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皇帝以强令统治国家，皇帝的言语便是这个国家的真理。
帝国辐射范围之内，即是皇土。皇土之内，帝王的命令便是绝对。
此即，皇权。
……
可就在加利亚以为此事暂时尘埃落定的刹那，地上的尸体突然飞了起来，在空气中撞成两团。
还没等加利亚说出适合当前情况的律令，那两团尸体便诡异地完成了融合，两个老人从空中缓缓落下。
里苏勒发出了满足的叹息：“这就是皇权吗？”
库里也震撼于皇权的强令：“怪不得上面对【皇权】看得如此之重，它简直太好用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牧师与头羊
眼看着两团尸体聚合成了两个老人，这种诡异的景象并没有吓到加利亚，却看呆了德莱文和瓦娜塔。
死者复活，肉体融合。他们眼前出现的，根本就不是常理能够理解的东西。
“你们是教团的人？”加利亚眼中的困惑与警觉浓度极速上涨，“我觉得不太像。”
但两个老人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交谈。
“看起来有些棘手，【皇权】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手段就能解决的。”
“剩下的人怎么办？”
“先把皇权拿下再说吧。”
加利亚眉头紧锁，作为罗曼帝国真正的王牌，他却感到了如针刺的危机感：“皇帝面前，安敢目中无人？”
【皇权】的重压如泰山般向两名老者压去，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压出了深深的凹痕。可两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身上的衣服连个褶皱都没起。
库里嗤笑一声：“皇帝？我们所要成就的伟业远超你这种凡人的认知，莫非你以为这种东西我们看得上眼？”
这句话犹如一记耳光扇在加利亚的脸上，他双眼微眯，蕴含着怒意的目光从缝隙中流淌出来。
“教团要对罗曼帝国下手？你们是想失去罗曼帝国这个盟友？”
“不不不，请不要误会。”里苏勒连忙出来打圆场，“不是要对罗曼帝国下手，而是对罗曼家族下手。”
加利亚怒极反笑：“那我倒要看看，教团有什么本事对罗曼家族下手！”
“此乃皇宫，皇权至上！”
加利亚的话语仿佛号令天地的律法，刹那间，整座皇宫中凝聚的皇权凝聚到了他的身上。沉重的压迫感仿佛化作实体，即便他的目标没有对准德莱文和瓦娜塔，他们依旧感觉自己被压迫得不敢呼吸。
凝聚皇权，更有助于加利亚之后的号令。
不是肉体上的压迫，而是精神上的。他们的意识正在缓缓离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代表着千百年来封建统治的皇权洗去一切。
“侵犯皇室威严者，当杖责三十，削爵剔位！”
恍惚间，仿佛有虚影组成的皇宫守卫在里苏勒与库里的身旁浮现，他们手持庭杖，身穿金甲，仅仅是现身就让周围的地面凭空陷下去三分。
“谋逆者，当斩！”
面对突然暴涨的压迫感，库里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反而从衣服中拿出了一本书，在掌中摊开：“此地……嗯？”
“咳咳……不好意思拿错了。”库里尴尬地把那本爱情小说揣回了衣服里，拿出另一本书，“这本才是。”
但加利亚没有给库里施展的机会，他在张开皇权领域的同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座寝宫的异样。
内外无法互通，他根本无法连接到外面。
【皇权】作为一种概念，一个权柄，能发挥出的力量取决于皇帝威严的辐射范围。而现在，他的辐射范围被死死地限制在了一座小小的寝宫之中，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大打折扣。
因此，他的当务之急是立刻打穿那不知名的结界，让寝宫内外相通，才能发挥【皇权】全部的力量：“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皇土所覆之处，皇帝不受监囚！”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撞上了另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虽然没有地动天摇，可那最为纯粹的规则碰撞却连加利亚都感到震撼。
