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席可说过不想在两个人之间保留太多的秘密,那样会显得很生分,但哈娜还是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甚至这次进入教皇国也是选择了依雪作伴。一方面是因为依雪性格很适合,也可以随时用小猫的身份掩盖真相,另一方面就是哈娜希望在稳定下来之后,在想办法接其他人进入教皇国之前就把这件事弄清楚。
至于要怎么做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苏菲这个身份最方便的地方就在于她可以直接接触到教皇国的高层,不仅仅是圣教皇,还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妹妹苏琳。从苏琳那里作为寻求真相的开始再合适不过了,前提是要扮演好朝夕相处的苏菲,让她看不出来自己的姐姐已经换了一个人。
泰温松了一口气,因为面前的女孩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这至少说明她是有在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而不是真的像表现的那样完全不在乎。
白花祭是教皇国最隆重的节日,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甚至超越了跨年夜,每个普通人都心心念念每年的白花祭,因为那样可以看到守护者们的风流英姿。那些在圣教皇统御下的英雄象征着这个国家绝对不会被秽鬼伤害的铁壁,是他们将一切外界干扰都排除在了高墙之外,于这近百年间交换更替,保卫这片国土的安宁。
可普通人不知道的是,本就是为了纪念白巫女和彰显守护者风采的节日,守护者们自己并不喜欢白花祭,在那些日子里人们都会纵情享受玩的很尽兴,守护者则只有满心的凝重。
根据圣教皇的末位淘汰铁则,每次白花祭都会有方式不同的表演赛,用这种方式来激励守护者之间的竞争成长。排最后的那个会因为失去了价值而被抹除,年年如此,新的守护者总是会在旧的死去之后迅速补上位置,谁都不知道圣教皇手里到底还握着多少替代品,如果不想失去当下的地位,那就只有拼命踩着身边的人往上爬,不需要当什么第一,但愿不要是倒数第一就好。
泰温当然不想看到苏菲沦为今年的垫底,国民歌姬这种身份对圣教皇来说一文不值,即使苏菲的消失会让整个国家的很多人唏嘘长叹,圣教皇也不在乎。对外人表现那么好的姑娘,在自己人这里连一个合作的朋友都找不到,甚至混到了最后一名,圣教皇是不会对这种人留有任何情面的。
“我回去以后会和苏琳好好合计的。”哈娜说,“尽可能找到能解决的办法。”
“白花祭还有一个半月,各个小团队的目标早就确定好了,彼此之间也都有联络,可以说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泰温提醒说,“现在才行动不觉得太晚了么?你很难撬动那些人的,一旦有了能安全过关的方法,他们为什么要抛弃当下的安逸去和你一起承担风险呢?”
“也不都是把矛头指向了我,不是还有你这样的人来给我通风报信么?这说明我的情况至少还没有那么糟糕,有你一个算是同伴的人。”
“真没想到这时候了你还能这么乐观……”泰温感觉很无力,分明该急的是苏菲,可这姑娘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倒是他这个外人忧心忡忡的。
“我不是乐观,只是觉得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再怎么急也没有用。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一瞬间就能跳出来的,做好该做的事,一步步走,总能慢慢靠近最优解。”哈娜轻声说,“我还有苏琳呢。”
她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泰温固然是值得多交往一阵子的友军,但她现在对苏菲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很怕自己不注意就会暴露,一直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总会说出自己性格的话,完全不像苏菲。
“这种时候搬妹妹出来是嫌我烦了么?”泰温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大概是被戳到了痛处。
“有些话是只能对妹妹说的,也有些话是只能对你说的。”哈娜想了想,用阿芙洛狄忒的修炼成果,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是什么?”泰温眼睛一亮,他觉得哈娜话里有话,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听说过好人卡吗?”哈娜歪着头,一缕银色长发垂在她肩上,眼神清亮,“很多女孩子拒绝别人的时候都会说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现在我给你发一张你要不要?”
