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
“教皇冕下。”长阶之下,凡尔登恭敬地躬身行礼,“有一事,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隐约间,凡尔登的心底仿佛有数十个人在同时说话。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仿佛雪天落下的白茫茫,纷纷杂杂。
“何事。”
“何事啊?”
“何事!”
“滚出去。”
凡尔登深深地鞠了一躬,缓声道:“为了狙杀魔王,我们申请使用【神罚】。”
“不允许。”
“可。”
“不可。”
杂乱的声音再度响起,允许与不允许的答案同时出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纠缠着。
凡尔登叹了一口气,教皇的这个状态已经断断续续持续快一年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教皇们给出的命令就没有统一过。
最开始这种状态还是偶尔出现,到现在,它反而成了最常见的状态了。
凡尔登挺起身,抬起头,实现顺着长阶一路向上,看向把房间布满光辉的顶部。
一个老人的身体枯坐在光辉下,枯木般的皮肤上纵横着褶皱。他表情祥和,双眼紧闭,仿佛正在沉睡。
可凡尔登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这具躯体上,而是继续向上,看向空无一处的天花板。
天花板下隐约露出某些东西的轮廓,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透明物体正在挣扎扭动,想从无形的束缚之中挣脱。
“教皇冕下们,你们可否给出一个统一的答案?”凡尔登叹了一口气,“或者说,你们推举出一位新的教皇,重新整顿你们的激励。”
“同意……”
“时候未到……”
“拒绝……”
历代教皇们的声音在凡尔登心中回响着。
第四百七十五章 教团的初心
凡尔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是头疼。
在这种危急关头,急需教皇决策的关键时刻,教皇居然开始犯糊涂了。
自女神教团诞生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千一百一十二年,历代教皇的总数也达到了四十多位。与传承自女神的苦行僧和战斗修女不同,教皇所代表的这一支完全是由人类自己领悟出的力量。
女神的力量太难以掌握,初代教皇便分解并降低了这种神力的掌握门槛,使“神术”这一技艺能够被更多人掌握。
苦行僧和战斗修女的修行漫长且艰苦,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掌握这两者的力量。也正因如此,神术的出现使得那个时代的人们拥有了对抗魔物的力量。
那是教团发展最迅猛的时代,初代教皇在大地上布道,传授掌握劣化版女神之力的方法,收获了大批大批的追随者。
可四柱神在战争中逐渐破败凋零,教团的信心也在一次次的战争中被消磨殆尽。诚然,他们每一次都胜利了,可他们可以赢无数次,魔王只需要赢一次。
而且每一场战争结束后,人类的力量就更衰弱几分,更加难以对抗魔王。
因此,他们不得不开始寻找更优秀的办法,更高的效率,更低的伤亡率。
自从最初的无名勇者出现后,教团就在研究人为制造这一不稳定现象的办法。直到第二次魔王战争中,他们用大量信徒祈祷的方式,把愿力灌输进一个自愿献身实验的骑士体内。
于是,第二代勇者,光之勇者诞生了。
他的神智被人类的美好愿望所摧毁,化作了一台纯粹的机器。他思想,灵魂都被那些祈祷的内容占满,人类祈祷中的美好品德组成了他的全部。
凝聚了当时大半人类的愿望,再加上剩余两柱神的帮助,光之勇者成功消灭了被魔王污染的均衡神殿,人类又一次战胜了魔王。
但这场战争也让双方力量的差距彻底暴露无遗:四柱神已经死了一半,只剩下风暴御座与痛苦长姊。这使得教团开始研究效率更高的制造勇者的方法。
于是,在第三次魔王战争里,天马骑士手持教团打造的圣剑,吸收着战场上英灵,越战越勇,最后再一次带领人类取得胜利。
尝到了甜头的教团意识到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了,下一次魔王战争,很有可能要与最后一柱神战斗。再往后,他们就要孤军奋战。
昔日的战友成为敌人固然是悲哀的,可谁都没有能破解这个局面的办法。
【如何活得更长】,这个目的在漫长的岁月与拉锯的战争中已经悄然取代了最初的【如何战胜魔王】。
第四场魔王战争,人类将没有盟友,只能依靠自己去战胜被污染的痛苦长姊,这在教团高层中是共识。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教团内部出现了分裂的趋势。很多势力的领头人提出了不同的救世方法,
其中,不少激进的派别在内斗中覆灭。如今公正教会的先生,马丁主教,也是当年那股大潮中的一员,并且还是下一任教皇的有力竞争者。
可无论他们怀抱着死去的思想是什么,有一点都是相同的:他们想活下去,想战胜那个一直觊觎他们生命的魔王。
至少在他们死去的时候,依旧抱着这样的想法与目的。
而教皇……现在的教皇,是三十多位教皇灵魂的融合体。他们会以最新的教皇意识作为主体,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时间沉淀的智慧决定大陆历史的走向,以求平稳地渡过危机。
在第一次与第二次魔王战争中间的这段时间,教团逐步研究灵魂的奥秘。第十七代教皇普鲁士把自己的灵魂留在圣堂,用女神的力量固定,作为礼物赠送给下一代教皇。
他相信智慧会累加,经验会沉淀。一代又一代人智慧的叠加,终会造就一个不会犯错的绝对智者,带领人类走向胜利。
但还是那句话:万物在时代的变迁中变质。
——哪怕是日月与信仰。
