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双方重复地受伤,都是伤及内脏和骨骼的致命伤,但秽鬼早已不死不灭,污秽给予的再生能力一直在发挥作用,彼此的伤口都升腾起淡淡的红雾,肉瘤蠕动着填补伤口聚合,以便它们重新投入到残杀中去。
大胖子忽然悲鸣着后退,断裂的舌头甩向天空,大片的血花洋洋洒洒,在水潭上如雨般坠落。那只野兽在重压之下仍然捕捉到了片刻的机会,锋利的前足只是一瞬就割开了它当做枷锁用的长舌。它没有放弃这个来之不易反击的机会,利爪趁机跟进刺穿了胖子的腹部。可胖子太肉了,就像游戏里那些专门挨揍的坦位,这种级别的伤口不足以重创它,胖子反手握住野兽的利爪,张开獠牙一口咬下去,伴随着钢铁被咀嚼般的咯吱声,它扯断了野兽的前足。
双方被迫分开,跌跌撞撞地后退,虽然感觉不到痛楚,但身体上传来微妙的不适感还是真实的,这会影响到它们的发挥,也能激发更残暴的凶性。
那只野兽秽鬼已经逼到了尸山脚下,旁边就是浑浊的水潭,它已经无路可退了,要是继续被大胖子逼迫,进了水深的地方它甚至无法落脚,但胖子却能凭借身高优势涉水而行。
它足下发力一跃而起,打算跳开这危险的地方,胖子敏捷的伸手轻易抓住了它骨刃化的脚踝,一记过肩摔把这该死的东西狠狠砸在尸骨堆里,铁锤般的重拳连环暴雨般砸向它的脸,生生把野兽的头给锤烂了。
胖子抓起这具残破不堪的尸体高高举起,喉咙里爆发出沧桑的呐喊,就像获胜的拳击手总要举手四盼,迎接观众的掌声和欢呼。这里没有其他活着的东西了,只有某个站在门边冷眼观看一切的少女,这大胖子与哈娜对视,它居然笑了起来,露出枪簇般漆黑的獠牙。
那真的是宛如恶鬼般的笑容,哈娜默默与它对视,从那笑里她能感觉到某种叫做兴奋或者开心之类的表达欲望。
这只秽鬼会是有感情的么?哈娜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如果秽鬼还有感情,那它们就不该伤害自己曾经的家人,更不可能把身边的同伴视为敌人去撕咬。
胖子脚边的水潭里,忽然泛起了细不可查的泡沫,短短几秒之间迅速膨胀越来越多,就像刚刚烧开了的水那样沸腾。
胖子也察觉到了这奇怪的异样,茫然低下头查看。
黑红色的匕首刺破水面,那道消失了很久的黑色身影就像一条跃出水面的海豚,瘦弱的身躯携带着不可阻挡的爆发力,将那把短匕化作无往不摧的利刃正中胖子面门,巨大的冲劲将这三米高的怪物硬生生撞的凌空倒翻,栽进水潭里砸起漫天水花。
76.禁忌之路 三
那个人类秽鬼踏在胖子的脖颈上,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它强行压进水潭里,力量之大,哈娜甚至能听见胖子秽鬼颈椎间的软骨在哀嚎,濒临破碎。
男人从腿上的刀袋里摸出两把小刀,以切牛排般流畅的手法肢解这只秽鬼。每当胖子秽鬼试图反抗,男人就会用更大的暴力反握刀柄,狠狠捅在它的脊背上,划开脂肪和肉瘤,生生切断骨骼。
这只手法不亚于屠杀,正常人哪怕只是吃上一两刀不死也该失去意识了,哈娜猜测这个男人生前必然双手沾满了无数鲜血,他是个绝佳的猎手,剥开人的血肉就像剥开动物的皮毛那么简单,哈娜也自愧不如。
她是个杀胚没错,但至少是个循规蹈矩的杀胚,不会没事干就杀个什么东西玩玩,而这个男人的动作之流利手段之暴力,已经远远在这之上。他甚至懂得如何让秽鬼也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减弱反抗,脊骨被切断之后胖子这庞大的身躯就很难调动起来了,尽管稍后就可以复原,但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男人彻底肢解他。
