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源旧主
在得到了托马特的回答,以及在心中暗下决定后,艾丽妮没有第一时间去追问托马特的身份,而是问起了对方对自己身体做的事情。
而托马特也毫不避讳地当场做出了解释:
“海嗣化虽然看起来是你们和它们肉体长在了一起,好像同化了一般,但其实本质和寄生差不多,它们依旧具有自我意识和行动能力,而海嗣化的过程就是恐鱼逐渐取代宿主的过程。”
“对于轻度海嗣化,做些简单的驱离就好,它们会认为这个身体不再宜居,主动脱离身体,或者猛地加速吸收,将宿主价值榨干后离去。”
“但是重度海嗣化的话,一些肢体甚至重要脏器都会被海嗣取代,单纯的驱离或者消灭的话,宿主也活不了,试想下自己海嗣化的心脏判断宿主招惹到了不该惹的敌人,立刻活性化自身,随后破体而出逃走的场面吧。”
“而你——四肢和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海嗣化了,强制驱离只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空壳,而你的四肢和内脏——准确说是长成了你肢体和器官形状的恐鱼,则在外面乱跑。”
“所以我帮你转化了,有没有感觉不习惯?”
说到这里,艾丽妮又再次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接着环顾身躯——确实没有任何异样或者不适。
“转、转化?”
虽然距离自己用正常的身体自由活动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她非常确信现在她所体会到的一切,都是来自自己身躯的真实反馈。
目之所及的灰暗海天光景,刺鼻的风,皮肤被刮过而产生的异痒,以及不知为何能在此地重现的喧嚣,都是无比真切地被她所感受到。
“是啊,准确讲,你的身体依旧由不少海嗣部分组成,但它们已经变成了你的肉体了,四舍五入已经不算海嗣了。”
“具体原理我也不太好描述,总之先用气的威压迫使它们从细胞层面上‘屈服’,放弃自我意识抵抗,不会贸然成长或者吞噬什么的,之后就能随便按照正常的身体结构重新组合排序,这样的话,就算改变种族——或者说‘治疗’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样的解释只会让艾丽妮更加难以理解。
并不是听不懂托马特说的话,而是对“居然能做到这种事情”而感到惊奇。
不是野蛮切除或者烧毁海嗣化部分,而是切实地将其转变为无害组织,甚至从种族层面上变成人类肉体的一部分……
这岂不是比从阿戈尔人那里曝光的深海猎人改造计划更为不可思议?
阿戈尔人是将恐鱼植入目标对象强大的肉体中,在获得再生等能力的同时,依靠肉体本身的强度加以抑制,防止失控,但依旧存在风险。
可到了托马特这边,就完全不需要肉体压制恐鱼,而是恐鱼服服帖帖地作为肉体的一部分不做任何反抗,从而完美融合,成为人类躯体的一部分。
而且他还说“用气的威压迫使它们屈服”?
虽然知道它们会因为外界刺激而改变,但最本能的部分永远是那个样子,难道恐鱼这种拥有一整套永恒不变的本能的生物,还能被压迫到自行修改本能?
气又是什么?难道还能为其造成刻入基因的恐惧?
