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起风了。
冰凉的风拂过秋日的土地，
他们自顾自地舞蹈着，如同末日前最后的狂欢，与前方还在死命硬撑的铁卫军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间，火焰升腾了起来，把萨满们包围在中间。火圈没有向着外部蔓延，反而向着内部越缩越小。
大萨满高举手中的图腾柱，哪怕火焰灼身，也未曾挪动半步。他沉默着，一如还在雪山时那样安静。
火焰爬上他的脚踝，烧灼他的衣服，吞噬他的毛发。
他的皮肤在火焰中焦黑、开裂、脱落，却仿佛木头般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的生理反应。
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大萨满用还未被灼穿的喉咙继续颂唱着古老的歌谣。
献祭之舞，这是古老的传说中，雷霆部落向风暴御座献上感谢的舞蹈。他们会把祭品摆放在仪式的正中间，用火焰将其焚化。
但这一次，祭品是他们，这片大地上最后的萨满。
“雷霆之灵啊，请倾听我的呼唤。”
“我们将献上此生最大的祭礼，请您倾耳细听。”
“……悠远之天，厚重之地，余等在此献上丰收的祭礼。”
“……长生之天，回归之地，余等在此感激新生的灵体。”
“……承载天空的云，请为我等起舞。”
“……请带我们穿过高山，越过草原。请领我们慰问稻田，唤醒河谷。”
“回归吧，回归混沌初辟的囹圄之所；请为我欢呼，请为我欣慰，我飞向那生我的天，我坠入那养我的地。”
天空凭空生出大片大片的乌云，遮天蔽日，与魔潮混杂在一起，甚至让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乌云还是魔潮。
隐约间，雷浪翻滚。
隐约间，万千雷蛇从天而降，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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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如雨般密集的落雷，在狂风呼号中持续了三天三夜。即便是三天三夜之后，乌云也凝而不散，时不时地降下一阵雷雨。
雷雨如泪，洗涤着布满血迹与焦黑的大地。
……
从今以后，斯卡伊大陆再无破晓要塞。
第五百五十九章 十三柱魔神
人民公正军撤退着，大炮与魔导器械在车辆上持续运行，向着追击而来的魔潮轰击。
车载医院上，数名白袍牧师正在为两名圣徒和他们的神行者进行紧急治疗。
这种伤势若是放在以前，圣徒和他们的神行者自己就可以治愈。但现在他们很明显处于能量耗尽，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并且身体中还存在着部分魔能污染，只能依靠外力进行治疗。
历史可能会由某个人推动，但绝不会由某个人决定。真正决定历史走向的，永远都是那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
战地牧师精湛的医术迅速诊断出了四人现在身体上的问题，一是能量匮乏，二是魔能侵蚀肉体与灵魂导致能量无法恢复，第三才是肉体上的创伤。
虽然细分下去还有各种脏器损伤，与数种不同形式的魔能侵蚀，但在这些身经百战的牧师面前都是只需要时间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数年战争中的实践结合圣马林神学院与医学院的理论研究，造就了一批专业素质极强的牧师。他们不光精通神术，也懂得人体科学。两者相互累加之下，所能产生的治疗效果远超以往。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时间。
身后魔潮在追击，身下的汽车在颠簸。在这种充满心理压力的状态下进行高精度的神术手术，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与专业素养。
主治牧师低着头，向身旁的同伴伸出手，同伴立刻会意地递来四根金属针。牧师第一次抬起头，看了看前方路途的环境，确定接下来的几秒钟不会有颠簸
主治牧师把金属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兰斯胸膛的数个位置，再用消过毒的秘银笔将神纹以这四根金属针为节点勾勒完整。
“托雷加。”
“明白。”
“咚——”
神术光辉伴随着沉闷的心跳声有规律地向周围扩散，仿佛是从兰斯的心脏中迸出的能量火花。针对内脏净化的神术正在与兰斯体内的魔能战斗，拼命争抢地盘。
“再来！”
经过反复的尝试与灵魂激活，兰斯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但他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体内的魔能污染还未完全祛除。
兰斯在意识到自己醒过来以后，下意识地说道：“十三头……”
主治牧师愣了一下，不明白兰斯在说什么：“什么十三头？”
“告诉穆赫德……”兰斯艰难地张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隐约可察的急切，“魔物……一共十三……还有……五头……”
说完，兰斯像完成了遗愿一样，缓缓闭上了眼睛。
兰斯的表现险些把在场的所有牧师吓到心脏骤停，在紧急检查过后，发现兰斯的生命体征并未下降，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与此同时，克里特正在向穆赫德汇报。
“十三……”穆赫德坐在颠簸的车上，揉着太阳穴，苦笑连连，“十三什么？十三天？十三个？十三次？”
克里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紧张的玛格丽特：“不知道，兰斯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晕倒了。”
穆赫德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克里特跳下车，赶回队伍的后方。此刻勇者纵队还在恢复休息，他需要在最后方提防魔物的攻击。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第三防线，向第四防线赶去。
第四防线是楚门离开后，共和国军委经过会议决定新建的防线。它的主要设计目的是防止第三防线失守，因此并未采取传统的坚壁清野的方式，而是采取撤退路线上的阻击点的设计思路。
先知留下了一个后手，是十二枚威力巨大的核弹。围绕着这十二枚威力巨大的核弹，共和国建造了十一座驻守重要点位的堡垒。这些堡垒内部驻扎一部分人员，但绝大部分都是自动化的魔导武器，并且在堡垒内部埋藏着发射核弹的装置。
并且不止如此，堡垒大多建造在易守难攻的点位，周围蔓延出短粗的高地防御阵列，可以凭借火力优势进行持续的压制。