血腥的屠戮对这男人来说就像一场活色生香的盛宴,他每切下一块肉来就会喂进嘴里慢慢咀嚼,那种污秽成长出来的肉瘤想来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味道,但这男人就是吃的津津有味。普通人一天只能吃掉1000克左右的食物,成为秽鬼改变了这家伙的身体构造,他的进食同时也是急速的消化,那个胖子的身体大概有四五百斤肉,光是一口一口慢慢吞吃,以人类的进食速度恐怕得吃上很久。
思索片刻,哈娜慢慢走向这个吃相非常绅士风度的秽鬼。因为他进食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哈娜,那不像是野兽或者什么怪物,在吃饭时护食的警戒眼神,更多的像是一种对陌生人的好奇。
哈娜也同样对这个秽鬼非常感兴趣,他的身上同时具有优秀战士的品质,和绅士高雅的风度,即使堕落成秽鬼,吃饭时仍然看起来颇具品位。更为重要的是他甚至表现出了战术这种不应该存在于秽鬼身上的东西,很显然这家伙一直都用这种自己藏匿起来,等其他人全部自相残杀到最后的时候,他才出来以雷霆手段收割最后一人,窃取胜利果实的战术。
这是个狡猾的秽鬼,他还保留着某些人类的思维方式,正是这些东西令其出现了绅士的进食表现和诡秘的战术风格。
哈娜提着涤雨,接近到与这人类秽鬼只有十步之遥的距离,仔细打量它。
看不出任何有可能代表身份的东西,从衣着到武器全都强调着极致的简约与便利,没有一点多余装饰。这身打扮倒是非常适合潜行,此人生前可能从事着某些隐蔽的工作,譬如说刺客。
“你……你也……吃。”男人忽然伸出手,刀尖上挑着一块肉瘤肥肉递向哈娜,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但哈娜听懂了,这是一份邀请,男人在分享自己的战利品,就像那些狩猎归来满载而归的猎人,绝对不会吝啬把最丰美的肉块赏给村子里最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你会说话?”哈娜震惊了,今晚在这个实验场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远超出过去她对秽鬼这一群体的认知,仿佛她曾经面对过的那些秽鬼都只是个存在于梦中的笑话。
“一……一点点。”男人晃了晃刀尖,非常执着要把这块肉给哈娜,看起来他并无哈娜和自己不是同一种东西的自觉,正常人吃掉秽鬼的肉瘤鬼才知道会怎么样,就算不变成秽鬼也该被毒死了。
“谢谢你的好意。”哈娜低头看了一眼那团血淋淋的肉瘤,上面甚至还长着几根粗壮的毛发,也不知道是头皮还是别的什么更恶心的部位,野猪皮都比这玩意干净,没吐出来已经是很对得起他的好意了,“但我不饿。”
男人即使变成秽鬼依然可以根据对话来做出合适的回应,这意味着他不仅仅是意识被封存在肉体中那么简单,这家伙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神智,能够进行沟通。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哈娜问。
“我……我……”男人似乎很想回答哈娜的问题,拼命努力,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似乎超出了他现在拥有的语言能力。
“你也可以问我类似的问题,我们试着搞清楚彼此的身份如何?”哈娜换了个说法,想让这男人来提问。如果他真的曾经是个刺客,那么应该很擅长逼问审讯之类的东西,就像哈娜也擅长这个,他们可能是做同一种职业的人。
“我……不知道……”男人抱住脑袋用力思考,“……不明白!”