两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寝宫之中缠斗，互相攻伐。但皇权似乎并不是对方的对手，无论再怎么想要冲破那道封锁，都无法撬动对方哪怕分毫。
这座寝宫，已经成为了一座密封的棺材。
“罗曼帝国的将士，以皇帝之名，号令你们群聚于此！”
刹那间，寝宫震动，天花板上裂开了数道口子，细细簌簌的碎石从天花板上掉落。
而那些坠落在地的碎石倏忽间膨胀，化作表面光滑的石人。这些石人身上穿着铠甲，手中拿着武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势。
这些石人若是放到外面，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强大战力，因为它们身上所蕴含的是皇权统治下最强大的战士的【概念】。
军队，便是皇帝的双手；将士，便是皇帝的力量。
数百年中为帝国开疆扩土的战士们，他们的故事被罗曼帝国的国民代代传唱。而在数百年的积累中，【开国勇士】之类的词语，已经因人们的【信】而获得力量。
此时此刻现身的石人并非单纯的形体，而是代表着罗曼帝国史上最富盛名的勇士们——无论是将军，是士兵，是传奇雇佣兵，还是……勇者。
皇权可号令帝国的一切，各种意义上的一切。
但在召唤出这些石人后，加利亚的表情明显不对劲。
“是不是感觉使不出力？你的皇权无法给予你相当于你国土面积的力量？”里苏勒面容平静地打断了加利亚的皇权号令，“是不是感觉你的强令非常虚弱？”
加利亚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想到了寝宫中所有的侍从与守卫莫名消失的异状，也想起了他把烛台扔出外墙，外面的守卫却置若罔闻的怪异，更料到了这是对方搞的鬼。
他感觉到了自己召唤出的这些英灵的力量是如此衰弱，根本达不到应有的水平。按理说，在皇权的加持下，有着整个罗曼帝国国民的【信】所支撑的英雄石人，应该有着比拟他们各自原型的力量。但现在，这些石人也就是跟近战职阶者中的强者一个等级。
唯一的问题，就是加利亚并不知道库里和里苏勒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此乃真理。”里苏勒的手里出现了一本与库里一模一样的真理之书，“亦是神权。”
与因人的认知而诞生的【人造真理】不同，【自然真理】存在且唯一，且不可被真正意义上地捕捉。一旦它脱离了世界运行的底层程序，世界的运转就会出错。
也许会导致摩擦力消失，也许会导致光的传播速度改变，甚至有可能导致库仑力的消失。因此，真理存在且唯一，不可真正意义上地被捕获。
——不过，虽然不能把【自然真理】摘下来放进书里，可书本作为记录的工具，可以将其记载。
记载在真理之书中的【自然真理】具备与被记录真理本身同等的效力，却不是那条真理本身；而人造真理则与自然真理不同，它不是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则，因此可以被直接收录进真理之书。
简而言之，就是自然真理存储于世界程序所在的云服务器，而真理之书可以通过权限认证来远程使用真理；人造真理就是本地部署的程序，甚至可以进行本地修改。
同时容纳因人的认知而生的【人造真理】与世界底层规则的【自然真理】的神器，便是真理之书，唯有真理密修会两大法派的首席才能长期持有的人造神器。
持有它们，便可以使用书上抄录的真理的力量。
而真理密修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获取了数不尽的真理。此时的它，已经无限接近于完成状态。
“你只知皇权，不识真理，故以为皇权的强令便是世间唯一的真理……”里苏勒遗憾地叹了口气，“殊不知万类霜天，皆有规律；秋雨春雷，自有定数。你只是凑巧能够使用【皇权】的力量，却连它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给你解释一下吧。”里苏勒十分慈祥地拍了拍手，“【皇权】是一种真理，所以掌握了这条真理的你，可以号令你的帝国，借用整个帝国所有的力量为你所用。”
“所谓神秘，便是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触碰、不可理解。此处，早已被我们用【神秘】的真理隔绝开，把这座寝宫单独从世界中隐藏起来。外界对寝宫内部一无所知，寝宫内部亦无法对外界传递任何信息——因为它是神秘的。”
