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之所以没有直接前往皇城查看状况，是因为如今的皇城，已经差不多是一片被诅咒的死地，哪怕是神阶强，者贸然接近都是自杀行为。
“啧啧啧，看看，看看！整个皇城都完了啊。”伊芙啧啧感慨，“多少贵族老爷在首都的家产啊，全没咯！不过其实也没有所谓了，反正他们中的大多数，全家都升天了。”
“伊芙啊……”克莱曼的微笑变得有些尴尬，“像这样幸灾乐祸不太好吧，这次受袭，平民的死伤更多呢。”
“哦，真是不错的教育呢，不如也说给你老爹和统帅大人听听？”伊芙斜了他一眼，“不过反正皇室现在没受啥损失，首都死了多少人是无所谓的啦，就算皇宫没了，迁个首都再搜刮点钱重新建一个就是了！只有你这个皇室怪胎居然会关心这个。”
克莱曼无奈地耸耸肩，无言以对。
他知道伊芙这一套阴阳怪气，倒不是真在幸灾乐祸，而是在讽刺皇室如今的作风。
冥王和神阶死灵术士山德鲁秘密地袭击了帝国首都辉耀城，当时帝国的圣徒被引到南风港，皇城防守空虚，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
虽然冥王最终被第一圣徒所杀，但在那之前冥王就已经先击垮了皇城的防御，随后山德鲁带着死神教的精锐死灵术士在皇城内如入无人之境，驻守的将士大量阵亡，其中包括了负责外围防守的主将和多名枢机卿，城破之后他们也屠杀了大量平民，皇城人口锐减三分之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三圣徒的事先要求下，前女皇陛下在危机刚出现之时就被秘密护送走了。
冥王被诛灭后，他召唤下来的神骸诅咒开始扩散，很快就接近皇城。
圣徒会预测整个辉耀城都有可能被波及，就下令抛弃了城市准备迁徙。
只是，相对于城内幸存民众的安置，如今的皇帝和第三圣徒显然更关心将来迁都选址的问题。克莱曼赶回皇城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被撤离的皇城民众居然还没有完全安置完毕。
那些在其他地区尚有资产的贵族富人还好说，几乎是马上就避难迁走了。
但那些居住在皇城的普通民众，失去了在皇城的一切，几乎就一无所有了，从中心大城市的居民直接降格为难民。
心善的前女皇倒是很关心民众的安置，但皇帝回归后她在皇城的代理权当即就被收走了。皇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下令安置，只是显然将这件事的重要性排的相当后面。派遣下来疏散群众分配安置地的官兵不仅人手不足，而且缺乏监管。
短短几天内，负责相关事宜的官员中就有人不老实了，出现了向皇城民众落井下石，索取贿赂私自安排安置顺序的腐败现象。
大多数逃离皇城的民众手头根本没有什么资产，但官员的搜刮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力度，甚至还提出了一些相当下作的贿赂要求。
克莱曼皇子回来之后发现了民众遇到的困难，很快就接手了这件事，然后惊讶地发现了其中的乱象。
继承了母亲善心的克莱曼揪出腐败的官员后并没有将他们直接处决，而是面带微笑地将这些人送进异端审判所的临时驻地，命人“批评教育”了一番，官员们痛哭流涕大声表示痛改前非——只是这些人再被送出来示众的时候，基本上没了人形。
这件事很快就让克莱曼在政界和民间两边进一步打响了自己的名声，虽然两边出名的方向各不相同。
“话说回来，为什么灾害的中心会在那里啊？那不是郊区吗？冥王为什么不把诅咒下在市中心？”伊芙不解地望着郊区的方位。
那是死亡灾害爆发的中心地带，对照地图看来，那里其实只有一座平平无奇的郊外墓园。
克莱曼也望向那个方向，却一言不发。
圣人遗体的情报和第一圣徒的隐居地在圣徒会也只有部分人知晓，但这些天克莱曼利用手头的资源经过几番调查，对于那座墓园里藏着什么他已经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他很快就还原出了冥王和第一圣徒在那里战斗，而如今又是什么东西在散发诅咒的事实。
第一圣徒一直守护那里，而冥王也盯上了那里，说明安息在那座墓里的圣人遗体是存在某种战略价值的。
而现在，至少那个战略价值应该是消失了，这或许对帝国才是最大的打击。
