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你们来到圣山，有明确的目的，有正式的印章，你们想要一件东西……长姊打算做什么？”
打更人默不作声，半晌，才回答：“做她一直想做，却没法做的事。以前的她做不了，但现在她有机会。”
“使者。”大萨满平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已经明白了打更人的意思，“雷霆后裔，尚有部落三十七，村落二百四十八，人口七十一万。”
“这数百年来，我们从未松懈，每年都会与叛民交战。”
“老人战死，年轻人成为老兵。我们都在等待着，年复一年。”
“我们想知道，是否还有重新走上战场的那一天。”
“若有战，雷霆后裔必定出山。”
“你是来带我们出山的吗？”
打更人注视着大萨满，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这张脸，打更人是见过的，在前九次轮回的战场上。
大萨满呼唤来雷霆与狂风，倾盆大雨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地向人类联军砸去。
他做到了，他说会出山，真的就会出山。
原来他们出行前的仪式是这个意思。
蛮族人们不是在举办仪式，而是看到了结束那场还没有结论的战争，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他们对这场战争的期盼。
在所有世界里，只有一种战争是被人所盼望的。
那就是为了正义与公理而战的战争。
他们的神明为了这个世界战死，在风暴御座消亡后的数百年里，他们依旧沉浸在那场战争之中。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代人，再大的仇恨，也会被时间消磨掉。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能有如此坚定的信念，甚至每年都会出山向中土的军队发起进攻呢？
该说，不愧是神明的眷属直系后裔吗？
不，应该是更纯粹的东西，更加真实，可触摸的东西。
“你渴望的是什么。”打更人轻声问道，“大萨满，你的部族，在等待什么？”
大萨满上前一步：“在等待最后一场战争到来的时机。”
打更人反问：“你们觉得这场战争还没有打完吗？”
“难道它打完了吗？”大萨满回以反问，“我们的世界还没有安稳，叛民还没有消灭，魔王尚未辅助。更重要的，我们还没有死绝。”
“神明已死，作为裔族的我们却活了下来。”
“我们没有死绝。”大萨满重复着，“还没有，但如果最终要面对死亡，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像数百年前的先祖那样，为了神明的理想而战死。”
打更人低下头，轻声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其实不该笑的，因为这并不好笑。他也没有立场笑，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只是一个外来人。他只是一个半场加入的乱入者，没有资格对这个世界指指点点。
“今年。”打更人回答道，“就在今年，痛苦长姊，会带着觉醒的人们，掀起一场最后的奋战。”
“这一次，直至死绝。”
“准备好赴死吧，大萨满。”
大萨满颔首致意：“我明白了，我会召集各个部落，但我需要确切的时间。”
“那就等我们回来吧。”打更人笑了笑，“等我们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带你们出山。”
谁说这个世界无可救药。
想要为那束光而战的，大有人在。只是他们零散在世界各地，封闭着自己。
因为他们想为这个世界而战，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他们会在为世界而战之前先被那些人杀死。
他们隔着天南海北，无法通信，无法交流。所以他们等待着，积蓄着力量。
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声号角，一个能让天南海北的有志之士都听到的号角声。
只要听到那号角，他们就知道，要冲锋了。
打更人忽然明白了铿迭为什么安排他们来寻找石板，也许这并不仅仅是为了验证女神留下的后手，更是为了让他们在寻找的过程中，把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力量团结起来。
雷霆后裔，丰收耕者的眷族，还有均衡神殿的后代。他们也许都同样等待着痛苦长姊的一声令下，便会随着最后一位四柱神向已经战胜过他们三次的敌人发起最后的总攻。
这不是一场从南到北的战争，而是一场从无数个起火点燃起的燎原之火。
它不该只在南方。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夜袭
“报告！边界以北发现大规模粮草运输！”
“有多少？”穆赫德猛地一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斥候，“位置，行进方向。”
托马斯将手绘地图放到桌面上展开：“小绿丘以西的官道，超过两百车，大概还有半天行程抵达敌方军营。”
“军营？”穆赫德闭目沉思，“我明白了，有军队随行吗？”
“有千人左右护卫队，组成有二百左右骑兵，二百左右弓手，五百以上步兵。”托马斯后退一步，补充了一句，“还有部分货物被砧布蒙着，推测可能是木材和金属。”
“明白了。”穆赫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尖顺着官道的路径一路向南，“把埃阿斯叫来，把参谋部的人也叫来。”
“是！”
托马斯立刻退出营帐，而穆赫德则清叩桌面，思索片刻，转向一旁的电话。
这个东西才刚刚应用到军队里没几天，没想到立刻就能派上用场。
漫长的等待过后，穆赫德终于听到了电话另一头阔别已久的声音。
“先知大人，北方发现大规模后勤调动，”穆赫德用简短的话汇报，“果然和您想的一样，中土也准备在秋收的时候动手。”
在中土的认知中，南方土地贫瘠，产量量低。因此每年秋收都是最重要且人手最短缺的时刻。而中土经过数百年的繁荣昌盛，储备粮甚至足以支持他们打上几年的战争而不去管收获的事。而且民间粮食的短缺会吸引更多平民加入军队，加速兵员的补充。
因此，在秋收时分动手，也有中土的道理。