由于他们没有那种叫做卫星定位的能力，因此无法进行长距离的发射与精准定位，导致这十二枚大威力核弹无法发挥理论上的最高威力。不过，高空垂射能力的缺失可以用魔导击发代替，但由于能源问题和空气动力学的不足，他们只能保证这些核弹在升空几百米的过程中不会失控掉落。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在必要的时刻，直接将那十一枚核弹发射上堡垒的上方四百米处，引爆那十一座堡垒。
同时，那十一枚核弹引爆后产生的高能粒子辐射区，也能延缓魔潮蔓延的脚步。
雷霆部落的萨满与铁卫军团为他们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逃跑上。此时此刻，已经有精锐骑兵从队伍中分裂，赶往那十一座堡垒。
第四次魔王战争似乎进入倒计时的准备阶段，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将会是怎样艰苦卓绝的战役。
先知建造的破晓要塞确实很强大，甚至帮助他们抵挡了魔潮四个月的时间。如果没有提前在破晓要塞建立防线，恐怕他们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各个地区之间就会断掉联系，各自为战。
自古以来，各自为战都是战败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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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雷霆下个不停，人民公正军此刻驻扎在五号防御堡垒中休息。
与魔潮的战役向来是旷日持久的，没有人能顶得住那种无穷无尽的消耗。
试想一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分每秒都有魔物从天渊中冲出来，每分每秒都有魔潮向城墙撞去。
人类的精力是有限的，炮弹的数量是有限的，哪怕大炮本身，炮膛也是会过热的。
但魔潮不会，它如洋流，永不停歇。
“这是……哪……”
第二天的夜晚，坎德尼斯在持续不断的剧痛中醒来，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光影，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坎德尼斯记得他们四人忽然落入了一片无穷尽的黑暗中，那黑暗里有数不尽的魔物与远超想象的浓郁魔潮。
那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仿佛宇宙开辟之前的虚无。他们仿佛在坠落，又仿佛在上升。他们找不到各自的位置，甚至无法感知到身边其他人的存在——视觉无法看到，听觉无法听到，嗅觉也无法闻到。
就连触觉都背叛了他们，他们仿佛已经死去，感觉不到半点来自自身以外的信息。
但万幸的是，灵能依旧可以感知到周围的活物，并且能够建立起心灵链接。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正是靠着这一手找到了彼此，并抱团作战。
可那片黑暗中的魔物实在太多，又太过强大。他们看到了远比在斯卡伊大陆上出现的魔神级魔物更加强大的怪物，甚至足足有七头。加上之前在破晓要塞出现的六头，一共十三头魔神级魔物。
【十三柱魔神】，兰斯给它们取了名字。
七头魔神级魔物的围攻实在不是人力可以招架的，坎德尼斯的灵能光是维持住对抗魔潮就已经足够费劲，在与兰斯合力斩杀了两头之后，便已经油尽灯枯，精疲力竭。
冥冥之中，坎德尼斯仿佛感知到了一种从未感觉过的力量从兰斯身上爆发。随后，他看到了周围的一切。
倒塌的巨大高塔，火焰已熄的钢铁工厂，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大法院残骸，以及在那些残骸中盘踞，用恐怖冰冷的眼神凝视他们的魔神。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压迫着他们，他们仿佛从头到脚都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看了个通透。
他们险死还生的原因并不清楚，只能等兰斯醒来后问问他。不过现在，他需要先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坎德尼斯。”一直守在坎德尼斯身旁的菲妮娅握住了他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你醒了。”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第四防线的五号防御堡，菲妮娅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出手为其他三人恢复了伤势，剩下的只是等他们醒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坎德尼斯顿时放松了起来。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在他的灵魂中，一道直通心灵之海的井道随着他的呼吸蠕动，仿佛他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灵魂中的灵能。
大量的灵能从灵能之井中喷薄而出，如同火山，瞬间填满了坎德尼斯近乎枯竭的身体。
被魔潮摧毁的身体机能逐渐复苏，灵能正不断地转化为他的肌体，替代被魔能侵蚀的内脏。
之前在魔潮之中，他们奋战至力竭，连身体都被魔潮侵蚀。若非兰斯最后莫名其妙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们还真逃不出来。
“你的情况怎么样了？”坎德尼斯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伤势恢复了吗？”
“我没事。”菲妮娅把坎德尼斯按了回去，“我们现在在第四防线，兰斯和菲菲还没醒，但已经脱离危险了。”
坎德尼斯并没有如预料中地松了口气，反而陷入了沉思：“第三防线……被破了吗？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三天，明天就是第四天了。”菲妮娅轻声说道。
坎德尼斯忽然想到了一点：“你把魔潮里的情况对元帅说过了吗？”
“说过了。”菲妮娅的声音有些低郁，“关于那五头魔神级魔物的事……元帅感觉很头疼，但……”
菲妮娅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元帅好像早有预料，而且胸有成竹。”
坎德尼斯迟疑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坐了起来：“先去看看兰斯的情况，然后我去找元帅。”
他心里还是对那五头魔神级魔物抱有极大的警惕，那种强大是他亲身体会过的。
并且那五头魔物证明了他们之前的一个猜测：越是强大的魔物越是难以穿过深渊之门，所以越靠后出现的魔物就越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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