“话说，现在把人手和资源花在这件事上真的没问题吗？你那个皇帝老爹不是计划迁都吗？神怒铁狱迟早也要被吞噬，你肯定要早点着手重建异端审判所吧？”伊芙看向克莱曼，“光做善事可没法算入功绩，你想要往上爬，得尽早在新首都搞一搞自己的势力吧？”
“这时没什么好急的，又没有人跟我们竞争。如今皇城有势力的贵族高官少了一大半，连枢机卿的席位都出现空缺了，能挑战我地位的人不多了，至少我现在是不用担心什么政敌的危机。”克莱曼自嘲地笑笑。
这一次皇城被突袭在克莱曼眼中唯一称得上正面的影响，就是集中在皇城的贵族高官也死了不少，有些集中在皇城的世家甚至直接覆灭——虽然不能说他们都是坏人，但单纯从结果看，这场大灾，确实以直截了当的暴力手段将集中在皇城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拔去了一大半。
如今帝国不得不临时建立新的政治中心，一些机构也必须重建，各个岗位上都需要人填补。对于现在内部逐渐掌握一定势力的克莱曼而言，这是改革精简过去臃肿体系的最好时机。
但伊芙接下来惯例地给他送来了一泼冷水：“你是没什么同一重量级的政敌了，只可惜，挡在你头上的某两位顶层人物就快把大权瓜分干净了，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都不太喜欢你。”
85.克莱曼的政治困境
对此，克莱曼依旧无言以对，只能微笑。
伊芙所说的两个人，自然是指皇帝弗拉梅尔和第三圣徒查理曼。
在战争时期，第三圣徒一直出任总司令，指挥部队抵抗攻入本土的死亡国度军队。而皇帝则统帅进攻死亡国度的远征部队。在第二圣徒死后，圣徒会内部教会派的势力减弱，在战争时期，同属皇室势力的两人甚至完全把控了对教会的调遣权。
战争赢下之后，两位战争领袖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更是进一步增强，毕竟他们完成了击垮死亡国度，让帝国正式坐实第一强国的伟业。
而诚如伊芙所言，克莱曼皇子和这两人的关系并不算非常和谐。
和第三圣徒自不必多说，星夜城一事，让第三圣徒对他颇有成见，甚至完全可以说，第三圣徒对于自己的子孙中出了这样一个“怯懦之辈”相当厌恶。
至于他和他那个皇帝老爹，关系倒算不上恶劣，但也是相当疏离。皇帝弗拉梅尔一心扑在权势上，对于家庭的关心可以说少得可怜，一直以来就连培养忠于自己的学徒的时间都远远超过陪伴两个儿子。
克莱曼和父亲的政治意见显然是相左的，但并不存在能令关系恶化的争端，因为以克莱曼的势力地位，和大权在握的父皇起争端的资格都没有。皇帝可以轻易否决克莱曼的提案，然后他想的话甚至连克莱曼试图见面劝说的请求也一并否决——当然克莱曼基本没这么做过，因为他知道没有用，一直以来如今克莱曼尝试发起的对话交流，皇帝总是冷淡回应。
事实上战后的一段时间，克莱曼尝试提出了诸多改革措施，却有一大半碰了壁。
其中最让克莱曼难以接受的，莫过于从溪谷自治州的鹿角族那里获取当地选育的作物种子，并向全国推广的提案，居然也遭到了否决。
早在和溪谷人展开谈判的时候，克莱曼就视察过鹿角族的土地，并发现了鹿角族德鲁伊选育的种子对农业的促进作用。之后通过和茶会的接触，以及他自己的情报收集，他发现北方联合和星夜王国早已开始推广从鹿角族获取的选育作物，靠着这些高产量的优质作物在一两年内就大大缓解了战争时期带来的粮食短缺问题。
但帝国在建立自治州后，就对自治州加了诸多限制，其中就包括对自治州和帝国其他省粮食贸易上的严格限制，也不允许自治州对外传教。
但克莱曼认为帝国既然已经建立了承认德鲁伊教的自治州，那么同样在帝国全境推广德鲁伊的选育作物，甚至更进一步，接纳德鲁伊教在自治州以外的地位，建立正式的机构培养德鲁伊被祝福者，对帝国的农业生产百里无一害。
然而这个提案在枢机会和皇帝那里同时遭到了一致否决，甚至于第九圣徒还通过他昔日的老师尼古拉向他转达了警告，让他不要再提出类似的想法。
当他为此表示不解，尼古拉代替第九圣徒向他解释了：“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当年查理曼皇帝征服溪谷人之后，要将大多数溪谷部落屠灭，将德鲁伊教完全视为异端，而没有像征服星夜的时候那样，把魔女教吸收成下级神明？”
“看来不只是征服成本和战略价值的问题？”克莱曼隐约察觉到了答案。
“听着，溪谷德鲁伊的力量，确实对发展农业大有裨益，这一点当初帝国人就很清楚。事实上那个时候查理曼的远征军就已经从溪谷人的土地带回了许多种子，现在帝国土地上种的大多数庄稼，就是过去从溪谷传来的品种。只不过当初教会封锁了消息，已经没多少知道这些作物的源头，但现在溪谷人就直接住在我们的土地上，想再隐瞒是不可能的。”尼古拉压低声音。