“知道了，按照计划行事。”楚门沉吟片刻，“我会让兰斯立刻赶回去，西部战线那里你不用操心了，让坎德尼斯固守，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
穆赫德顿感意外，西部与密西里领接壤的防线不比正面战场安全多少，因为密西里领北部的雪山领驻扎着大量的中土，随时可以南下袭击尤弥尔领。
而先知居然告诉他，西部防线不必操心？
先知肯定是又预言到什么了。
想到这里，穆赫德放下心来：“明白，具体的作战计划我会和参谋部讨论后呈上。”
“加速。”楚门催促道，“我们要抢在对方前面展开攻击，后续的推进速度也要快。”
在简单汇报过情况后，穆赫德立刻召集参谋，召开作战会议。
刚才的电话里，先知提到了两次“加速”，作战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打闪击战！
“我有一个问题。”怀特听完穆赫德解释的现状后，反倒担心了起来，“首先，我们的骑兵有足够的机动性，但我们的大炮呢？大炮沉重且移动缓慢，如果我们要打闪击战，大炮就会拖后腿。”
得益于莉莉丝假扮先知在中土混迹的那几年，南方获得了大量的贸易机会。靠着楚门之前留下的像石头一样堆积如山的宝石和近代工业体系，南方三领用各种财大气粗的方式席卷了中土市场，并且人为地制造了一波涨价。
其中，马匹和各种牲畜就是采购的重中之重。
莉莉丝研究了楚门个人数据终端里的各种图纸与文献，遗憾地发现，如果想让南方三领进入机械化农业阶段——不，准确地说是把汽车这种便捷式交通工具制造出来，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内燃机，它卡死了工业化的进度。
想要制造内燃机，首先要制造汽油，这一步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可制造汽油需要大量石油，石油勘探需要大量的地质学家。
可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地质学家？必须得从大学开始培养。
但培养出一批人才，再让他们到各地去勘探矿物，这得花多少时间？
因此，莉莉丝遇见到了南方必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依靠畜力进行运输的未来，所以才斥重金从中土购买了大量的牛马羊驴。
经过这几年的繁衍和选育，在科学饲养下的马匹已经不逊于中土的战马，完全足够支持南方的骑兵来去如风。
可问题就是，大炮运输太慢了。
“走水路。”穆赫德的手指向荒凉海的海岸，“我们有大量的船只，直接从海路登陆莱茵领，双线夹击！”
“那需要一支精锐部队。”已经重返部队的拜尔德捋了捋胡子，“登陆部队直接出现在敌人后方，就相当于被包围，后勤跟不上，炮弹携带数量也有限……所以人员组成需要以近战职阶者为主，大炮为辅。”
“我可以去。”玛格丽特忍不住说道。
“稍安勿躁，现在还没到分配任务的时候。”穆赫德手掌下压，示意玛格丽特冷静，“这个办法可以，这只部队要有高机动性，携带不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要以破坏敌后运输队为主，串联民间反抗势力，这是一项艰苦的任务。”
怀特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双线作战，依靠电话进行远距离联络……但我们的正面战场推进速度必须快，而且要有威胁性，这样才不会让莱茵领登陆的部队遭受敌人主力部队的夹击。
至于电话的魔力波信号塔……这个很方便，让几艘小舢板运着魔力波中继站到海上飘着，或者找几座孤岛放置，魔力波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莱茵领。
“那么我们来看一看闪击战的第二个问题：我们的目标是乡村，还是城市？”
“乡村。”穆赫德的回答斩钉截铁，“这是先知定下的战略方向，这一点我们不能改。而且大型城市往往有神术屏障防御，攻占极为困难。如果我们用炮轰，不知要轰多少天。”
“所以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先占领周边，切断援军，围困城市，再用先知之前提到的思想传播方式，把装满宣传物料的炮弹打进城里去……”
“正面战场……兰斯必须在正面战场，我们也需要大量精兵强将保护炮兵阵地，不能让上次战争里小股近战职阶者偷袭炮兵阵地的事情再发生。”
“魔法师学院可以担当这个职责。”哈弗利忽然插了一句嘴，“我听说他们这几年在研究一种可自动运转的结界，可以辨认敌我。我开完会后联系他们，问问能不能送点实验型号过来。”
这些年里，白枫领的魔法师学院也找收了大量学员。虽然也成为魔法师资质的人很少，优秀者更是寥寥无几，但这在炼金术面前都不是问题。
只要你有魔力，就可以绘制魔纹！魔法，已经成为了一项知识重于天赋的科目。
更何况炼金术制造的防御魔法阵可以刻在可移动的马车上，相当于一个随时可以移动的大型魔法屏障，成本和机动性都远比魔法师军团的战争魔法结界要强，更符合炮兵阵地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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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讨论战术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中土的后勤部队还在慢悠悠地往南方遛。
遛，这个字用得很恰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着急。
他们不过是先头部队而已，战争魔法师军团和帝国主力军团还在后面呢。等那群老爷抵达战场，怎么也得是秋收以后了。然后军队里还要开个接风宴，再考虑如何分配各自任务……
他们这支后勤部队，不过是先过去把老爷们的营帐扎好，给前线那些不知多久都没吃上饱饭的士兵补上粮食。
至于在秋收的时候打仗？傻不傻啊，秋收是要收粮食的，要不然谷子都得烂在地里。
这场仗，估摸着怎么也得秋收结束之后才能打起来。
后勤兵乐观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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