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凛冬王国虽然事先寄信和北方联合确定了密探的日子，却没有告知使者的身份。
当得知凛冬王国来的使者是大法师麦格娜的时候，铁汉斯立即决定亲自和对方见面。
由神阶强者担任使者其实并不合适，一个神阶强者的战斗力相当于一个军团，对接待方而言，让这些异国的近神者进入己方都城是件极具风险的事情。而对派出使者的一方，近神者都是珍贵的战力储备，贸然将其单独派出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对己方而言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凛冬王国此举与其说给面子，倒不如说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给他们施加压力，展现他们面对蛮族人的从容。
“大小姐您也在啊。”和铁汉斯寒暄过后，麦格娜将目光转向了陪同出席的爱丽丝。
“你好，大法师。”爱丽丝向对方点头，“有段时间未见了。”
凛冬王国派出来的是这样一位能轻松搭上话茬的老熟人，她也觉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白雪殿下已经正式继任王位……现在应该称她为陛下了，你不打算见一见她吗？”麦格娜说。
“会的，等我时间空出来……”
爱丽丝客套话刚说到一半，麦格娜又来了一句：“陛下很是想念你呢。”
“呃，好的吧。”这话让爱丽丝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她能感受到周围北方联合出席的人，包括铁汉斯和小汉斯，都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你如果要再造访，可以提前联络我们，我会安排人做好接待的准备……”麦格娜还在滔滔不绝地说。
“不用这么费心了。”爱丽丝应付着麦格娜，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她就听见麦格娜说出了对她杀伤力极大的一段话：“住所还是下榻白雪陛下的寝宫就好了吧？啊对了，陛下的寝宫已经移居到条件更好的国王专用的别馆，你可以期待一下——”
“够了够了，这些事情没必要在这里讨论，是不是？”爱丽丝不得不大声打断对方。
“好吧。”麦格娜这才停了下来。
但已经完了。
爱丽丝悄悄扫了一眼在场北方联合的人，铁汉斯依旧不动如山，小汉斯似乎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其他官员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睛睁得老大，同时相互交换眼神。
爱丽丝已经无法想象日后自己的名声会在这个国家怎样流传了。
这老太婆是故意的吧？
“那么，劳驾带路了。”打完招呼的麦格娜向铁汉斯点头。
“这边请。”铁汉斯命小汉斯陪同在使者身旁，一行人前往会客间商讨日后的交易事宜。
而此刻的爱丽丝，已经想走了。
双方要讨论的事项，其实各自都心知肚明，进入正题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凛冬王国主动提出了要和北方联合签订矿石贸易的合同，而且主动在北方的群山之间开拓一条供运输的新路，建立起由凛冬王国控制的关卡。
但与此同时，麦格娜也给出很凶的砍价，不仅将蛮族人的利润压得很低，而且还要求按这个价格签订为期二十年的长期合同。
除此之外，凛冬王国还要求蛮族人从他们这里进口大量商品。
爱丽丝看得出来，这是雪公主，或者说现在的冰雪女王的作风。
凛冬王国显然是看准了北方联合的软肋。北方联合现在百废待兴，又被帝国孤立和威胁，需要大量的资金重建。他们很需要一个生意伙伴，用境内的矿业推动经济。
凛冬王国承载受帝国仇视的风险和蛮族人建交自然不是来做慈善的，他们会最大限度地从这件事中攥取利益。
只是按照凛冬王国的要求做生意，恐怕用不了太久，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会掌控在凛冬王国的手里。
“这样子的条件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铁汉斯直截了当地给出结论。
“现在能在这方面帮到你们的，就只有我们了。”麦格娜完全没有让步。
爱丽丝看看一脸坚决的麦格娜，又看看一时间陷入沉默的北方联合一方，察觉到按这样的形式继续下去，恐怕要么谈判的主导权被凛冬王国夺去，要么谈判直接破裂。
她想了想，开口发言：“其实北方联合的对外经济，并非完全需要依赖矿业。”
9.凛冬王国的让步
话音刚落，麦格娜便将目光移向了爱丽丝。
但麦格娜什么都没说，显然在等爱丽丝说完。
“北方联合已经靠击败帝国的远征获得了巨大的名气，要知道北方的一些部落原本就拥有经营佣兵事业的历史，倘若现在北方联合将这一切规模化的话，未必不会有人感兴趣。”爱丽丝说。