身染污秽,即将堕落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表现,有不少秽鬼在临死前被白巫女净化的时候会格外温顺,人们通常认为这是其残存人性部分的情感。看起来这个男人也是如此,他能理解哈娜是个人类不是自己的敌人,但却无法回应哈娜的问题。
“那么能让我看看你的东西么?”哈娜轻声说,“比如说你的武器,你的铠甲,或许你的兜里还放着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物品。我只想知道你是谁,并没有什么恶意。”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没听懂哈娜的话。
哈娜想了几秒钟,取出自己的护身符,那枚镶嵌在领结里的白巫女护身符,展示给男人看:“我是白巫女,可以拯救你的人。”
她指了指自己的白发,通常哈娜并不愿意说这种谎言,她从未相信过自己能和席可她们是一类人,但那枚护身符在艾莲希娅会战中确实发挥了某些力量,这意味着她被认可了。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不认识国家的君主,也许有人从不相信教会,但他们一定会接纳白巫女。那些白发白裙的少女活跃在任何一个有秽鬼出没的地方,某一场葬礼,某一次弥撒,她们同时是救赎的圣光和可爱的天使。
男人呼吸变的急促了,他死死盯着那枚护身符,沉默了很久,忽然摊开双臂,松手丢掉了手里的刀,乍看起来像是要给面前的少女一个熊抱。
哈娜尽可能的露出微笑,因为席可说过如果你想亲近一个人那你就得微笑,美少女的微笑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而你恰巧又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美少女,双份叠加威力无敌,神明看了都得心动。
可哈娜并不擅长这个表情,强硬挤出来的微笑看上去有点难堪,就好像有个肥宅大叔在身后捏着她的脸强迫她卖笑。要是依雪在这里,肯定会把她的这个表情记下来画成大叔与萝莉的凌辱本。
纤细的手指探进男人胸口的肉瘤里,他衣服前的这些肉瘤几乎形成了一层厚厚胸甲,湿滑诡异的触感仿佛有无数条蛇在自己的手背上滑动。
普通人往往把污秽看的比鬼怪还可怕,事实上只要接触过秽鬼就会明白,这些恐怖的污秽也有其局限性,如果想要感染一个正常人,污秽必须要能入侵他的身体。呼吸,伤口,注射,或者含有污秽的水渗透进皮肤被吸收,这些都是可以感染的方式。
少量的污秽就像一次普通的病症,人们会感到些许的不适,时间长了就如同一次感冒那样治愈,消失不见。只有积累到一定程度,人才会彻底被污秽侵蚀,这个量因人而异,小孩子会少,大人会多,经常锻炼身体的人也能承受的更多而不彻底堕落,还有康复的可能。
所以哈娜并不畏惧近距离接触秽鬼,触摸的同时她也小心谨慎地看着男人的表现,但凡他有一点异动或者敌意,手边的涤雨绝对会比他捅过来的爪子要快一步切断。
按照人们的习惯,重要的东西通常都会放在上衣的内兜里,哈娜吃力的掰开肉瘤,果然看到了细甲后面的衣服。她解开细甲扣,伸手探到衣兜里,手指摸到了金属的冰冷圆壳,还有几张质地比较坚硬,被水泡过以后皱巴巴的纸片,她把这些一起拽了出来。
那个圆壳子是一只金色的怀表,哈娜能看出来这东西是包金的,很值点钱,做工考究,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确实是件符合这男人身份的私人物品。
这种怀表通常都可以打开,里面用以藏匿一些细小的东西。哈娜拧开怀表,里面是两张背对贴着的薄片,其中一张是个女孩的大头照,还只是个婴儿而已,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瞳不难看出来将来必然是个大美人。
另一张是片金箔,上面写着:
在暗夜守护边陲之国的影子
裁决罪人的地下执行者
荣耀,土地,妻儿
一切永无缘
为国家奉献此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像是诗句,又像是谁立下的诺言,并非多么复杂的用词谴句,里面蕴含着的意志却无比坚定。
看得出来都是手写体,当初书写的时候,这张金箔必然还处于软化的状态,书写者用特殊工具在黄金上刻印下这些话,随后烘干烤制。黄金不易变色,防潮防氧化的特性令这张金箔上的字句可以长期保存下来,时时刻刻伴随主人左右作为誓言警句提醒自我。
哈娜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根据书面用语和这个男人的打扮以及战斗力,她猜测这金箔可能是暗部的身份象征。
作为一种传统,各国国王早在秽鬼之祸前就有募集皇家私兵的举动,在秽鬼之祸之后,这种传统依然被保留下来,他们就是暗部。
教会默许这一传统的存在,因为国王本身的地位也存在风险,皇权争斗层出不穷难以遏制,他们需要有一支自己的亲卫队来保护自己收集情报,替皇家处理掉那些平时不好在明面上搞定的官员大亨。
即使是平民百姓也知道国王有一支叫做暗部的私兵部队,但是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那到底是群什么人,有人说他们是暗夜的影子,受过魔法的洗礼,可以潜入黑暗中,如水一样潜行。也有人说他们是暮色中的夜鹰,每当你抬头看到明亮的月色中飘过一个小黑点,那就是飞过去的暗部成员。总之说法五花八门,老百姓们就是喜欢这样奇怪的都市传说,谁都没有能说服谁。
就连教会也对这一神秘莫测的组织所知甚少,不过教会并不在意,这世界上没有哪只军队是圣骑士大军的对手,何况暗部那种东西本就不可能存在很多,而教会的圣骑士却无时无刻都在增长。
现在答案揭晓了,暗部成员确实得到了某种古怪魔法的熏染,哈娜已经亲眼目睹这男人可以像黑雾一样在空气中散去,悄无声息地进入水潭中潜伏,伺机而动。
“你是个隶属于国王统治下的暗部成员么?”哈娜举着那只怀表和金箔给男人看。
男人茫然无措,只是盯着那张金箔发愣。
哈娜摇了摇头,想要让秽鬼正常沟通还是很难,就算偶有异常,他最多只是能说几句简单的话,无法正常交流。
如果推断没错,身为暗部成员的男人本该是和苍白恐惧一伙的人,他却出现在实验场里成为了秽鬼,难道说这家伙做了什么违背诺言的事情,遭到了审判才沦落至此?