“这是什么奇怪的拒绝方式!太冷酷无情了吧!”泰温惊了个呆。
“接了这张卡你就是我认证过的好人了,我会把你当很好很好的朋友,这就是只能对你说的话。”哈娜微笑着说。
这是她在阿芙洛狄忒学来的坏女人招式,出自某个晚上某个喝醉了的坏女人。
那时候风姿绰约的坏女人躺在哈娜的大腿上,露着半拉肩膀给自己灌酒,一边掰着手指头数说老娘勾搭了多少多少有钱的男人,心甘情愿地为我大把大把花钱,在小哈娜你这里花的钱根本就是洒洒水。
哈娜看了一眼满桌的空瓶子,问你同时踏着那么多条船,就只玩暧昧不答应,不会被他们发现吗?坏女人笑笑说当然不会,我直接先表态拒绝,然后说给你发张好人卡你要不要,要了的话就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了。这样他们就会觉得很有机会,因为任何关系都是从朋友开始的,包括爱情啊小哈娜。既然能当朋友,那再继续发挥一下自我也不是不行。
哈娜说你真会拿捏啊,那些男人都这样就被你吃的死死的吗?坏女人咯咯咯地笑着说是啊,不过这么做首先得足够漂亮,只有足够漂亮的女人才能像我这样当坏女人呐。她捂着嘴又哭又笑,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伤心的事情才会变成坏女人,白色的耳环在灯光下摇曳着璀璨如银,亮的像是启明的辰星。
如今想来对她的面孔稍微有些模糊,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只记得那个坏女人确实很坏也很有钱了,每次来阿芙洛狄忒她总是能随手掏出大把大把的卡往桌上随便甩,从来都不是同一张,好像这个人根本就对金钱没有任何的概念一样。
没想到无心的对话会在很多个月以后成为实战的材料,做起这种事情来哈娜有一种自己也变成了坏女人的感觉,不是那么愉快的事,但在心态上出人意料的也没有很抗拒。难道说自己生来本就有着当坏女人的潜质,只是因为成长的经历有所改变,导致一直没发现?
泰温盯着哈娜看了很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但哈娜并没有半分担忧,这种话很像是苏菲会说的话,那个女孩偶尔也是会狡黠调皮一下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恶人来着,手上沾染的血太多,以至于连自己都有些畏惧。”泰温想了想说。
哈娜没有说话,她当然看得出来泰温是什么样的人,老板敬畏他不是单纯因为身份,虽然看上去是很阳光的男孩,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他的姿态就能明白,那身白衣下的肌肉线条紧实丰满,指节也不是像他那张小白脸一样素净,厚茧比经年累月的工匠还要多,那是长期使用某种粗糙武器留下的痕迹。
这些都标志着泰温恐怕是个和过去的季夏坐着同样事的人,就连苏菲那种看似柔美的女孩动起手来都毫不拖泥带水,一击毙命,不难想象面前的阳光男孩只会更加残暴无情。
“不过既然有机会当个好人,那就试着当一次吧。”
他伸出手,在哈娜面前凭空抓了一下,然后往自己的上衣口袋做了一个放什么东西进去的手势,点点头。
“你的好人卡我收到了,现在我就是你的朋友兼好人了么?”泰温说。
“是。”哈娜点点头,“能够有个除了苏琳以外的朋友守护者朋友并不容易,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朋友,也谢谢你关心我。”
“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一直关心你直到我死去来着,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泰温耸耸肩,哈娜只是摇头笑笑。
守护者里也不都像哈娜的想象那样是很强大又很特别的人,苏菲苏琳褪去身上的光环之后性格也很像普通的邻家女孩子,泰温也是这样。他可以很洒脱有趣,三言两语就情绪转换跟上跳跃的节奏,也可以很阴冷,就连说话都仿佛藏着刀剑杀机似的令人畏惧。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哈娜想要是苏菲不是个小姬佬,也许泰温确实能成为很棒的朋友以上,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哎……失恋了还是得出去干活,我怎么这么命苦呢!”泰温仰头长叹,感怀春秋。
“你要去哪?”哈娜随口跟着一问。
“边陲七之国。”泰温起身拍了拍衣襟,拿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红茶一饮而尽,看起来像是要打算离开了,“和你出去的理由差不多,那边的教皇也不太安分。”
哈娜一愣,她本以为各个守护者之间在执行的命令是相互保密的,但听泰温的口气,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互相保密的事情,随口就能交换情报,泰温甚至知道苏菲是去做什么的。
“一个比一个能给我们找事情。”哈娜微微皱眉,做出一副烦闷的样子来。
“有些人总是这样,明明老老实实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即使有些慢,最终还是能达成的,无非就是时间问题。”泰温也对所谓的不安分子很是恼火,话语间都不由自主地口气重了许多,“可他们偏偏就是不满意这个,更不想久居人下,要自己想办法寻找自己的地位和梦想,结果招来杀身之祸。这值得么?有必要么?我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哈娜想那大概是其他国家的异端分子在捣鬼,单就边陲二之国就能隐约看出来,各国就算是皇帝也一样有对教会不满的人,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私底下活跃的异端分子本就受到高位者的庇护,单靠一个国家绝对无法处理。
想来泰温的任务就是协助边陲七之国,帮忙解决该国国内的异端动荡,不知道那个国家的支持者又会是些什么人,希望不要再次上演边陲二之国的惨剧。
哈娜跟着泰温送他出门,蹲在门外的老板终于能够回店休息了,一时间因为腿麻打了个趔趄,差点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只好尴尬赔笑。
“武运昌隆,一路顺风。”哈娜说。
“下次见面大概就是白花祭了。”泰温跨上他那台特殊改造过的机械,向后竖起大拇指,“希望明年的白花祭,还是能和你一起参加!”