这话让在场的蛮族人一时之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自己都还未曾考虑过对外开放雇佣兵事业，为何这位中间人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只有铁汉斯思考了一番后，突然理解了爱丽丝的深意。
“这听起来可不是个好主意，靠出卖人命可没法稳固一个国家。”麦格娜委婉地说道。
佣兵业无疑等于将维系这个国家主要生产力的青壮力变成消耗品，如果要将其扩大到支撑一个国家的规模，绝不是一门可以长期运作的生意。
这时铁汉斯插话进来：“作为应急还是可行的。按照贵国提出的协议，和你们做生意同样也是在透支我们的资源。如果实在没的选，我们也只能考虑非常手段。恰好，已经有不少南方的势力向我们提出了这方面的意向。”
南方的势力——麦格娜抿出了对方的深意。
想要获得独立的星夜王国和月之国，他们都可能以某种条件向蛮族人借兵。当然，这对凛冬王国并没有什么威胁。
但麻烦的地方在于南方的势力还有一个死亡国度，帝国在北方的失利已经让死亡国度蠢蠢欲动了，在这种情况下，死亡国度有意拉拢曾经打败帝国的蛮族人是极有可能的。
铁神军在建立北方联合前为了避免被大国掌控拒绝过死亡国度的支持，但如果他们被逼到无路可选的地步，又或者死亡国度在一些条件上给出了让步，北方联合和死亡国度达成一定程度的合作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这对凛冬王国就比较麻烦了，因为死亡国度剑指的目标绝对不只是帝国，他们过去对雪公主的行刺，以及派出间谍盗走莎弥拉尸首的行径已然说明他们对凛冬王国的危险性。
这就是对面透露出来的讯息：凛冬王国不拉拢北方联合，南方的势力也会尝试拉拢他们，如果北方联合最终投向的是死亡国度，那对凛冬王国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爱丽丝看着麦格娜，心里考虑着对方还会做出怎样的纠缠，自己这边又该如何应对。
凛冬王国现在的领袖已经变成了冰雪女王。就爱丽丝的了解，白雪在政治方面依旧保留着一种大国思维，而且还抱持着一种冰冷的利益观念。以他们的霸道，凛冬王国应该还是会尽可能地尝试追求利益最大化，想办法将他们吃干抹净。
但出乎她的意料，麦格娜很快就给出了回应，而且回应得相当温和：“好吧，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贵国仅仅因为这边生意谈不拢，就要去消耗人命来维持经济，如果你们对合同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商量。”
这一刻，爱丽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凛冬王国居然主动做出让步，而且还是如此轻易地做出这个让步！
她实在很难想象那个雪公主会说出自己不忍心看到蛮族人被迫消耗人命的鬼话，但就她的了解，麦格娜应该是完全听命于雪公主的，没有女王的授意，她不大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自作主张。
北方联合的人也有些意外，但对方主动提出让步，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之后的商谈变得异常顺利起来，他们很快就敲定了一些细节，凛冬王国与北方联合贸易合同的雏形就此，经历了几次讨价还价，凛冬王国最后在采购的价格上做出了让步，只是提出来要求北方联合在合同期限内，出口凛冬王国的矿石价格，至少要比其他国家低一成以上。
虽然这一次秘密会面还未正式签订契约，不过考虑到之后凛冬王国开始推动这个计划的成本，这笔生意基本上也算是已经确定下来了。
会面结束后，蛮族人其乐融融地邀请麦格娜参加了宴会。
蛮族人的宴会很特别，他们在露天的场地摆宴，在地上铺上牛皮，直接将食物摆上去。宴会场地的中央点燃篝火供人围在周围狂欢纵舞，乐队用兽皮鼓和动物的角制成的吹奏乐器伴奏。
麦格娜在席上做了些简单的应酬后，然后便找到了爱丽丝。
“爱丽丝大小姐，终于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说话了。”麦格娜端着没有动过的角杯坐到爱丽丝身旁。
“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爱丽丝问。
“你托付的事情，有眉目了。”麦格娜说，“近期有空的话，可以随时来冰封城找我们。”
这件事倒和爱丽丝预料的一样，凛冬王国专门提出让她参加谈判，十有八九就是为这件事试图跟她联络。
她刚准备开口询问商谈时凛冬王国做出让步的事，麦格娜就先开口提起了这茬：“你是不是很意外？”
“是，而且我很好奇。”爱丽丝承认道，“这究竟是白雪的授意，还是你自作主张？”
