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怀素纸便知道这是承认。
清风徐来。
一面棋盘。
两杯热茶。
黑白二子。
怀素纸执黑,江半夏便只能择白。
两人都不是棋道高手,只把下棋当作一件趣事,就这样在明媚春光映照下,随意闲敲棋子,窗外偶有梨花替灯花落。
若是春风正好,那落花还会被吹进楼内,留下如瀑青丝或是衣裳间,久久不肯离去。
画面很是好看。
下着棋,什么话都不用说,偶尔喝上一口热茶,把这些天堆积起来的诸多烦心事都丢在身后。
这样的时光真的很惬意。
直到某刻,天空忽然飘来阴云,有雨随之而落。
怀素纸有些意外,没想到天气变得如此突然,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心里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阴影。
她轻声问道:“平静终不可久吗?”
“世事向来多变。”
江半夏漫不经心说着,向棋盘伸出手,悄无声息地换掉了两枚棋子的位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她没注意,不小心走错了一着,让原本大好的局势转为劣势,快要输了。
再不趁徒弟走神的机会动手,真要输了,那她这个当师父的未免太丢人了一些。
怀素纸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棋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只是想到下棋是为了散心,她便没有多想,捻起一枚黑子简单敲落。
没过多久,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棋局结束了。
江半夏最终险胜怀素纸。
雨未停,但暮色却隐隐透过了层云,为岱渊学宫披上了暖色的外衣。
江半夏端起茶杯,抿着早已凉去的茶水,静静看着这场春雨。
怀素纸把棋盘收好,又去清洗了一遍茶具,做着与当年没有什么区别的事情。
待这些事情都结束后,江半夏才是把残留着唇上余温的茶杯递给了她,起身向姜园外走去。
黄昏将至。
长生宗的人快到了。
庄高阳在姜园外等候,看着两人联袂而出,眼神微变,但没有说什么。
走在学宫深处的夹道上,怀素纸和江半夏没有共持一伞。
因为怀大姑娘和江教授没有亲密的道理。
最多不过闲聊几句。
“云妖一事,学宫自会尽心尽力。”
“劳烦江教授了。”
“不必,危难当头,唯有责任。”
“嗯。”
“就送到这里吧,怀大姑娘。”
“好。”
对话就此结束。
怀素纸停步,撑着伞,目送江半夏离开。
随着身影消失在暮雨中,一道阴影随之出现在学宫,不断扩大。
长生宗的飞舟破晚云而出。
这是司不鸣执掌长生宗大权后,第一次正式出访,岱渊学宫必须要给予最为郑重,比之上次怀素纸到访更加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与清都山和长生宗的强弱无关。
与岱渊学宫在中州有关。
那头越是热闹,这边越是安静。
怀素纸回到姜园,挑了本书来看,但看的不怎么认真,这体现在她很长时间才会翻上一页。
某刻雨停,夜色笼罩大地。
姜白敲响了姜园的门,告知她该要赴宴了。
怀素纸放下那本书,最后看了一眼夜空,发现那抹阴影还是没有散去,始终萦绕在心头。
她已是化神境,可以说是踏入了修行路的后半段,不会也不该出现无缘无故的预感。
今夜这场宴会很可能要出问题。
……
……
就像怀素纸所预感的那般,事情来了。
在宴会结束后,人去殿空后,司不鸣与怀素纸对视,没有任何委婉余地地给出了长生宗的回答。
莫大真人不会因为云妖之事出关。
这件事怀素纸早有预料,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反应。
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
司不鸣大致上是这么解释的。
云妖的苏醒太过突然,北境骤然被无尽风雪笼罩,就连搁着一道天堑的眠梦海都已结冰,寒意太过可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道盟将会以最为慎重的姿态,处理每一件事。
具体下来,就是去年冬天旧皇都一事结束后,从长歌门转交到清都山的那八成修行资源份额,将会延迟送达的时间。
到底延长多少,这就得看北境的情况了。
至于别的琐碎事情,自然还是有的,但都比不过这一件。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资格写在史书上的重要决定。
因为这代表中州将会选择漠视,甚至是旁观清都山与云妖的战争。
话音落下后,本就稍显安静的大殿,直接没了声音。
一片死寂。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看着司不鸣的眼睛,认真问道:“如果我没听错,贵宗这是要不顾大局了,对吗?”
司不鸣笑了笑,笑容似是苦涩,叹息说道:“这就是大局。”
第十章 亮剑!
“为何这就是大局?”
怀素纸看着司不鸣,看着他那苦涩分明的笑容,还是认真说道:“烦请司前辈稍作解释。”
司不鸣敛去笑意,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是悲悯:“先前便解释过了,但怀大姑娘想听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问道:“仅是因为寒意?”
司不鸣说道:“是的。”
怀素纸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道盟何时变得这般孱弱了?”
司不鸣摇了摇头,说道:“这和道盟孱弱与否并无关系。”
两人的对话声在殿内徘徊,平静早已被打破,但那种沉重的死寂感却越发来得深刻了,没有任何的缓解。
坐在最上首的江半夏看着这一幕,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人,神情不见任何变化。
她对长生宗做出的选择并不感到讶异,因为这确实符合中州的利益,没有什么好质疑的地方。
至于这样做必定会让生灵涂炭?
死的都是北境的人,跟中州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长生宗或者说中州也有支持北境的理由,唇亡齿寒的道理,今夜在座的人没有谁是不懂的。
在两个选择都有道理的时候,择黑还是执白,全凭心意所向而已。
更加重要的是,中州五宗并不是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到死也不回头。
这时候的冷眼旁观,并不代表北境的局势陷入糜烂之后,中州诸宗仍旧会袖手旁观,不作任何理会。
世事向来多变,指的不仅仅只是天意人心,更是这些无趣的算计。
……
……
怀素纸和司不鸣的对话还在继续。
“与孱弱无关,那与什么有关?”
怀素纸的言语依旧锋利,如剑,更如开山断水的刀。
司不鸣敛去一切情绪,平静说道:“醒来的云妖足以灭世,是再如何高估也不为过的恐怖存在。”
怀素纸漠然问道:“所以?”
司不鸣的声音放得很慢:“北境必定会因此陷入狂风暴雪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此劫中丢掉性命,这自然是我,是长生宗,乃至于是整个中州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怀素纸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听到那个字了。
果不其然,司不鸣接着就把那个字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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