她已逝的老师曾说过,想让恐鱼本能地对某些事物产生忌惮,只能对其造成绝对的威胁来达成这种效果,但迄今为止观察到的,也只是“不敢接近某片区域”的程度,它们随时可能去试探那份界限,或者说适应那份威胁,而非这样毫无反抗地表示屈服与顺从。
“它们……遵循着你的意志,变成了我的肉体?”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如今是一些恐鱼被逼迫着强行构成,艾丽妮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一是本能地抵触,毕竟再怎么相似,那也是恐鱼构成的,二则是更为在意托马特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程度,以及他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遵循’?我可没给它们这种程度的自我意识,你就当我在揉一团黏土吧,然后它们成为了你的一部分,变成了器官和肢体,但它们不会活过来的,放心吧。”
这份技术的雏形,源于托马特所在的那个泰拉。
尽管恐鱼的武力不足以成为多大的威胁,但也只是对于罗德岛及其影响力范围力来说。
总有人没能得到保护或者主动投奔大群的怀抱。
后者姑且不用在意死前遗言中有没有忏悔,但前者作为受害群体确实是需要救助的。
就和上面说的一样,轻度的海嗣化处理起来很简单,就算不是罗德岛,审判庭自己都有技术治疗或遏制。
问题就在于“重度海嗣化”的人,一般的手术根本无法处理,用让海嗣感到畏惧而脱离宿主只是加速死亡,可一昧的“人道处理”似乎也并非是最优解。
而托马特却在医师们焦头烂额的时候,从“食材角度”想到了突破点。
既然可以用气改变它们的性质,使其无害化,变为可食用部分,那能不能更为精细地进行作业,将它们“调整”到既不再具备身为海嗣的活性,又能完美适配宿主对应种族的身体呢?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医疗部确实以这个为实践方向,在治疗海嗣化上有了成果,从托马特那里学的气息入门知识的部分医疗部干员,结合自身的专业领域知识,为气息治疗术开出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而这份技术,也在完善后被托马特习得掌握,并且进入了更高的境界。
其实如果让托马特那边的罗德岛治疗艾丽妮的话,至少也需要数名擅长气息治疗的资深医疗部成员主刀,不分昼夜地进行改造才可能达到目前的效果。
不过托马特却可以凭借自己的气息强度与精度,将其在数十秒内完成。
毕竟,就算使用的技术是相同的,根据使用者的不同,效果也是天差地别。
“当然说是这么说,你要是真的觉得不大舒服就告诉我,因为平时用不着我来治疗海嗣化,其他人也需要锻炼这份技术的机会,所以手生了也不是没可能。”
尽管从效果上看,艾丽妮完全没有大碍,但他依旧没有自信满满地打包票,而是叮嘱对方随时注意身体状况。
而这些话也暴露了其它信息,艾丽妮敏锐地察觉到了托马特的措辞,而后略带犹豫地追问道:
“你说其他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还有同伴?还有能够治疗海嗣化的人,他们在哪儿?”
“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强?是不是……也能带来一点希望?”
看着艾丽妮犹豫的神色,托马特也思索了一会儿,紧接着冲艾丽妮摆了摆手,让她别离自己那么远,接着答道: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就叫我托马特吧,至于同伴?暂时别指望他们,他们可来不了,虽然我觉得他们要是知道这边的情况,也一定愿意伸出援手,不过我可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确实如托马特所说,艾丽妮不可能知道托马特的名字,知道了也是毫无意义,而她所期待的“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从别的世界赶来这里的罗德岛的众人。
虽说这个回答让艾丽妮略显失落,因为对方的话里听起来只有他一人在此,但这也不代表她会因此觉得托马特不值得继续交涉,因为哪怕只是他一人,迄今为止表现出的一切也都值得她予以更多的祈盼。
哪怕“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将拯救世界寄希望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行为听起来很愚蠢也很疯狂,但这种情况下,托马特这样的存在——或者说作为一个机会,人类都不应该轻易失去,因为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而且对于你说的希望——你要是对我有信心的话,我觉得就不是‘一点希望’的程度了。”
也许对治疗艾丽妮这方面,托马特说话还有些保守,但是在提到消灭海嗣这件事上,托马特则选择了毫无保留地展示自信心。
要信任这个男人么?
艾丽妮的心里在这一瞬间确实产生了没太大意义的疑惑。
明明没有别的选择,明明早已失去所知的一切,明明一直以来都在无休止的死亡与痛苦中徘徊,只能等待自己的躯壳与精神在刺鼻的海风中逐渐腐蚀。
如今哪怕是做梦都不会出现的“变数”切实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却还要对对方的邀请抱有怀疑,哪怕那个邀请仅仅是“选择相信他”这种动动思绪的事情。
可能,真的是自己在绝望中待太久了,以至于看到任何和希望有关的要素,都会将其与“必然迎来失去希望的绝望”画上等号。
“……我可以相信你,对吧?就像我曾经相信过自己的老师,相信另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一样。”
与其说是询问,其实更接近于对自己进行说服。
倘若这份信任依旧石沉大海,无法得到期待的回应,那也只是让这个注定灭亡的世界回到既定的结局上,艾丽妮也不会再有悲喜。
——但他若是真的能回应那份希望与信任,那不也是得偿所愿?
