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虽然兰斯气势汹汹地叫门(他认为的),但楚门似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露面,这让兰斯感觉到些许错位感。
按照他的预想,自己到了神许之城,应该先忍不住跟楚门比划比划,最不济楚门也会嘲讽自己几句。但实际上,楚门虽然说不上热情,但也不冷淡,更没给他下绊子:除了让他把圣剑放下。
但好在兰斯这些日子也学会了不少说话的技巧,所以才没有被轻易拿捏住:“女神赐下之剑,不可随意抛弃。”
“既然如此,那便进来吧。”楚门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而就这么轻易地让兰斯进了城。
兰斯扳回一城,但真进了城之后,却又有些迟疑。
因为城里的地面全都是用地砖铺好的,他背着【伪善】走动,每一步都得踩坏一小块地方。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他又不好意思这会儿把剑放下。
这些天兰斯带着人在白枫城建造各种工事,当然知道铺路辛苦。而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白枫城,是别人的地盘。去别人家把人家辛辛苦苦铺的地板踩坏的事,哪怕是兰斯也不好意思干。
“女神说,你可以把剑放下。”就在兰斯犹豫的瞬间,楚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并非抛弃,而是暂时存放于女神庇护之地。”
楚门给的台阶又宽又结实,兰斯也知道楚门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也就顺理成章地停下了脚步。
把伪善卸下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没有东西能当伪善的剑鞘,它太沉了,因此伪善必须暴露在阳光之下,由兰斯的肩膀扛着。
兰斯先是微微倾肩,慢吞吞地让伪善从肩上滑下,随后双臂肌肉立刻绷紧,拼了命地把它提起,却还是只能减缓它的坠落速度。
【伪善】的锋刃很厚,甚至可以看作是没开刃的剑。这也是兰斯放心地扛着它而不担心自己脑袋被削下来的原因。
【伪善】的重量足够大,哪怕没有锋刃,杀伤力也是惊人。
在将近一个月的背负训练中,兰斯也早就习惯了它的重量,甚至学会了如何利用它的重量。
顺势提起剑柄,让剑尖自动落下,把控住伪善坠落的方向,最后让它稳稳地刺入地面。
兰斯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这里的地面不结实,伪善会整个没入地下——这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最后兰斯刨了好久才把剑刨出来。
进了城,兰斯立刻抬头看向满街的光源。
那是一座座立在地面上的铁杆,铁杆大概有人的小臂粗细,顶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
“魔晶石灯?”兰斯一愣,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魔晶石不易储存,里面的魔力会随时间缓慢逸散,是一次性消耗品,因此必须快马加鞭送到客人手中,所以价格高昂。
自己都用不起魔晶石灯,楚门这把魔晶石灯摆了一条街,这是在炫富?
可随即,兰斯就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办法:“这都是为了欢迎我,怪不得这么铺张浪费,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踩在砖石铺就的平坦人行道上,兰斯有些奇怪地看向道路中央明显低了一截的更平坦的道路:“你们这路怎么还低一块?”
“这是先知大人的安排。”领路的托马斯立刻回答,“说是为了将来车辆通行而准备的路,要求我们平时在高一块的地方走路。”
“毛病真多……”兰斯小声嘀咕着,白枫城可没有这么多讲究,就连圣马林也没有这种说法。
“诸位,这里便是安排给客人的住处。”托马斯将众人领到一处并不精美的楼房旁,“请各位在前台登记。”
“我不是客人。”费奇无奈地举手,排众而出,“我是丹迪城的……先知大人派我去白枫领洽谈业务,只是与白枫勇者一同返回而已——我的人有住的地方。”
托马斯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楚门交代过的事:“我差点忘了……来来来,商队的直接跟贾古斯去货运中心,勇者大人的队伍请在此登记。”
兰斯没有多说什么,这一路他看到了很多让他意外甚至有点发酸的东西。
太阳都落山了,城里有不少居民家里居然还亮着光,显然是点了灯。
街上偶尔有成群结队走过的人,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各个拿着书和文具,表情严肃且兴奋,身上却臭得不行,散发出一股码头苦工才有的汗臭味。
还有一部分人提着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而最让兰斯意外的是,这里的街上居然连个醉汉都看不见,也没看见什么商店之类的东西。
“兰斯大人,在下可能需要失陪一下。”白老鼠适时上前,对兰斯低语,“费奇先生要去交货,我得一起去。”
兰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你认识路吗?”
