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竞技骑士说白了就是笼子里杂耍给人看的猴子!谁会被猴子感染得热血沸腾啊!你脑子清醒一点!你所说的什么让人们回想起骑士的荣耀,就算回想起来了又怎么样!领主有军队!军队里有真刀剑和铠甲!我们有什么,怎么打得过!你这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
拜尔德似乎有口难言,任凭威尔斯连珠炮似的狂轰滥炸,却没有反驳。
玛格丽特很着急,她想推开楚门冲进去,可楚门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进去。
“当骑士不花钱啊?训练场地,租用武器,体力消耗大吃得也多,还得自费治疗。一旦受了断胳膊断腿的伤,职业生涯就没了,【独臂】只有一个!我们一旦受了严重的伤,连回去种地都种不了!”
威尔斯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大胡子,我都快四十岁了,我没几年能跟你们熬的。我不想干了,我想回家.我都想不起来我儿子今年是十岁还是九岁,我想他。”
训练室里的沉默让人心悸,许久,拜尔德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力,似乎威尔斯的话语戳中了他心里无法防御的那一块。
“你回去吧。”
……
训练室里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才是衣服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瞅准这个机会,楚门推门而入。
一瞬间,刚刚还在争吵的两人齐齐站起,拔出武器架上的木制武器,对准了门口的楚门。
拜尔德在看到楚门的一瞬间愣住了,但武器却没有松开。
“不好意思,我等得有些久,就自己寻过来了。”楚门背着手站在门前,面带微笑,“我没有敌意,只是比较担心我的接头人——当然,你们可以继续吵,等你们吵完了,我再说。”
威尔斯用怀疑的眼神看了拜尔德一眼,却发现拜尔德也很紧张。
“你他妈不是找人来灭口的吧?”威尔斯爆了粗。
玛格丽特见楚门推门进去了,也急忙冲进来看看里面的情况。
“我他妈灭口用得着别人?我自己就把你干死了!”见玛格丽特也在,拜尔德便收起武器,“不用担心,自己人。”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拜尔德先生。”楚门微微鞠躬,继而转向威尔斯,“维尔斯先生,久仰大名。”
威尔斯哼了一声,显然知道这个【大名】是什么名。
“你走吧。”拜尔德叹了口气,“你知道哪些事不该说。”
威尔斯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看着楚门,慢慢侧着身向门口走去。
楚门主动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在威尔斯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路过时,楚门忽然开口,把威尔斯吓了一跳。
“威尔斯,你说这没有用……并不是。”
“威尔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徒劳无功。它们只是沉淀下来,等待它们登场的那一刻。”
楚门看着眼中依旧有警惕的威尔斯,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忍住了这个冲动。
“米兰以你为荣,他说他爸爸是无敌的狂龙战神。”
“塔伦斯一直攒着零花钱,攒够了就去绿水镇看你的比赛。可两年前你走了,他再也没能看到你的比赛。”
“所以现在他想当骑士,当一个勇敢、正义、高尚的骑士,想当能为村子里的人们扛起天的人。”
“威尔斯……”
楚门本还想说什么,可威尔斯加快了步伐,倒退着跑了出去。
楚门没有去追,而是走到拜尔德的身边坐下。
黑铁荆棘竞技场的训练室环境并不好,哪怕不说破破烂烂的木制武器架上那些伤痕累累的武器,更不提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断的,光是地面都是泥土这一点就让它看上去就像没打地基的劣质建筑。
“我是今天晚上要跟你接头的人,但我到了据点后发现你不在,有点担心,就跟玛格丽特过来了。”
拜尔德摆了摆手,不复昨天的精神样子:“我知道,先让我静一静。”
楚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问道:“对了,当骑士很花钱吗?”
拜尔德跟白天相比像是老了十岁,用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楚门:“你千里迢迢从白枫领来这,就是为了问这种问题?”