也许是数百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这一任教皇与前代教皇的灵魂融合后,出现了许多不稳定的现象,并且在近些年愈演愈烈。
其实抛却决策者的因素不谈,在漫长的岁月中,有许多东西都会慢慢变质。
坚强的心慢慢化作坚硬的心,冷静的思考渐渐变成冷漠的思考,如何活下去战胜敌人变成了如何活下去。
当鳞片一片一片生长,屠龙的少年终成为了龙。
不,当目的从战胜敌人变成如何苟延残喘的时候,组织的性质就变化了。
哪怕是在最艰苦的岁月,在只能凭借运气和敌人的失误奢求生存的日子里,依旧不可忘记,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战胜敌人,而不是想办法活得更长。
【活下去】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若是活下去这个小目标达成了,那么就可以继续研究【杀死敌人】这个课题。
但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活下去】是手段,【杀死敌人】是目的的时候,度过了最初的存活难关后,人们依旧会想起来【杀死敌人】;可若是把【活下去】当成目的,那在渡过这个生存难关后,人们想的会是【继续活下去】。
为什么?
因为【活下去】把人的眼界截短了,把本应路过的界碑当成了自己的终点。
之后,他会穷极一生在这座石碑旁边打转,研究这块石碑,而不知道再往前,翻过一个山头的桃谷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才是解决一切困难的灵丹妙药。
【不忘初心】,是很重要的,重要到理解这句话重要性的人不厌其烦地提醒,不懂得这句话意义的人耳朵听出了茧。
真理被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吗?不,这句话并非真理,因为它不具备普适性——社会科学之所以不是科学,因为它没有一条定律无论在何处何时都适用。所有社会科学的所谓“定律”,都要加上一大堆限定条件。
再重新思考一遍: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吗?
当然不。
那么把它定义得宽泛一些:一条重要的道理,只被少数人知晓吗?
自然不。
最广为流传的,得到最多人认同的道理,往往最具有其准确性。
正如这四个字:不忘初心。
在漫长的岁月里,教团倚靠教皇的智慧,维持着世界的稳定,并一次又一次地战胜魔王。可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一些与原本相悖的认知。
比如说只要教皇永存,他们就是不败的。
比如说教皇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比如说,每一次魔王战争,都必然有一个四柱神陨落;人类最后,必将无依无靠。
……
“教皇冕下,”凡尔登抬起头,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您终于醒了。”
长阶之上,枯瘦的老人睁开眼,天花板上扭动的人形顿时消失不见。
“天罚……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教皇深深地凝视着凡尔登,“你要用它,来对付谁?”
“对付魔王。”凡尔登坚定地回答,“这一次的魔王并非痛苦长姊,但依旧强大。若是不动用我们的最后手段,我们必败无疑。”
“我们的勇者呢?”
凡尔登低下头,用满怀歉意的声音说道:“很抱歉,教皇冕下,我们的勇者已经战死,他阻拦不了魔王的脚步,就连女神之力都未能回收。”
可慢慢的,教皇干涸的脸上挤出了些许表情。布满皱纹的脸难以把他的情绪表达清楚,只能让人看出他产生了情绪变化。
“你刚才说,魔王?什么魔王?”
凡尔登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南方的先知是魔王,这是教皇亲口认定的事实,怎么今天教皇又不认了?
教皇忽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把眼睛隐藏了起来。
半晌,他才停止咳嗽,看向凡尔登:“我想起来了……这次潜入天国的时间有些长,险些忘了。”
“准许使用【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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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大教堂外,相隔大半条街的距离,兰斯正小心翼翼地潜伏在屋顶,借助烟囱隐藏自己的身形。
他把灵能汇聚在自己眼睛上,得到更敏锐的视觉,轻而易举地锁定了大半条街外的目标。
深吸一口气,兰斯闭上眼,缩回烟囱后,用灵能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必须小心翼翼,必须一击必中。
酝酿了十几秒后,兰斯的双手框出一个窗口,隔着烟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一击必中!”
刹那间,十几道不同的神术从兰斯的手中飞出,穿过烟囱,犹如白昼里的一道长虹,直刺数百米外只有一米见方的小小窗口。
……
“卧槽!”
楚门心脏猛地一缩,未卜先知地闪了个身,避开了窗外直袭的光柱。但那光柱在楚门避开后并没有消失,而是诡异地拐了个弯,再次奔向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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