轰鸣的引擎声冲破大街小巷,那台机械咆哮起来简直是雷鸣怒吼,留下白色的女孩站在路边望着友人的背影,轻轻招手。
185.纯白之城 一
黑色长龙沿着蜿蜒的山势上行,专为贵客准备的头等车厢里,哈娜托腮望着窗外郁金香摇曳的梯田,依雪躺在她的膝盖打着小盹,尾巴倒像是没睡着一样从沙发上垂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来晃去。
以哈娜的听力,即使使用了极高强度的隔音材料来确保贵客的休息,仍有铛铛敲钟声隐约能穿透车厢回荡在她耳边。
那是悬挂在车头的铜钟,这辆直通新都,仅在教皇国出现的交通工具,因为车头悬挂着铛铛作响的铜钟而得名铛铛车。
诺大的教皇国,即使依靠各式重机,穿越整个国土仍旧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于是乎铛铛车承担起了更优秀的公共交通任务,这种依靠固定轨道行驶的特殊重机,在多达十个驱动引擎的支持下,从边境直达新都仅需要三天时间。
初来乍到哈娜当然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如此方便的东西,她是在从那家小店里带走的地图上注意到的,教皇国的国土上有黑白交替的各种线路,四通八达,遍布全境。
起初她以为那是类似行政区划的分界线,直到开着重机离开边境,在原野上看到长蛇般的机械滚滚洪流时,她才意识到那是某种用来快速运输的轨道。于是乎在抵达下一个城市的时候,她便登上了铛铛车。
头等厢的好处就是可以一人独处,这样依雪就没有必要假扮一只宠物猫了。铛铛车并不允许宠物登车,但这个规则对贵客并不生效,作为这辆铛铛车上唯一的动物乘客,还没有人发现那只白色布偶猫是个逃票的小坏蛋。
哈娜本该担心尚且留在教皇国外的伙伴们,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有机会折返回去,但现在她更担心的是她自己。
铛铛车上的头等厢并不是白坐的,哈娜没得选。作为守护者的苏菲这一身份,意味着哈娜现在可以在教皇国内获得任何便利,与之相对的,圣教会也能得知苏菲回归登上铛铛车的消息,从而推算出苏菲抵达新都的时间。
这种情报恐怕不会被封锁,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不方便。想来这个时候的新都里,和苏菲有关的人们都已经得知了她已经回归的消息,亲密的好友会前来接风,为这数月来的辛苦一洗前尘。背地里为敌的对手大概正在阴揣揣的坏笑,等着白花祭上要置苏菲于死地。
无论是敌是友,那些都是非常熟悉苏菲的人,尽管在泰温面前哈娜的扮演没有露出马脚,但谁又能拍着胸脯说在那些家伙面前也能一直保持下去呢?可别忘了,新都还有一个叫做苏琳的亲妹妹等着呢,有哪个妹妹会认不出自己的姐姐是个调包的假货?