“那不如大大方方地利用德鲁伊的力量嘛，最近几年西北地区更好的作物品种可是已经传到了北方联合和星夜王国，我们难道不应该有那么一点危机意识？”
“帝国拥有大陆最好的平原，最广袤最肥沃的土地，虽然地方受灾的时候可能存在困难，但整个国家从来没有缺过粮食，哪怕是战争时期，我们没有缺过粮食。反倒是北方联合和星夜王国的那点土地，就算粮食产量翻了倍，也根本无法跟帝国相提并论。陛下和枢机会那边，对这方面自然不会有那么高的危机感。”
“但提高生产力永远不是坏事吧？德鲁伊的能力确实是有用的。”克莱曼据理力争。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德鲁伊有这样的力量，德鲁伊教的大地母神，一个能给农民带来实质收益，能治愈生命的异教神，德鲁伊教在那些农民间很容易传播开来。你觉得任由德鲁伊教传播对圣教能是好事吗？”尼古拉盯着克莱曼的眼睛告诫道。
当时的克莱曼挑起眉毛，哑然失笑，好一会儿才面带尴尬笑容地蹦出一句：“不会就因为这个吧？”
“这还不够吗？”尼古拉反问，“至高神的根基是太阳和秩序的神明，对至高神的信仰和皇室还有教会的利益都是绑定在一起的！我们一直在用这种信仰治理这个国家，任何可能威胁到至高神信仰的存在都是对皇室和教会的挑战！”
这个堪称离奇的理由让克莱曼感觉到了莫大的讽刺，但他旋即就想到了，这事情在帝国的发展史中似乎也并非最离谱的，毕竟至高神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糅合捏造的神明。
查理曼征服溪谷的那个时代，至高神的形象已确立，不便继续吸收异教神明。但要像征服星夜王国扶持傀儡政权的时候，将魔女教命运女神设为天使级别的神灵那样，同样将德鲁伊教的大地母神设定为独立的下级神明，由于大地母神力量的实用性，又可能挑战底层民众间对至高神本尊的信仰地位，溪谷人的信仰和文化甚至可能反过来侵蚀帝国的本土宗教文化，所以就因为这个理由，查理曼直接屠灭了溪谷人，教会也将宗教活动看起来无害的德鲁伊也视为异端。
86.针对北方的谋划
“克莱曼殿下，其实埃索大人还透出了风声，第三圣徒一直很‘关注’你，你支持建立自治州，以及这次的提案，都和他过去对溪谷人推行的举措相反，这会让他更加‘关注’你，这不是好事，毕竟第二圣徒大人已经不在了，如今他差不多就是圣徒会的话事人啊。”尼古拉又语重心长地劝道。
“没事，我这位祖宗已经够讨厌我了，我不介意他再多讨厌一些。”克莱曼无所谓地笑了笑。
话虽如此，他本以为十拿九稳，对帝国将来发展百里无一害的这个提案，竟然最终还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如今圣徒会掌权的第三圣徒查理曼依旧坚守着自己时代的那一套理论，以征服扩张兴国，以力量和宗教信仰的双重权威保持皇室和教会的统治地位。
克莱曼必须得承认若暂时抛开现在的普世道德观念，单看国家利益的话，查理曼皇帝对帝国的发展居功至伟，他在位期间就征服了溪谷人，在进入圣徒会后又参与了对蛮族人和赤地人的征服，大幅扩展帝国的版图，提升帝国的国力。
但到了这个时代，小国民族独立意识觉醒，赤地人先驱疯帽子针对此建立起反强权组织茶会在暗中活动，帝国的征服战略不仅开始屡屡遇挫，还出现了严重的反噬。过去的征服行径积累的民族仇恨，让帝国成为被征服民族的众矢之的。
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征服星夜和蛮族，却始终无法完全支配，最终两个国家在茶会的支持下接连揭竿而起，而帝国两度镇压都宣告失败。到最后就连原本缩在西北地区山林里的溪谷鹿角族，也在茶会和蛮族人的支持下发起了独立运动。
看起来查理曼的征服者路线是走到头了，然而讽刺的是，同样的事情居然也发生在他们的老对手死亡国度身上，让死亡国度失去了长久支配的附庸国。
第三圣徒毕竟还是一名卓越的军事家，他看准了时机通过海战率先对死亡国度开战，并让流年不利帝国最终赢得空前的胜利。
第三圣徒那屡屡受挫的征服战略因为这场大胜，得到了回光返照的机会，再加上第二圣徒在星夜的意外死亡，让圣徒会内部失去了与他平等制衡的存在，让本就强势的他在圣徒会揽过大权。
而克莱曼的父亲弗拉梅尔和第三圣徒基本可以算是一路人，完全赞同第三圣徒的扩张战略，仅有的不同，大概就是第三圣徒将帝国视为自身建立的功业并完全投身于此，而弗拉梅尔看重个人地位权势，他将帝国作为自己登上巅峰的道具经营保养。
