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菲妮娅没有阻止坎德尼斯，而是跟他一同前往穆赫德的指挥室。但刚走到指挥室的门口，他们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剧烈争吵声。
“我们能退到哪去！我们连最坚固的破晓要塞都守不住，连敌人集中在一起最适合用大炮轰击的地方都守不住，难道其他地方我们就能守住了？！”
——“也许魔物会分流，我们面对的压力没有那么高。”
“分流？那北方谁来守，南方谁来守？总要有一些地方被放弃！深渊之门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魔物，无穷无尽！它的兵力是无限的！它用一百万头魔物进攻破晓要塞，也能用一百万头魔物进攻任何一座城市，而且还是同时！”
坎德尼斯心中暗叫不妙，立刻推开门，里面正是在争吵的兰斯与穆赫德。
此刻兰斯满脸愤怒，穆赫德却保持着平静，似乎兰斯的话语无法对他的决定造成影响。
穆赫德冷静地看了坎德尼斯与菲妮娅一眼，目光转回兰斯脸上：“那就放弃他们。”
“你妈的！”兰斯猛地揪住穆赫德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在盼望着勇者去拯救他们的过程中死去了。
穆赫德平静地看着兰斯，仿佛吃定了兰斯不敢杀他：“如果你不明白，那我就解释一下：我们无法正面战胜魔潮，这是我们四个月以来的实践得出的结论。”
“魔潮不需要休息，我们却需要。即便我们能在一时的作战中占据上风，但随着时间的拉长，我们必定会陷入劣势。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而这，就是我们无法正面对敌的基础。”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空间换时间，用时间换杀伤。”
“你刚才也说了，一共有十三头魔神级魔物，这个数字恰好与先知留下的核弹数量接近，我想这可能也是先知的提示。”
“我们现在手上还有十二枚，接下来的战役里，我们需要定位魔神级魔物的位置，然后用核弹对它们进行精准斩首。”
兰斯愣了一下：“你说啥？”
穆赫德平静地看着坎德尼斯与兰斯，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此刻只是通知：“我决定使用先知留下的武器。”
兰斯的表情稍微缓和：“你打算怎么用？”
“破晓要塞已经拿不回来了，但这也意味着满足了我们使用那个武器的条件——要让它炸在我们力不所及的地方。”
“我计划用它攻击新出现的魔神级魔物，直接炸在天渊上。”穆赫德转过身，用拐杖指着墙上的地图，“但还有一个问题，距离太远，我们无法保证它能射中。”
穆赫德转过头：“兰斯，你确定现在魔潮中还藏着最多五头魔物？”
兰斯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废话：“原本是七头，我们在深渊之门里杀了两头，还剩五头。”
穆赫德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对着地图，沉思不语。
“现在天渊附近还有一头，它可能会追着我们过来。”
“那么还剩四头。”
坎德尼斯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穆赫德好像在考虑一些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但他又不敢确定。
“元帅，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怎么把那五头魔物干掉。”穆赫德注视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第五百六十章 破局点
此时的深渊之门，尽管因为大萨满将自身献祭引来的雷霆之雨被犁了三天三夜，可浓烈的魔能却未曾削减半分。相反，它们在雷霆停歇后，依旧不断地向外涌去，仿佛一枚泉眼。
而随着魔能环境愈发浓郁，深渊之门也被越拓越宽。原本不到三百米的深渊之门是由世界壁障组成的，但犹如内外夹击的魔能侵蚀，硬生生被扩张到了四百多米。
深渊之门更宽，魔潮便更容易进入斯卡伊大陆。一头形貌古怪，浑身囊肿的魔物从深渊之门中缓慢爬出，向着天渊外蠕动。
它的体表如同呼吸般一胀一缩，魔潮亦如空气般顺着它体表的数十个孔洞流动。每一次呼吸，被它呼出的魔能都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神智般在它体外盘旋，赫然便是然给人民公正军胆战心惊的寄生型魔物。
所有寄生型魔物，都是它生殖出来的。