“是陛下的授意哦。”麦格娜突然露出了微笑，“陛下事先就知会过我，如果蛮族人态度坚决，同时你帮他们说话，那就按计划做出让步。”
“我都不知道我在她那里有这么大面子。”爱丽丝微微皱眉，有点不相信白雪会因为她的态度在国家级别的决议上做出改变。
她在白雪心中或许真的有特别的地位，但那个女人恐怕是世上最不可能感情用事的人。
“大小姐你应该也已经足够了解她了。”麦格娜微微颔首，“她这样做，自然不是因为你为蛮族人说话，而是因为你的态度，代表着茶会。”
爱丽丝诧异地看看麦格娜，在她的印象中，茶会这个组织对雪公主而言可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单靠蛮族人是没办法对帝国取得这么大的胜利的，如今你们组织已经证明你们的力量，我们知道你们的存在，自然不会再忽略你们。”麦格娜正色起来，“我这次来见大小姐你，其实还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什么事情？”
“我们希望凛冬王国能与茶会建立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麦格娜认真地说道。
10.白雪女王的野心
“更紧密的合作关系……”爱丽丝仔细地咀嚼这句话的含义，“是指像星夜王国和铁神军这样？”
“没错。”麦格娜点头。
“这……”爱丽丝一时哑然。
星夜王国和铁神军如今和茶会的关系最为紧密，他们直接和茶会建立明确的合作关系，内部还有成员直接加入茶会或者在茶会中以联络人的身份协助茶会的工作。
星夜王国和铁神军接受茶会的帮助，同时通过茶会建立和其他势力对话，共同建立互助对抗霸权大国的合作关系。
但凛冬王国本身也是一个大国，是大陆上仅次于帝国和死亡国度的第三强国，硬要说起起来的话，它的情况其实不是非常符合茶会的协助理念。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麦格娜看出了爱丽丝的想法，“但我记得贵组织其中一个理念是实现宗教解放吧？事实上凛冬王国承受圣教的宗教压迫已有数百年之久，原先属于我们本土的造物主信仰直接被圣教吞并。和帝国建立盟约后，我们被迫信仰圣教，这何尝不是一种压迫？”
“请不要偷换概念，这跟其他国家的情况不是一个级别的啊。”爱丽丝说。
蛮族人被帝国变相奴役，星夜王国被帝国侵占和支配，赤地人的土地变成帝国的殖民地，溪谷人直接被灭了国，而月之国则是沦为死亡国度的附庸……
相较之下，凛冬王国和帝国之间矛盾，其实应该算是两个大国之间的竞争，而凛冬王国只是在这个竞争中处于弱势罢了。
“单纯考虑利益，这对你们也是个不错的提案。作为合作方，我们能提供很多资源，我可以保证我们能给的是其他成员没法比拟。”麦格娜劝道，“白雪陛下甚至表示她可以亲自担任联络人与你们直接对话。”
“……”爱丽丝沉默了，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星夜王国近期应该准备行动了吧，我们虽然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出手，但可以提供一些物资。”麦格娜说。
“听起来很不错。”爱丽丝说着话锋一转，“但是我个人恐怕还是会选择拒绝，我想目前茶会的代理话事人应该也会拒绝吧。”
麦格娜神色如常，似乎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能告知一下理由吗？”
“与其说理由……”爱丽丝叹了口气，“大法师阁下您真的觉得我们会接受吗？”
“不问清楚怎么会知道结果呢？”麦格娜不置可否。
“我想茶会协助铁神军击退帝国的远征，应该确实让你们看到了这个组织的价值，或者说得明白一点——利用价值。让凛冬王国成为这个组织的合作成员，就能用凛冬王国的体量逐渐令茶会和茶会的其他合作势力的平衡发生倾斜，并借此一步步掌控这个组织为己所用，同时令其他势力沦为凛冬王国的附庸。”爱丽丝说着顿了顿，“以我对那位殿下……现在应该称她为陛下了吧，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在打这样的算盘吧？很遗憾，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是维持一定距离的交易和利用关系就足够了。”
爱丽丝很清楚，凛冬王国的体量太大了，是北方联合、星夜王国或者月之国根本难以平等对话的存在。它成为茶会的合作方与其他势力建立联系，会严重打破平衡，就仿佛一头狼跑来跟一群绵羊开会讨论如何对付狮子。
可以预见这头狼迟早会夺走整个组织的话语权，它的目的也不会是帮助绵羊，而是打倒狮子以后成为唯一的猎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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