拜尔德的年纪本就不小,只是楚门之前见他的时候精神头太足,导致楚门误会了他是长得着急。
而现在这个状态,才应该是符合他年纪的状态——毕竟玛格丽特都这么大了,如果她真是拜尔德的女儿,那拜尔德估计得五六十岁。
楚门摇摇头:“只是顺口问一下,这可以有效转移你的注意力。”
拜尔德笑了起来:“你倒是有意思——花钱,怎么不花钱?人人都以为当竞技骑士挣得多,可花得也多啊。”
“训练室有偿使用,训练武器额外收费。打比赛的武器可以自己买也可以租,但无论哪种,损坏了都得自己花钱修——除此之外还得贿赂排赛程的人,给自己排个好赛程。不然把你放在人工作的时候打比赛,谁来看啊?”
楚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花钱的地方也不止这些吧?你说的这是青铜级骑士的开销。”
拜尔德尝试着撑腿站起来,第一次却失败了:“到了白银级就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必须得住个好房子,排名靠前的还得雇个女佣——这些东西七拐八拐最后都会影响观众的打赏。光靠骑士的补贴,哪够花啊。”
“为什么?”楚门询问。
“穿着好衣服,出入高级场所,住着大房子的才叫骑士。穿得破破烂烂的,哪怕排名高,人们也不买账,黄金级的骑士出门还得化妆呢。”拜尔德再次撑了一次腿,这次站起来了,“竞技骑士比赛变了味儿,可我又说不出变在了哪。”
“以我一个外地人的视角来看,骑士竞技比赛就是观众看人打架,以满足自己无处发泄的欲望。”楚门思索了一下,做了个总结,“他们把自己代入骑士,观看比赛可以得到自己亲自上阵战胜敌人一样的满足感。”
“娱乐化?”楚门琢磨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
拜尔德连连点头:“对,娱乐,这个词用得好。人们总把这件事当作玩儿,就不再认真对待了,所有人都想着怎么从竞技骑士比赛上捞钱,没有人还记着竞技骑士的精神。”
楚门追问:“竞技骑士的精神是什么?”
“竞技骑士的精神骑士也跟最初的骑士丹迪有关,永不言弃、英勇无畏、舍己为人、公正团结,这些就是竞技骑士的核心精神。”
拜尔德双手虚握,做出一个持枪的动作,向前一刺。
哪怕现在拜尔德年老,肌肉也衰退了不少,可楚门作为行家里手,一眼就看出了道道。
刺完这一下,拜尔德也萎靡了下来:“可时间一代一代过去,我二十二岁那年,骑士竞技从庆典变成了比赛,还划分了骑士等级。从那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楚门心里的感觉和和拜尔德差不多,但他还记得拜尔德刚刚提到的一个名字:“你刚才说的【最初的骑士丹迪】是谁?”
拜尔德用意外的眼神打量了楚门一眼,随即便叹了口气:“年轻人,你知道丹迪领的骑士竞技传统是从何而来的吗?”
楚门摇头:“不知道。”
拜尔德清了清嗓子,旁边的玛格丽特却翻起了白眼。
这故事她从小到大都听腻了。
“相传几百年前,上一次魔王之灾的时候,丹迪领的正式军队已经在战争中损耗殆尽,只剩下手无寸铁的平民。”
“这个时候,有一个没封号的流浪骑士来到了丹迪领。他教平民们如何使用剑和长枪,教他们如何穿戴战死骑士的铠甲,教他们如何骑马。”
“然后骑士带着他们与魔物战斗,最终守住了我们的家园,撑到了援军赶到的时候。”
“那位骑士就叫丹迪,而为了纪念这位骑士,丹迪城才叫丹迪城。你看到许愿池上的那尊雕像了吗?那就是骑士丹迪,不过现在的人都以为那只是个装饰品,不知道那曾是纪念碑。”
“而许愿池也不是许愿池,是最初人们为了表达对丹迪的感激而献上的贡品。”
楚门若有所思:“但我好像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故事。”
拜尔德笑了起来:“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啦,大家都喜欢听勇者战胜魔王的故事,谁喜欢听一个只不过带着两三百号人打赢了几十头魔物的故事啊。”
“这样啊……”楚门看向许愿池的方向,“这应该是值得记住的,值得每个人记住的故事才对。”
拜尔德用意外的眼神打量着楚门,但随即就释然了:“小伙子不错,你知道最初的竞技比赛是什么样的吗?”