白老鼠颔首:“在清点完货物之后,他们会安排人送我们过来的。”
兰斯这才不情不愿得放白老鼠离开。
白老鼠对老福特使了个眼色,随着费奇的队伍悄悄离开了人群。
不远处,玛格丽特推着拜尔德的轮椅,消失在了阴影中。
招待所的内部有着与它的外观极为不符的装潢,家具很少,显得很空旷,但也让空间感格外通透。
它的内部很少有金属装饰,反而通体由不同颜色的石头与宝石组成。温润的石质扶手即使在寒冬也温润如人的肌肤,墙壁上的灯盏中闪着明亮的灯火,精美的天使雕像与不知名的骑士雕像恰到好处地填补了空间上的空缺,螺旋而上的阶梯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错觉。
明亮如白昼,这是兰斯的初印象。
带他们前来的见证者们把客人一一带到他们的房间,为他们讲解房间中各个设施的用途和用法。
这座招待所供给照明的魔力需求量很小,因此只需要莉莉丝改装一个节能法阵,就能让集束型魔晶石更持久地输出魔力。
而光魔纹在发光效率上远比让魔晶石自动发光更高,再配合上楚门亲手制造的白色石灰石与光华的大理石,能更大限度地利用灯光,因此招待所内光照充足。
这座招待所的线路输送优先级也很高,在兰斯抵达三天之前就完成了所有线路的安全性测试。
现在,它拥有沼气热水器,抽水马桶,魔纹灯以及魔力升降梯,它所体现出的技术水平远超当下神许之城普通人的技术上限。
但对于出门和莉莉丝来说,联手打造一座这样的建筑简直轻而易举——指莉莉丝负责设计,楚门出苦力。
别的不提,光是魔力升降梯所需的精密零件就多达四十多种,若非楚门有着手搓精密零件以及用嘴造特定材料的能力,这座招待所根本不可能完成。
不过这也是楚门的算计之一。
神许之城的前期发展集中在了底层建筑上,很少有能立刻让人感觉到天差地别的地方。
所有为了忽悠住兰斯,楚门和莉莉丝也算是下了血本——指主要由楚门出苦力。
“你先回去休息吧。”招待所外,楚门劝说着莉莉丝,“这些天你很辛苦了。”
“我不开心。”莉莉丝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好东西我都没用呢,凭什么让他们先用。”
“也就这两天。”楚门保证道,“灯他们走了,我立刻给你复制一套一模一样的。”
莉莉丝鼓着腮帮子:“不行,你对我不好。”
楚门哭笑不得:“怎么了这又?”
莉莉丝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却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我就是不开心!”
……
此时此刻,兰斯正对着房间里的抽水马桶啧啧称奇:“这东西……水上怎么升上来的?”
专门负责为兰斯解说的托马斯眼底带上了骄傲:“这些都是先知的知识与伟力。”
刚刚这段时间里,托马斯给兰斯介绍了房间里的钟表、魔纹灯、魔纹热水壶、自来水、淋浴设施以及抽水马桶的用法。
抽水马桶也是楚门在这一周时间里捣鼓出来的,在莉莉丝做出魔力驱动的抽水机后,楚门立刻亲手仿制了十二台,放置在神许之城的十二座水塔里。
水源引自浮花河,入水口有过滤网。但现在的水还是不能直接喝,因此房间里配备了魔纹热水壶。
输水管道和下水管道早就在建城之初便开始铺设,在近千人的辛勤劳动下,主要居住区的地下管道已经铺设完成,所以做后续建设的时候才会如此顺利。
兰斯的脸色一变,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大老远来了,却连楚门的面都没见到。
“他刚才说的准备晚课是什么?”兰斯的心思顿时从抽水马桶上离开,“他上课?”
“现在看看也快到时间了……”托马斯看了一看墙上挂着的小巧钟表,“先知每天晚上都会给我们讲课。”
“讲什么课?”兰斯被勾起了好奇心。
托马斯笑了笑:“这个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先知把珍贵的知识与我们分享。”
说完,托马斯也结束了预定的讲解工作,离开了兰斯的房间。
兰斯坐在床上,看着这个房间里各种没见过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按照托马斯的说法,只要把水装进那个壶里,按下那个叫开关的东西,壶就会自动烧水。
虽然说有使用次数,但这东西的便利程度超出了兰斯的想象,他从没想过烧热水这么麻烦的事居然能在房间里动动手指就能完成。
不止热水壶,还有那个不出门就能打水的水龙头,一拧那个把手就能出热水的淋浴喷头,和一点儿臭味都没有的抽水马桶,这些东西全都在描述一个现实:这里的人用不着干挑水这种粗活。
不用干粗活的人是什么人?是老爷。
兰斯深知打水的痛苦,因为水源往往是固定的,所以必须带着容器去水源,然后挑着沉重的水桶回去。
但在神许之城这里,每个人都能过上像老爷一样的日子。
兰斯百思不得其解:“楚门以前怎么没拿出这些好东西来,他故意的?”
兰斯看向墙上的钟表,盯着一点一点挪动的指针。据托马斯说,这个东西是钟——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小的钟。
在他的印象里,钟都是很大的,里面有摆锤,运作时会滴答滴答地响。但这个钟完全不一样,不但轻小到可以挂在墙上,甚至还没有恼人的嘀嗒声。
墙上的钟表由魔晶石供能,里面有莉莉丝制作的小型束能法阵,更换一次魔晶石能持续运作七天。
老爷用的钟,都要做大量的装饰,用金银和宝石在名贵的木材上镶边,而且体型要大,这样才能作为室内装潢的一部分融入整体设计。
而通常也只有老爷们才有心思看时间,所以会配备更小巧的怀表,而穷人都是看天色决定接下来干什么。
但墙上的这种钟不大不小,兰斯渐渐回过味来,这个钟不是给老爷用的,而是给平民用的。
可他不明白,平民用钟干什么?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神许之城的居民们,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整。】
楚门的声音从兰斯心底响起。
【今天,我们继续昨日的课程。昨天我们讲了摩擦力与惯性,今天,我们来简单地讲一下关于光的知识。】
【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是光,光是从何而来的?】
【白天,我们感受到的光源来自太阳,它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热量与光芒;夜晚,光来自于点燃的火把,它散发出一定的热量与光芒。】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由此进行类比,猜测光来自于热?】
楚门没有按照常规讲解顺序给居民们讲解物理知识,而是先把基础知识铺开,让人们建立对物理学和这个世界的认识。
他要让人们渐渐意识到,物理是一门改造客观世界的学问,乃是万物之理。
【……讲完了光的来源,我们来讲一讲光的反射和折射。不知你们是否好奇,为什么光滑的镜子能照出人脸,不光滑的墙面就不能?】
兰斯皱着眉头,他记得楚门说过在讲完课后女神会指引自己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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