了一个个健康健全的身体。
而月城的人们似乎真的进入了梦境,他们的意识产生了共鸣,被若有若无的歌声牵动着前进。
“太阳正普照大地,世界依然充满生机;
“另一位神灵已经降临到你们身边,就如最初的那位一样;
祂思考了一下。
“祂与太阳神同样古老,来自同一个时代;
“祂从未忘记你们,将誓言铭刻于心;
“做出选择吧,攥紧过往,或是迎接新生;
“将那太阳挂在胸前;
“抑或是相信祂,会为你们带来拯救。”
他们仿佛看到了这过往的一千多年的黑暗的世界,而那片黑暗危险的大地此刻阳光普照。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在视野的尽头,有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师长和前辈的身影在荒野上徘徊,这些未能见到太阳的亡者此刻都沐浴在光芒之下,无论生前遭受了何种苦难,此刻都微笑着在大地上漫步,朝着他们挥动手臂。
而他们却不觉得喜悦,因歌声充满了悲伤,因他们无法迈动脚步,无法靠近那些已逝的人们。
“所有已经走入死亡的前行者;
“所有正在渴望明天的人们;
“生命美好,却总是转瞬即逝;
“去追寻前人的背影,指引寻路的后人吧。”
漫步于梦境中的那些人再次涌现出了强烈的悲伤,似乎明白真的要告别了。
喜悦和悲伤交织在一起,他们回想起了过去种种美好的片段,回想起了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享受美食纵情谈笑的场景,回想起了那个温情看着自己的人,回想起了看见他们受到伤害,听到他们逝去时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痛苦,回想起了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带来的痛苦,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在身体衰弱到无法再去狩猎时只得独自离开的苦楚。
他们已经先一步离去,不再有烦恼,可存活的人却必须日夜饱受折磨,憔悴枯萎。
如今,活着的人们也终于等到了未来。
当歌声和梦境般的恍惚一起结束,醒来的人们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变得健康而强壮。台上的神使静默地看着他们,眼神如神灵一般平静而悲悯。
于是一滴眼泪滑下,又一滴眼泪滑下,参与了这次祭典,分享了这次“神迹”的人们再也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无声地毫无保留地宣泄出了积攒的痛苦。
巨大的悲伤弥漫,在唱诗班的诵念里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了实质的形体。
“祂与太阳神同样古老,来自同一个时代;
“做出选择吧,攥紧过往,或是迎接新生;
“将那太阳挂在胸前;
“抑或是相信祂,会为你们带来拯救。”
克莱恩没有犹豫,重复着这段已经为他写好的祷告词——他的灵性知觉告诉他,这段祷告词确实可以将他和阿蒙区分开,它的指向明确,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就是可以!
藏在人群中的外神已经停止了弹唱,祂的面前浮现出一张崭新的白纸,上面出现了几行字。
“嗯?哦,《出东大陆记》……”
周围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祂的自言自语,这些闭着眼眸默默哭泣的人们下意识就跟着神使的话语,做出了类似的祈祷,然后,彼此感染着在心里喊道:
“相信祂!”
“相信祂!”
“相信‘愚者’,相信祂会来帮助我们,拯救我们!”
悲伤达到了极点,人们的情绪前所未有地达成了共鸣,如同海潮聚集到一起,成为惊人的海啸。
这一刻,克莱恩忽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海啸般的呼喊声,这些全部属于月城的居民,他甚至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某一句话究竟来自于台下的哪一个人!
成功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在这样的海啸之中,就连阿蒙们也有一瞬间的被感染,但他们很快就操控着各自的宿主从狂热的状态脱离出来。
就在此刻,克莱恩的思维突然停止了。
他的身体不再受控制,“生命手杖”没到十五分钟便自动消失,除了思绪还属于自己,其他都在缓慢变得僵硬,就连眼珠都难以转动。
他很清楚,这应该就是“寄生”。
来得可真快……
这就按捺不住了吗?这里的“时天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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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461章 相邻途径的友好交流
745
被寄生是一种相当怪异而奇妙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阿蒙并并没有直接进行“深层次的寄生”,让他除了思维之外全部陷入失控状态,他赶紧试图咳嗽,但喉咙却没有发出声音。
克莱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刚才有人帮我稳定给‘我’的指向,那么阿蒙本体那边应该是没有收到消息……是看到指向改变,两个‘愚者’被区分开,所以躲藏在这里的分身才按捺不住了?”
“祂是怎么做到在我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寄生我的?现在想这个问题是有点晚了,‘寄生者’本来就诡诈难缠,既然我的‘灵体之线’能够不被大多数同序列察觉,那他们的寄生应该也是这样。这么说阿蒙之间也有共享的能力?还是说我的判断错误,藏在这里的,是一个天使层次的阿蒙分身?”