可以的话哈娜并不想和苏琳见面,能避开她最好。不过双胞胎姐妹这种身份,想来两个人根本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居关系,久违了的姐姐要是回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恐怕还没做什么苏琳就该觉得奇怪开始盘问了,到时候哈娜可没信心能继续把这个谎言给圆下去。
有人敲门,哈娜迅速收回了思绪,依雪的耳朵微微一颤立刻苏醒过来,化作黏人的布偶猫跳到沙发上。
头等厢会提供免费的餐食,这个时间点敲门的只会有送餐的侍者,平常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贵客休息,依雪只需要听到敲门声再来回变换状态就好。
哈娜按下座位边的开关,门叮咚一声开了,黑色礼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进来,优雅的欠身之后将餐盘一一摆放好。每放下一个,他都会打开盖子报出这份餐点的名字,颇为正式。
“这是最后一餐了吧?”哈娜问,她对于吃什么并不感兴趣,侍者报出来的每个菜名在她听来都很长。如果让她形容这几天吃的东西,那就是名字特别长的菜和名字特别长的汤,以及名字特别长的蛋糕。
侍者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苏菲小姐说的好像断头饭一样,这里是头等车厢,前方是世界上最棒的城市新都,又不是要赶着去刑场。
“我的意思是,这餐过后就要抵达新都了吧?”哈娜读懂了侍者的疑虑,她在登车前看过时刻表,一直在望着窗外并非发呆,心里是在为最难过的一关默默倒计时。
“是的苏菲小姐。”侍者尴尬一笑,立刻化去了刚刚那点小插曲,“半小时后就会抵达新都,确实是最后一餐。不过我们的服务质量还是一如既往,如果您不想在车上用餐而是想去城里吃点别的什么,我可以把这些收走。”
“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吧。”哈娜淡淡一笑,“虽然已经吃过很多次了,但每次我都感觉到了你们确实在全心全意工作,我喜欢努力的人,当然也愿意分享你们的成果。”
侍者脸庞微微一红,欠身鞠躬遮去了自己的面孔:“愿您好好享受这次旅途最后的一点时光!”
门再度关上了,依雪重新变成冷着俏脸的小萝莉,坐在哈娜身边打量那盘黑松巧克力什么的蛋糕。尽管可以随时在两种形态之间切换,这并不意味着每一种都适合依雪,正因为她可以做到这点,无论是猫还是人对她来说都是需要特意花费精神去维持的状态。这就导致她很喜欢吃甜食,因为糖分可以补充脑力,保持充盈的活力。
哈娜把蛋糕推到依雪面前,自己也开始准备大快朵颐。虽说对吃这方面她向来不挑剔,但对于能否吃饱她还是很关注的,这关乎于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不能以百分之百的速度跑路干架,也许下了铛铛车没几分钟她就会暴露身份,到时候就该直接上演惊险刺激的大战了。
提供给贵客的食物完全超量,哈娜心算了一下大概是2.5人份,过去几天都是如此,颇有些浪费。为此她总是强迫自己稍微多吃一点,好对得起那些粮食,不过现在的身体胃口也对应的缩小了不少,实在吃不了那么多。
唯一例外的是甜食,以前她对甜食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如今居然也变成了习惯额外享用一下甜点的性格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孩子有两个胃,一个用来吃饭,一个用来装甜点吧。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国家了。”依雪边吃边说。
“为什么?”哈娜有点好奇,“你连新都都没去过,还没有见识过这个国家最美好的一面,怎么就开始心生厌恶了?”
“你就当我是仇富心理吧。”依雪淡淡地吞下蛋糕,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这里凝聚了整个世界的财富,所以教皇国才有资格制作这样的交通工具遍布全国。但对于这些便利的技术,他们完全对外封锁并不愿意分享,就好像外面那些边境国家不需要这些来抵御秽鬼一样。难道大家不是一个战线的吗?”