此时的寝宫，与莉莉丝的魔女高塔相似，都是被隐藏进了世界的背面，与【阳】相对的【阴】之中。
“也幸亏这里是皇宫，罗曼帝国数以千万乃至亿记的人口中，只有几千人知道内部构造。因此，在整个罗曼帝国国民的认知里，皇宫是神秘的，寝宫更是如此。”
“借着这个认知，这座寝宫被我们附加了【神秘】的概念。”
“换句话说，现在寝宫内部自成一界。无论罗曼帝国有多大，你现在所能号令的，只不过是这一座小小的寝宫而已。”
“而一座小小的寝宫，又能给你的英灵提供多少力量呢？”
德莱文与瓦娜塔已经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他们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战场。
加利亚面若寒霜，里苏勒仿佛看穿了他全部的心思。不但解释了他心中的困惑，甚至还解释了一番原理。
可是在这个环境下，里苏勒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胜利者的胜利宣言。
库里似乎有些看不惯里苏勒戏耍猎物的言行，一脸漠然地念诵起真理之书上的另一条真理。
—— “此地，神权至高，皇权在下。”
意识到库里要采取进一步动作，哪怕此时加利亚身处劣势，依旧试图扳回局面：“罗曼帝国的英灵，斩杀入侵者！”
英灵不畏伤痛，不惧死亡，力大无穷。若是在战场上，皇权可以拉起一支数以万计英灵组成的军队，以不可匹敌之势碾压过敌人的军阵。
就算因为寝宫碍于【神秘】的限制，英灵的数量不多，力量也不强，能作为罗曼家族底牌的【皇权】，依旧能爆发出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数百英灵充斥寝宫，他们行进之时，整齐的步伐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英灵中为首的，赫然便是天马勇者，罗曼帝国有史以来有过记载的最强者。
英灵的胯下骑着背生双翼的天马，整个石人化作一道金光，自上而下，如流星般向里苏勒与库里冲去。天马翅膀卷起的狂风发出刺耳的尖啸，就连远处无辜的墙壁都被翅膀卷起的真空刃撕裂开道道伤口。
可就在天马勇者英灵手中的武器即将落到两人身上时，一股扭曲的力量忽然在两人体表生成，英灵手中的圣剑划过被扭曲的空间，落到了空处。
此刻，库里念出了又一条箴言。
——“……因，君权神授。”
加利亚忽然感到了一阵心虚，皇权的力量和位格并没有被削弱，可此时皇宫中却仿佛有一个更高的位格降临于此。
刹那间，天马勇者的英灵凭空消散，石人倏忽间化作一捧沙砾，消散在了空气中。
心中的警铃大作，加利亚也不敢贸然使用皇权中的强令，转而用较为平滑的律令试探对方的情况：“以罗曼九世之名命令你，退下！”
但里苏勒与罗曼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你知道为什么牧师被叫作牧师吗？”里苏勒忽然叹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俯瞰着加利亚，“你也并不明白何谓皇权。”
“牧，便是以棍棒、鞭子、扫帚驱赶牛羊。牧，便是管理，统治。”
“女神的牧师，便是替女神放牧祂的羊群之人。而皇帝，不过是羊群中的头羊。头羊的权力再怎么大，也不过是在羊群中而已。你和曾听说过头羊命令牧羊人退下？”
加利亚的衣服下渗出了汗珠，他从未听过，更从未想过【皇权】居然会有天敌。
罗曼帝国三百三十七年的历史，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趁着加利亚愣神的功夫，库里再添两句箴言。
“此地，神权至上。”
“未得神明首肯，皇权不可僭越。”
真理之书大放光华，刚刚的箴言让此地的皇权之上横加一道桎梏。刚刚加利亚的皇权所召唤的英灵，更是在【神权】面前烟消云散。
重复累加的【神权高于皇权】的真理，已经把【皇权】压制得服服帖帖。
里苏勒缓步向不知何时已无法移动的加利亚走去：“是罗曼家族创造了罗曼帝国？”
库里在一旁一唱一和：“不，是教团创造了你们，并允许你们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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