战场上有无数人民公正军战士的尸骨，这些被呼出的魔能仿佛闻到了腐肉味道的秃鹫，拥挤着向那些尸体涌去。在进入战士的尸体后，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们有的残缺，有的腐烂。但两点跳跃的魔焰从它们的双眼中闪烁起来，支撑着他们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蹒跚。
尔后不多时，天渊内的魔潮又一次被搅动，赫然是又有一头魔神级魔兽从中钻出。
它们用人类听不见的音调嘶鸣着，交流着。它们目视南方，仿佛看到了在那里盘踞的秩序场。
混乱与秩序是天生的宿敌，整个斯卡伊大陆中，南方传来的秩序场又最为强烈。既然如此，它们的下一步行动目标，便分外清晰。
浑身囊泡的魔物在地上蠕动着，钻进了那些巨大触手钻探出的地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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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潮如约而至，仿佛影子，赶不走，甩不掉。
自退守第四防线以来，已经过去了六天。在这六天里，人民公正军驻扎在十一座防御要塞中，向追击来的魔物发起了顽强的抵抗。
在放弃了第三防线后，魔潮因为覆盖面积的问题反而衰弱了不少。即便没有铁卫军团，人民公正军也能勉强保持住阵线不崩溃。
炮兵军团与魔导军团没有全部驻扎在防御要塞中，而是在后方的高地列阵，借助高地的打击面优势覆盖战场，前线大多由速射武器与牧师作为主要战力。
战场之上，刀剑交错。愿力光剑在对魔潮的战场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些由灵能射流组成的武器对魔物的杀伤力远超其它武器，每一击不但可以轻易破防，更能让魔物的伤口产生类似感染的效果，让伤势扩大。
在战场之上，兰斯并未全身心地投入战斗，而是一直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终于，当他又一次听到熟悉的地鸣时，他知道，他的目标来了。
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地面震颤，巨大的触手再次从地下钻出，卷起一名人民公正军的战士，猛然绞杀。
战士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命丧黄泉，使得与他背靠背作战的战友阵型顿时被撕裂，魔物趁虚而入。
但剩下的两名战士非但不退，反而迈步向前，强顶着自己无法招架的魔物数量，把阵型缺口补上。
与此同时，位于第二队列的预备团立刻抽调人手补上，远处的牧师也立刻将支援神术在这片区域多照顾了些。
兰斯顾不得其它的，手中的正义高举，一道贯彻魔潮的光芒顿时为所有人指明了方向：“纵队！跟我上！”
菲菲从背后抱住兰斯，身后的光翼展开，腾空而起。二人宛若一道流星向着那头魔神级魔物藏身的位置飞去。
与此同时，分布于战场各处的勇者纵队也以同样的姿态腾空，化作数十道流星，汇聚向战场的后方。
兰斯已经发现了那头魔物的真身，与之前那头蜘蛛形魔物相似，这头魔物也是借助延伸出的附属肢体作战，本体藏在战场的后方！
数十道并排的流星在天空中划过，最终汇聚为一点，狠狠地砸进大地。
大地翻涌，擎起如莲花般的山脊。
……
此时此刻，穆赫德还在五号防御堡垒中分配众人的任务。
“坎德尼斯，你和艾莉薇莎首席、伍德首席带领战斗修女和苦行僧前往六号堡垒，那里需要支援——这封信你拿着，给克里特。”
此时克里特正在第六堡垒指挥防御作战，与五号堡垒形成犄角之势，阻挡魔潮的蔓延。但坎德尼斯很好奇有什么话不能打电话说，偏偏要写这么一封厚厚的信。
坎德尼斯接过那封厚厚的信笺，沉吟片刻：“那其他地方的防御呢？”
穆赫德摇了摇头：“我接下来会安排的，你先去六号堡垒。这是通往神许之城最重要的两个防御节点，我们要尽可能地拖住魔潮蔓延的脚步，寻找击杀剩下五头魔神的机会。”
说着，穆赫德的眼神愈发严肃认真：“刚刚探测到的魔潮波动很有可能是新的魔神已经降临的表现，换句话说，除了兰斯现在正在解决的那柱魔神，很有可能又有两柱魔神降临了。”
“而五号堡垒现在已经有一柱魔神在进攻，这两柱魔神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六号堡垒。你需要提前驻扎并保护好它。”
早就按捺不住的坎德尼斯得到命令，立刻拉起菲妮娅向城堡外冲去。
“卡迪克先生。”穆赫德转向作战指挥室里的另一个人，“我需要你前往后方的魔导阵地后七十公里，与神许之城的支援部队汇合，建立以【镜花水月】和【圣耀光雨】为主体的防御阵列。”
前真理密修会的巡理者，卡迪克·麦迪文点了点头：“明白，我会立刻带领我的队伍过去。”
在被绣娘擒获并关在动物身体里半年后，卡迪克终于在逐光小队离开斯卡伊大陆前恢复了他的人类之躯。并且由于不得不为了积分而教授其它真理密修会成员，他在那段时间长期阅读小红书，再加上社会环境的改变，他已经成为了人民公正军魔导器械部的特聘顾问，负责前线的设备调试与改装工作。