二人将来或许可能会有为争权夺利对立的时候，但在排除外界的威胁，让帝国在真正意义上制霸全世界之前，他们依然是统一阵线。
如今克莱曼想要对帝国制度进行改革，改变帝国前进的方向，这两座大山是最大的障碍。
“话说回来，我真不能理解，迁都选址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为什么现在就要同时向南北两个备用城市方向迁徙？”伊芙的话让克莱曼收回心神。
两人查看过皇城的受灾状况，又飞向官道的方位，观望迁徙工作的进展。
提出迁都计划后，皇帝弗拉梅尔和圣徒会其实定了两个备用的城市，一个是南方的枫林城，另一个则是北方的朝阳城。
看起来还需要讨论，但迁徙工作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从皇城抢救出来的物资分成了两拨，分别向北向南。
“恐怕其实已经定在枫林城了。”克莱曼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单论城市规模，枫林城在帝国恐怕很难跻身一线，但在拥有众多领主的帝国，挑选新的都城，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必须选择没有被分封出去的，依然属于皇室的城市，而且地方贵族的影响力要尽可能小。
然后城市最好位于南方，在占领死亡国度的港口后，整个内海也纳入领海，帝国的控制版图大幅度向南扩展，南方最大的国家威胁死亡国度也已经被暂时排除，新的政治中心自然也是向南转移最好。考虑到安全不能设在边境的省份，但至少要同时确保通往南方港口的交通便利，以便控制内海另一侧的占领区。
再加上地势和历史等诸多因素的综合考虑，原本只能算个中等城市的枫林城被纳入了候选。
“已经定了？”伊芙露出诧异的神色，“偏偏居然是那帮家伙以前的老巢吗？”
“确实有点……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克莱曼有些无奈地笑笑。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茶会最开始在帝国活动，就是始于枫林城。如今茶会的重要人物爱丽丝，其前身莱维也是出身于枫林城。而一度被俘的红女王依苏拉，也是在枫林城逃走的。
甚至可以说，近几年帝国的一系列变故，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这座南方城市。
而现在，帝国竟然要暂时将首都迁往那里。
“既然定在枫林城，那又往朝阳城去做什么？”伊芙不由得追问起来。
“恐怕，是第三圣徒……可能父皇也有参与吧，他们正在针对北方谋划什么。”克莱曼幽幽说道，“你看，朝阳城离北境，阿朗松公爵的领土不是很近吗？还有就是之前得到的情报，好像是说茶会已经从月之国向北方转移了。”
“嗯？”伊芙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克莱曼话语中的含义，“等下等下等下，你该不会是说，他们在计划再对蛮族动手吧？”
“不是没有可能。”克莱曼说。
这件事，他其实私下和北境阿朗松公爵联络过——战争结束后两人联络变得密切起来，阿朗松公爵对此观点和他类似。
“你在逗我吧，仗才刚打完欸！”伊芙傻眼了。
“正因为仗刚打完，国家的临战氛围还未冷却，战争机器没有冷却，大部队没有遣散，只要能从战败国那里得到足够的战利品补给自身，战胜国是可以短时间内再战的。其他势力也像你这样考虑的话，快速发动战争反而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除此之外，茶会支持的那些势力的发展，也让他们觉得不好长期拖下去吧。”克莱曼摇了摇头。
88.真实之主的仪式
帝国郊外，死亡领域边缘地区。
装扮成普通修道士的第一圣徒望着远处的死亡领域，一言不发。
“不休养，跑到这里来没问题吗？”他背后传来了声音，“冥王的死气应该还有残存吧。”
全身被盔甲覆盖的第三圣徒查理曼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已无大碍。”第一圣徒头也不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