克莱恩发现自己的思维还算顺畅,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想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伦纳德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之间的关系。
帕列斯可以窃取伦纳德的一些想法和心情,但是无法和他进行思维交流,也不能控制伦纳德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浅层次寄生”。可以说,早在被寄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被对方完全掌控
在见过海柔尔和她来自雅各家族的老鼠半神老师之后,克莱恩深感伦纳德能活到现在全部归功于帕列斯是个颇有人味儿的天使。
“阿蒙没有深层次寄生我,但他本来可以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阻止了他?”
“可能是让我放松警惕的欺诈。”
“但他说不定能听到我的一些想法……”
克莱恩立刻进入脑袋空空的半冥想状态,开始在脑子里复读大学时期自己的历史学毕业论文。
“不过阿蒙之间好像没有‘战争之红’那样通过心灵链接远距离传递消息的能力,那么情况到目前为止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部分。”
“接下来,就是最困难的,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拼尽全力,和月城的人们一起活下去……”
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每动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力量和意志力,甚至是一些灵性的对抗。于是克莱恩直接放弃了控制自己的身体走下台的想法,他倒是不相信阿蒙会让他一直跟个石头雕塑一样在这儿干站着又不说话,这显然无论是对哪一个“愚者”都没有任何形象上的帮助。
他,或者祂,在哪里?
克莱恩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从下方的人群中扫过,寻找着那个序列最高的阿蒙的踪迹。
就像“灵体之线”只要一被影响本人就会立刻察觉一样,在“寄生”的瞬间,二者建立起了神秘学联系,只要还有命在,也可以尝试通过联系寻找寄生者。
忽然,他的灵性知觉一动,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宽额头,黑发微卷,右眼处戴着一片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人群中。他穿着月城风格的兽皮服装,身体和样貌都没有任何异变畸形——克莱恩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早就被对方“欺诈”了,他本来应该很容易就从人群中注意到这样健康的人,可直到现在才看到对方。
这个阿蒙略微够了勾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是又没有笑出来。
紧接着,克莱恩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活动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台离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克莱恩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用一种警惕且复杂的眼神看着阿蒙。
看到神使一言不发地下台,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所有月城的居民都很快为他分出一条道来。
紧接着,被操控的大祭司身躯虚幻了一下,突然出现在了台上,他对这众人宣布今天的祭典到此结束,请居民们回到自己的家里或者工作岗位上,明天又是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人们虽然觉得时间有些短,但他们已经体会过了神恩,获得了健康健全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朋友们分享刚才所见所感的一切,因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很快便从广场散开。
“再见!”沿途的人们朝着克莱恩告别,“神使阁下!”
克莱恩在阿蒙的控制下被迫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就这么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月城。
阿蒙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走在他的斜前方。
在兽皮灯笼柔和的灯光的映照下,比起凶手和被害人,他们更像是一起在夜间散步的同伴。
……
在自己暂住的小房间中,埃姆林对着窗外的月亮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沉默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
信纸和信封都是崭新的,只有火漆印被撕开。
而火漆印由麦穗和繁盛的花朵构成,浅绿色和金色的蜡以一个漂亮的随机图案印在纸上,这正是遥远的费内波特的正教会——大地母神教会的圣徽。
这是一封来自大地母神教会的感谢信,与此同时,也是一封招揽埃姆林·怀特的信件。
大地母神教会感谢埃姆林·怀特为他们找到了真相,洗脱了“人口拐卖”的罪名。
埃姆林花了很久去寻找那些“大量拐卖人口的大地母神教会教徒”,除了跟踪和调查之外,有时甚至还需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穿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混在可能被吸引的难民和贫民之中,等待那些人口贩子的出现。除此之外,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同伴和后盾,血族也不会支持他的行为,一切风险都由自己承担。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念和坚持,硬是在东区最肮脏混乱的地方待了一个月。
明明他都不算是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
和东区那些身上总是散发着腐烂的鱼虾的味道的贫民挤在一起的时候,埃姆林总是庆幸自己无法入睡,这样他就不必在浅眠中再次看到那无法抓住的晨曦之光。
但同时,他也烦恼于无法用睡眠逃避现实。
就这样深入调查了将近一个月,他所在的那个小难民聚集点终于被人贩子造访,那些根本不是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只是穿了个缝着简陋圣徽的袍子的骗子。
他们将人群用粗面包骗走,蛊惑他们登上据说是“可以直接偷渡到费内波特”的船,结果进了船舱之后,却被兜兜转转送到了贝克兰德的某处,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埃姆林感受到了灵性的危机,他半路跳船逃生,结果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海,而是塔索克河。
当时运送难民的有两艘船,埃姆林跳下河之后并没有发现另一艘船。
他继续调查,几天后,他通过自己熟悉的赏金猎人“审判”小姐得到了一个或真或假的消息——有一艘预定前往南大陆的运奴船在公海被大地母神教会的教士发现,教会带走了船和所有的人。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如果他们想要获得确切的海上的信息,最好的办法是求助“隐者”女士,但那位女士现在已经在因蒂斯沿海的造船厂上班,顺便兼顾部分海域的搜救和科考,带着自己的船队忙得不亦乐乎。
因蒂斯距离这里太远,他们又没有合适的通讯手段,对方也没有信使,只得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