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牵强的温柔笑容,轻声说道:“给我倒杯水就好,至于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只能让你失望了。”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里甚至多了一抹歉意,教人受宠若惊。
那位师妹怔了怔,既是感动又是惶恐,正要去为她倒水的时候,殿外忽有脚步声传来。
帘幕被掀开,屏风被绕过。
梅雪走到床前,看着南离沉默片刻,说道:“诸位掌门都在等你。”
“我知道了。”
南离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为此感到意外。
“我伤的有些重,麻烦师叔您为我准备一把轮椅,然后……”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浓郁夜色,再对那位师妹莞尔一笑,说道:“一时半刻间我肯定是回不来了,那杯水就就不用再倒了,抱歉。”
那位弟子哪敢接受她的歉意,正为之慌张失措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句话。
“去为我温一壶酒吧。”
南离笑意嫣然。
明若春花。
……
……
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响的很是悦耳。
南离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心想这事儿真没意思。
她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因为元道远本就是都是极难缠的一个人,但再如何有所准备也罢,终究还是会心生厌倦。
就像怀素纸那样子,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没有真正的意外可言,哪怕事情如所料,又能有什么愉快可言呢?
当然,比起意外丛生带来的惊喜,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平静。
有夜风缓缓而至,吹过南离苍白的脸,与那微乱的发丝。
梅雪看着她,很是心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南离没有回头,平静地抬起手,搭在这位长辈推着轮椅的手上,艰难微笑说道:“没事的,我死不了。”
“哪怕你不会死……”
梅雪认真说道:“终究还是教人心疼的。”
南离嗯了一声,说道:“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微仰起头,望向已然不远的通天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年哀帝道果之争的时候,师姐也坐上了轮椅。
轮椅还是从渡山僧那里讨要过来的,今天这件事也和禅宗有关,都有一个人坐上了轮椅。
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巧合,南离觉得好有意思,不由笑了起来。
一笑之下,她肩膀上的伤口随之被牵扯,剧痛随之而来,额头瞬间冒出细密汗珠。
梅雪的声音很是着急:“你别乱动!”
“好。”
南离深呼吸一口,强自冷静了下来,不让自己高兴的太多。
梅雪看着她,只觉得她是终于等到今天,为长歌门即将迎来的复兴而笑,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
……
推开大门,江半夏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她与梅雪寒暄数句,温柔接过轮椅,便让这位长歌门的长老离开,随之便借楼内铭刻的阵法,开始缓缓登楼。
今夜也是南离第一次登上通天楼。
与过往很多人不同的是,她始终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膝上,不曾偏移分毫。
江半夏轻声说道:“不好奇吗?”
南离说道:“想到今后将会有很多年在这里度过,想到她比我要早上很多年来过这里,我很难再对这里有半点好奇。”
话里的那个她,指的还是怀素纸。
当年哀帝道果之争前,莫大真人于此间与怀素纸见面的事情,不是什么特别的隐秘。
言语之间,两人一轮椅已然去至顶层。
裴应矩听到刚才那句话,说道:“但你将会成为这里的主人,而怀素纸最多不过是一位客人,又怎能与之相比。”
“请恕晚辈无法行礼。”
南离轻声致歉,然后望向裴应矩,摇头说道:“谁又知道怀素纸有没有过成为主人的机会呢?”
听到这句话,裴应矩沉默了。
梁皇认真说道:“过去的事情已不再重要,因为已成事实,而你即将成为这里的主人,同样是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南离对太虚剑派的这位前辈的印象一直不错,说道:“谢谢。”
然后她望向栏外,看着被星光映成雪原般的茫茫云海,平静问道:“今夜诸位前辈唤我至此,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进行决断,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再寒暄下去了。”
“先前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江半夏温声说道:“非是他们要与你寒暄。”
南离听着这话,很自然地望向元道远,感慨说道:“原来又是您啊,前辈。”
自她登楼后,唯一没有与她‘寒暄’的人,便是元道远。
“是我。”
元道远神色平静如故,漠然说道:“我一直都不放心你。”
江半夏很是贴心,转动轮椅,好让两人得以对视。
“我也猜到了。”
南离十分得体,没有因此产生愤怒以及不耐,任何一切该有的情绪。
她微微笑着,问道:“我很好奇,如果今天来到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怀素纸的话,前辈您又会怎么做?”
这句话格外锋利,很不好回答。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而头疼。
元道远却不会。
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事,更喜欢直截了当,就像今晨他不愿认账,那就非要僵持到现在。
他无视了周围三人的目光,说道:“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怀素纸,便不会有这场谈话,连未来的魔道共主都弃暗投明了,又何必再多问下去。”
南离说道:“那您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是假意投降呢?”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此间众人都已经知道,新老之间的交锋开始了。
“假意投降,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为元始魔宗求得一个未来吗?”
元道远漠然说道:“这个可能在我看来,渺茫至近乎不可测,但我习惯性去想更多,这个可能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南离微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辈您为了防止她的背叛所采用的手段,是将神都大阵的掌控权留在手里,以此为要挟?”
元道远平静说道:“待一切该了之事都已了结后,我相信道盟所有人都会赞同,让她亲自执掌神都大阵,没有谁会对此生出异议。”
南离说道:“这话听着很是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以暮色的骄傲,弃暗投明后只能唤来这么一点儿近乎施舍的东西,必然会被她理解为一种羞辱?”
元道远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话里说的是怀素纸,但又何尝不是她本人?
“暮色如果不是过分骄傲,与我定下那莫名其妙的三招之约,你们现在根本看不见我。”
南离微仰起头,看着元道远说道:“从这个角度来看,骄傲似乎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愚蠢坚持,但我认为人生在世,终究是要有一些这样的坚持,唯有这样的坚持,才能够支撑一个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锋芒毕露。
难以抵挡。
元道远神情凝重了些许,缓声说道:“如果我坚持不同意呢?”
南离莞尔一笑,视线在场间众人的身上扫过,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仍旧没有影响到那一抹笑容。
她问道:“今夜我们要解决的不就是这个问题吗?”
PS:刚实在有些疲惫,去睡了一觉,六点前最多只能再有一章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温酒夺道盟(中)
谈判本质上就是一场战斗。
南离知道,今夜的这场谈判,很有可能是自己此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场战斗。
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不知道要在多久以后的那个初夜,自己与师姐在床褥之上,决定到底谁在上面,谁在下面的至高尊严之战了吧?
无论怎么看也好,这个念头出现在这一刻,都是荒唐到极致的事情。
然而正是这种荒唐,更说明了南离不像表面那般从容,心中早已紧张。
如何能不紧张?
自从那次元道远登门拜访,没有任何忌讳地直接告诉她,要是她敢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他便会直接动手杀人……南离就已经明白这位无归山掌门的难缠程度。
就像那个古老的,被新编了太多次的故事,乌龟与兔子相比起来,唯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坚持,又或者说是执着。
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欣赏这种执着,然而当这种执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总是难免狼狈。
南离确信,如果今夜自己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这位无归山的掌门真人有将近两成的可能,不顾大局与所有人的想法,直接动手把她当场击杀。
两成的可能很小,但与生死相关,即是必须要郑重以待的大事。
她回想起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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