她又敲了敲餐盘,“还有这些远远超出分量的食物,不觉得太奢侈了?就算是给贵客的,也不该这样浪费,在边陲二之国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见过那里的教会这样过分慷慨。”
“因为生活在乐园里,所以就看不见外界的深渊,不难理解。”哈娜说,“你是个公主,不应该也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么?会对浪费愤慨让我有点意外。”
“并不是每个公主都坐在金山银山上生活,如果这里的公主也都是那样的话,我就差不多是个从乡下来的公主。”依雪轻声说,“猫之国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个多么有钱的地方,很多东西我们自己是没法制造的,需要人类社会的支援。但那些又不可能只给皇室用,大家也需要,总量虽然不少,分配以后就没那么多了。所以在物质上,我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小时候要是浪费什么东西,就会被狠狠的教育一顿。”
“懂得珍惜是好事。”哈娜点点头,“空口说大话谁都会,身体力行却并不简单。”
“我哪有那么伟大,只不过觉得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的地方很讨厌。从小事可以预见大的方面不是么?如果只是在这种小事上教皇国的人都不以为意,那么在那些大的东西上他们又会奢侈到什么地步?”依雪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是么?”依雪歪着脑袋,视线越过了哈娜的肩膀,“几秒钟之前我也许会留有余地,但现在我觉得你还是回头看一眼比较好,以免脸被打肿。”
哈娜愣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头,但她知道外面确实有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因为有些光已经从窗口洒了进来,在地板上雀跃如星星点点的水花,也同时照在了她的后背上。
很微妙的触感,照理说光这种东西大概只有温度和强度之类的差别,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异样感。可哈娜确实感觉到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萦绕在身边,像是很熟悉,却又好像很有距离感。如果想要温暖它就会近一点,要是想拥抱它就会远一点……大抵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186.纯白之城 二
哈娜缓缓回过头,视线透过车窗迎来从天空坠落的流光溢彩。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童话中的天国。
那居然是一座建立在高天上的城市,以中央那块最大的圆形陆地为中心,数个大小不一的陆地近似岛屿,众星捧月又高低错落,彼此之间被如白云般柔软的巨大浮桥相互链接。潺潺流水自上而下飞流,沿着浮桥边形成瀑布,璀璨的灯光密集如银,仿佛大把的明珠洒落在流水之间。因为极高的落差,水汽形成大量云雾自岛屿之间掠过,整个城市宛若漂浮在云端之上,若隐若现。城市下方有一片广袤的湖泊,某种魔力驱动使得整个城市的水源全部自这里汲取,能够看到水流自下而上违反常识的宏伟画面,矫健的水柱蛟龙般凭空跃起,洒下水色的光鳞。
初看起来这座城市确实很漂亮,但八条纯白色的巨大锁链自地面下方飞射向天空,自八个不同的方向牢牢锁住了这错城市的各个角落,就好像不这么做这座城市就会不停的向上飞去,直至抵达无人可以窥见的另一个天国。
整个西方世界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这座城市拥有更多的东方化内容,因为百年前那些从夏国归来,带回魔力之种的教士们最初就是在这里分享了他们的成果。自那时起,东方的技术,魔力,文化和一些人口便缓缓融入进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些也体现在新都如今的规划上。以哈娜近乎变态的视力,即使是在快速移动的铛铛车上,她仍然可以看见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岛屿里,连绵建筑有着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面铺着朱红色的瓦片,瓦片镌刻祥云与瑞兽,长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末端挂有名为夏结的红色饰物。那是一种编织复杂的小玩意,据说在夏国以带来幸福如意而闻名,年轻的夏国女孩都会在手腕系上一个,用来祈禳灾厄远离。
看起来那里类似于东方人的聚集地,因为在对面的另一块陆地上,这种东方式的建筑就不是那么多了,只会偶尔才能见到那么一两个。
更为夸张的是新都并非完全城市化了的地方,它甚至有不同的地形,从山脊到平原,从河川到盆地,如果初见就认为这座城市是借助了脚下的土地才制作出来的那就大错特错了,它的每一块组成部分显然都来自不一样的地方,并且人为地捏造出不同的地形分布。
那只是一个城市而已,但在它身上可以窥见四季更替,百国风光。如果说教皇国是整个西方世界的国中国,那么新都就是在这个国中国内的又一个国中国,它与这一路来所见到的教皇国似乎就不是该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中的东西,单是这种能让陆地漂浮起来的技术就已经超越了外界的想象。
哈娜忽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身处于一颗巨大的鸡蛋里,剥开名为边陲之国的外壳,跨越名为教皇国的蛋清,最终身处新都脚下,她仍旧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最核心的鸡蛋黄,一口咬下去恐怕只会崩的满嘴是血,还是找不到最后的答案。
单是这样看起来,新都确实能算得上一个童话般的乐园,远离地面高悬天空,人世的喧嚣似乎就这样离他们远去了。即使再来一次秽鬼之祸,居住在新都上的人也毫不畏惧,有什么秽鬼是能跨越高天的屏障,入侵到这座城市里来的呢?只要能解决补给问题,新都可以永远做这个世界最后的乐园,在再活上百年,千年都不是问题。
直到此刻,哈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座城市会被命名为新都,这个近似东方人的命名法其实有着崭新世界的含义,因为这座城市已不再是属于旧世界技术所能缔造的产物,那个存在于遥远的大海彼岸,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传说故事的夏国,以另一种方式于这片土地上再现了它的一部分。想来新都所使用的一切技术,包括这个悬空都市的建造,全都来源于那个神秘的夏国,会拥有这样一个东西合璧的名字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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