楚门愣了一下:“最初?多长时间以前?”
“我家世世代代都吃这口饭,所以对这些事传得比较完整。”拜尔德靠在武器架上,手扶着横梁,“没有那么长时间,大概就我小时候吧……那时候竞技骑士还是庆典的时候才会举办的活动。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人们穿着皮甲,拿出一年只用这一次的木制武器,在竞技场里比赛。”
说到这,拜尔德笑了笑:“而获得优胜的骑士,这辈子都能挺直腰板,半个城的姑娘都想嫁他。”
楚门打趣:“剩下那半个城的姑娘呢?”
“剩下的半个城要么还没长大,要么就已经嫁人了。”拜尔德大笑起来,挺胸抬头,“想当年我也是意气风发,连拿了三年冠军!最后领主不让我参赛了,说给别人点机会。”
楚门下意识地又打量了一遍拜尔德,只能感慨岁月不饶人:“那你当年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骑士?”
提起当年勇,拜尔德眉飞色舞,短暂地从刚刚受到的打击里脱离了出来:“那是自然,我家里还摆着那三个大奖杯呢。”
拜尔德从武器架上起了身:“这块说话不方便,我们回去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手下卧虎藏龙啊
“对了,我能问一下威尔斯和尤利安的事吗?”楚门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尤利安我倒是了解过一些传闻,威尔斯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想退出,我来劝他,就这样。”拜尔德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
楚门穷追不舍:“威尔斯和尤利安是同乡,他说你是尤利安的师父,那他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拜尔德的语气强硬了起来:“楚门先生,我觉得这与你无关。”
楚门没有因为拜尔德的回答而生气:“阿妮拉死了,我救下了她的孩子。”
拜尔德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楚门。
半晌,拜尔德才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尤利安是我的学生,我不止教了他武艺,也教了他女神教义和我们的信条。”
“威尔斯和尤利安是发小,两个人一起长大。但我一开始并不看好威尔斯,因为他太现实了,是各容易被现实影响理想的人。”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我不是责怪他,但他如果离开,我们能调动的战斗力就又少了。”
楚门点了点头:“你是用什么吸引追随者的?”
拜尔德看了楚门一眼:“起义军承诺,等打倒旧贵族,就会把土地均分给所有人,并调低税率,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起义军还承诺,我们的领地中没有贵族,每个人都是女神的信徒,无论是最高长官还是搬砖头的苦力,在身份上都是平等的,在女神教义面前都应一视同仁。”
楚门了然,但他随即对比了一下威尔斯刚刚的表现:“那威尔斯为什么要走?”
“他都说了,你也都听见了——他熬不下去了。”拜尔德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真正地做点事,可是……我们和贵族的力量差距太悬殊,现在发动战争必然会失败。可我们已经等了很多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耐心等下去。”
楚门大概明白了:“你们等了多少年?”
拜尔德叹了口气:“十年。这十年里我竭尽所能,拉拢了城里可信的骑士,还把支持我们的人发展到了各个镇子里……可还不够,我们缺乏一锤定音的人。”
“近战职阶者?”楚门抓住了重点,“贵族那边有多少?”
“四个,教堂里还有一个枢机主教,四个可以使用神术的牧师。”拜尔德苦笑着,“如果真打起来,这八个人各率领一支部队,就能平定丹迪领的叛乱。”
楚门回想起威尔斯那张愤懑中带着无奈的脸:“而威尔斯等了这么多年,觉得没有盼头了吗?”
“……是,其实不止是他,我也找不到任何机会。”拜尔德轻声说着,“威尔斯说得不错,面对高山挥拳的傻子,我们想要挑战比我们强大得多的敌人,光凭手上的这点力量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没有考虑过别的出路吗?”楚门委婉地提醒。
“我试过很多种办法了——收买近战职阶者,制作毒药,向齐格领寻求帮助……但上面给出的回答是:还不到举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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