战场上许多魔导器械的改装都是出自他之手，专门用于检测寄生型魔物的【洗礼】装置就是他用最普通的治疗器械改造出来的。
受军令转移并建立魔导攻击阵地，对卡迪克而言是家常便饭，因此也没有怀疑什么，而是领命后立刻离开，带着自己的团队前往指定地点。
接着，穆赫德将指令一一传达给其它部队，几乎每一个部队都领到了自己任务。要么是在周围建立新的防御阵地，要么就是在为下一波阻击做准备。
很快，指挥室中便不剩什么人了。除了在前线冲杀的战士，此时堡垒中就只剩下常态防御部队与他的警卫团。虽然听起来很少，但实际上数量已经超过三千。加上在前方抵挡魔潮的先头部队，数量超过三万。
穆赫德知道魔物在进化。
别人只能看到魔物一次比一次强，但他超越所有人的战略目光却能看到，魔物正在针对他们的防御手段不断地进行进攻手段调整。
最开始是两头没什么特色，却拥有超大范围破坏力的魔神级魔物，最适合打开局面，扩大战场。
后来是两头能隔空进行有效灵魂攻击，直接攻击防守人员的魔神级魔物。并且也是在这段时间，出现了可以寄生在活人与尸体体内的寄生型魔物，潜入破晓要塞内部暗中破坏。
显然，魔物进攻手段的变更，是因为魔物发现了人类的防御手段其实大多依靠器械与强大的后勤力支持。只要破坏掉他们的后勤系统，防线便不攻自破。
人类无法在个体素质与数量上占优，他们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工业优势发挥到最大。
再接着，是一头拥有强大防御力，可以操纵已经成势的魔潮进行攻击的魔物，与一头潜藏在地下，针对他们薄弱的侦察能力的魔神级魔物。
这两头魔物显然也是一次进攻实验，因为当时第二防线已破，魔潮面积蔓延，浓度提高。因此魔潮尝试以暗处的偷袭和点杀拆解人类方如铁桶般的防御，再以绝对的力量直接摧毁第三防线——虽然其中一头被兰斯和坎德尼斯当场斩杀，但魔潮确实取得了它计划中的战果。
后来两头被斩杀的魔物，是在坎德尼斯与兰斯落入深渊之门后时斩杀的，暂时没有得到信息。但通过简单的就算可以得出，新的魔神即将降临。
那么接下来出现的魔神，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无所谓，因为接下来，魔物一定会主要进攻五号堡垒。
其实在那些寄生型魔物出现的时候，穆赫德就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这些被寄生的士兵，是否还拥有生前的记忆？他们是否拥有彼此间沟通的能力？
显然，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为【是】，否则这些被寄生的士兵不可能知道弹药库对于人民公正军的重要性，也不可能知道如何悄悄潜入弹药库。
而穆赫德对这些被寄生的士兵研究发现，他们似乎有一种不会被外界察觉的联系方式。因为根据查证，在军营中从未有过交集的四名被寄生的士兵，居然在没有相互沟通的前提下完成过一次极为精妙的配合，甚至曾险些破坏掉了他们的通讯塔。
当时，这四名被寄生的士兵在军营的四个地方同时试图破坏本地通讯塔。若非当时发现得及时，人民公正军就要在战役的关键时刻失去总部的指挥。
而他们在撤退的过程中，无暇为所有士兵进行寄生排查。此时此刻，寄生型魔物必然已经找机会潜入了五号防御堡垒，并且将最高指挥官位于此处的信息传达给了魔潮。
此时寄生型魔物一定已经知道了五号堡垒的情况，因为他从其它防御堡垒处得到的情报来看，魔潮显然是把所有的进攻核心放到了南方，并且是直接冲着五号堡垒来的。
同为防御要地的六号堡垒，压力反而更小。
五号堡垒有谁？有他。
穆赫德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知道五号堡垒其实靠不住，它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魔神的进攻的。即便把兰斯与坎德尼斯留在这里，五号堡垒也必然会在战斗的余波中被摧毁。
穆赫德有一万种方法在堡垒被攻破之前逃跑，但这样，就意味着他要放弃伏击那两头新生魔物的机会。
穆赫德站在窗边，看着远方蔓延的火线。恍惚间，他回到了年轻时在雪山的战争。
那场战争里，他带领帝国军队进攻雪山，却因为雪崩功亏一篑。当时面对漫山遍野的雷霆部落，他也曾感到同样的绝望。
那是明知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敌人，纵使把所有的家当全部拼上，他们也看不到那一场战役中的半点胜机。
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
相似在这次他们面对的都是数量与质量远超己方的敌人，而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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