她只好继续检视其他的纸片,其中有一张做工特别考究,那是一张完整的全家福,标志性的三口之家,笑容甜美可爱的妈妈,英俊潇洒帅气的爸爸,还有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婴儿,三个人头靠着头,几乎每个人家里都会有这么一张照片。
看起来那些誓言也并非绝对,人都是有感情的,这男人固然可以为了事业履行诺言,可他又怎么能轻易忘却自己的妻儿呢?所以才会把这张照片放在身上随时携带,以便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
它已经很老旧了,尽管当年用了最高级的相片,如今也随着主人多次查看和塞在衣兜里的肉瘤,变的微微有些泛黄褶皱。
77.禁忌之路 四
照片里的小孩穿着粉粉嫩嫩的小裙子,如果家长没有怪想法的话,那应该是个女孩了,脸蛋肉嘟嘟的很是喜人,看的出和之前那照片里的婴儿是同一个孩子,继承了父母的美貌,将来必定是个大美人。
哈娜把照片翻过来,角落里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致我最爱的人,史瑞杰思,伯里安,与他们的琦世,愿暗夜中的英雄沐浴荣耀而归。
哈娜吃了一惊,她无法想象这张照片上的小孩会是琦世小时候的样子,但仔细思考一下又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琦世是主动加入教会的天才,在她进入勇者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同龄的男孩子们垂涎她的美貌,去神父和修女那里旁敲侧击了。尽管是个勇者,琦世平时使用的装备和生活作风一点都不贫穷,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绝对出身自一个富裕的家庭,是名符其实的大小姐。
“你是……史瑞杰思?”哈娜试着喊出男人的名字。
男人对自己的名字并无什么感觉,还是呆呆地盯着哈娜,哈娜收起涤雨,尝试用白巫女的方式去亲近一些。
“请问你是……琦世的父亲么?”
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名字还是能唤起堕落后仅存的一点人类情感,史瑞杰思浑身触电般一颤,看向哈娜的眼神一亮,泛起淡淡的水雾,这个猎手般的汉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污秽侵蚀了他的喉管,令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乍听起来就像恶鬼的哭嚎。
正如那句誓言所说的,成为暗部意味着抛弃自己过去的人生,荣耀,妻儿,身份都将与众不同。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在妻子的支持和女儿的哭声中史瑞杰思踏着风雨而去,他从未回过家,将国王委以的重任视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去实现。
只是再怎么坚强的男人也会有虚弱的时候,唯一能慰藉他的就是离开时藏在怀表里家人的照片。这是违反暗部规定的事,暗部只需要绝对忠诚的士兵,而不是一个在关键时刻会心软的男人,但史瑞杰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做的很好,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检查他的东西。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回响着秽鬼的哭嚎,他早已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唯有人类生而就会的哭泣才能宣泄他多年来心中积压的怨愤。
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忽然弹射出无数条粗壮的锁链,前端是尖锐的针刺状。它们仿佛能够感知到实验室里唯一存活的秽鬼是谁,又在什么地方,针尖稍微停滞了片刻搜索目标,随后极其精准地同时射向男人,将他刺穿。半臂粗的针筒扎进他的身体,粗暴地汲取,男人奋力挣扎,但更多的针管刺中了他,他渐渐的不动了,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墙壁后传来机械运转的风声,针筒被启动,黑红色的污秽血液沿着锁链中空的内心,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引入墙壁里。
这才是实验场最终的目的么?养一批秽鬼强迫它们自相残杀,等所有的秽鬼都相互吃掉只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就把这家伙身上的污秽血液采集走以供利用。人工培养污秽的方法终归有限,但如果是让那些本就喜好污秽的秽鬼来提纯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越是强大的秽鬼,它身上的污秽必然也越发浓郁精纯。
那些针管锁链大约有人的大腿粗,数量太多了,仅仅是片刻功夫它们就把史瑞杰思榨的一滴不剩,刚刚还能叱咤风云的猎手现在瘦弱的几乎皮包骨头。针管撤去,他软软地倒在水潭里,这种抽取无法从秽鬼的肉瘤里把那些已经固化的污秽也弄出来,如果能做到,那么人类恐怕又多了一种可以杀死秽鬼的方法。
收集后的污秽血液恐怕被运往了禁区,这里本就是把储存管道里的污秽放给秽鬼让它们吸收自相残杀的设计,在禁区所使用的污秽很可能只有这种提纯后的强力污秽,那里进行的研究深度远在之前的人工巫女之上。
“你还好么?”哈娜蹲下去,摸了摸史瑞杰思的头。
她觉得自己这么问真是蠢爆了,不死不灭的生物都能被折腾到站也站不起来,怎么可能还会好呢?但这个男人可能是琦世的父亲,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会出现在这里沦落为秽鬼,作为琦世的同期,也是曾经的伙伴,哈娜有义务弄清楚。
史瑞杰思艰难地抬起头,他的视线一片暗红,认知也变得艰难,但那抹白色的发梢微微摇曳着跃入眼帘,就像一阵温暖的光驱散了黑暗,他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只有沦为秽鬼的人才知道堕落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分明还有自己的意识,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该死去的身体行动,无法控制,就像被囚禁在这具行尸走肉当中。那种感觉异常痛苦,身而为人的人类多少都还拥有一些良知,亲眼看见自己撕咬啃食再杀害其他人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分明无法自控了,却能感觉到伤害他人或者被人伤害时所带来的愧疚与伤痛,每咬别人一口就像在自己的灵魂上划了一刀。
史瑞杰思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黑红色的世界里呆了多久,即便全世界的教会圣钟在他头顶敲响,他也无法回头了,可听着女孩轻柔的呼唤,仿佛有一刀劈开了污秽的世界,纯净无暇的光从那里涌入,白色的身影在迷茫的视野里边的愈发清晰,笼罩着一层耀眼的光。
“白巫女……?”他喃喃地说。
“你恢复意识了?”哈娜有些欣喜,她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被抽离大量污秽后史瑞杰思残存的人类意识反而清晰起来,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求求你……杀了我。”史瑞杰思低语,艰难地伸出手,在他的想象中自己正在一步步爬向能给予自己救赎的白光,但世界上他根本就没动一下,他的视觉已经完全被摧毁了,也失去了对双腿的支配权,那些只不过存在于他的想象当中。
“我还有很多东西想问你,你是琦世的父亲么?作为一个暗部你怎么可能在异端的地方变成秽鬼?你和异端本该是一家人!是他们杀害了你么?”哈娜连珠炮般发问。
“杀了我!给我一个解脱……”史瑞杰思根本没搭理哈娜的问题,事实上他也无法理解哈娜在说的是什么了,只是在凭借本能去渴求一个解脱。在他的潜意识中,白巫女就是能救自己的人,所有的秽鬼也是一样,他们看任何东西都差不多,唯有白巫女笼罩在一团圣洁的光中,他们会本能的尝试接近她们。在普通人看来,这更像是秽鬼不要命了试图伤害白巫女,圣骑士和勇者们往往更加卖力地将秽鬼挡在远离白巫女的地方。
哈娜意识到了什么,她摘下那个遮盖在史瑞杰思脸上的面具。因为肉瘤的缘故,这面具几乎是长在他的脸上了,哈娜摘的很艰难,以她的力量大可以一瞬间就强行取下来,但那样也许会给史瑞杰思带来很大的痛苦,她唯有小心翼翼一点点用手把那些链接面部和面具的肉瘤扭断。
一张被侵蚀成恶鬼般的面孔出现在哈娜面前,史瑞杰思的瞳孔位置不像其他秽鬼那样泛着猩红,他根本就没有眼睛了,只剩下两个黝黑的眼眶,里面住着一团团的肉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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