艾丽妮很清楚,许不许愿,从不会影响愿望是否能实现,托马特也并不是需要艾丽妮的信任才会去拯救世界,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决定是否许愿”的机会罢了。
信不信是艾丽妮的事情,而会发生什么,则是托马特的事情。
而艾丽妮之前在这绝望的世界,连这种机会都未曾拥有,因为许愿的前提是“有实现的可能性”,哪怕那是多么微小,而海嗣并不给他们。
绝望惯了,也就丧失了过去稀松平常的“对事物予以希望”的能力。
可是现在,她的那份“世界得到拯救”的愿望,确实伴随托马特的出现,而现出了一丝尚未证实的希望。
要像过去和平时代,在伊比利亚广场许愿池里扔硬币许愿时一样,选择对自己希望渺茫的愿景投以期待么?
艾丽妮的思绪,短暂的思考了那么一刹那,随后,就顺着托马特之前招她过去的手势离开了原地,向着后者走去。
“……蠢死了,当我没问,我相信你。”
她不再等待托马特的回答,而是骂了面对希望也要犹犹豫豫的自己后,笑了出来。
本来就无路可走了,好不容易有了微小的可能性,还要考虑这么多,连过去的自己都不如,那岂不是会被老师狠狠批评?
她捡起了断剑,脸庞上流露出释然的表情,那双灰色的眼眸,也在此刻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生机。
也就是此时,托马特对她笑道:
“你永远可以相信罗德岛的干员,虽然现在是‘名誉干员’了——而且你也是,没错吧?”
*类似大神官修改物种,当然没那么高级,难以作用于实力比自己强的人身上,当成界王神或者星球神创造物种的技能就好。
【活动】愚人往事 : 其六 你不认识你师祖?
“罗……罗德岛?为什么你会知道——”
令人无比熟悉却又从未料想过会在此地被人提及的名字,令艾丽妮一时间有些错愕。
尽管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模样,可心神却依旧因为先前海嗣化的影响而无法在一时间理清思绪。
罗德岛?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还记得,在经历愚人号的种种变故,自己的老师也为了守护伊比利亚之眼而阵亡后,出于一些理由,她向圣徒卡门申请去罗德岛见习一段时间,在那时确实经历了短暂且快乐的时光。
但在不久之后,自己就因为来自伊比利亚的紧急召回命令而回到了审判庭,随后便发生了摧毁一切的大静谧,罗德岛在伊比利亚部署的干员们也伴随着伊比利亚的沦陷而失去所有联系,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罗德岛的相关消息了。
而眼前的男人自称是罗德岛的干员?这样倒也说明了为何对方能认出自己。
“……同为干员,只是我没听说过你而已,所以你才能喊出我的名字,并且提到我的身份,是这样的么?”
“具体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你就当是你想的那样就好。”
“这个世界”或“那个世界”之类会让人犯迷糊的话,托马特不想解释太多,面对艾丽妮的推测,托马特也顺水推舟地认可了这种说法。
“那……你知道罗德岛现在的情况么?”
艾丽妮稍微不带希望地问道。
“不清楚,正打算去有可能的地方探探。”
而这份心理准备,也让她在听到托马特的答复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太多失落的样子。
“连你也不清楚他们的情况,所以才说没法指望有别的同伴?看样子罗德岛是真的状况不明啊。”
艾丽妮继续按照自己的理解推测道,在她看来此时托马特的就是落单但却强得不可思议的罗德岛原成员。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用他的力量去对抗过海嗣或者搜寻罗德岛的下落,且此时现身的目的,也不太像是特意来找自己,但托马特身上这重令人感到安心的“同伴”身份,也让艾丽妮不打算去特意追问太多。
“大差不差吧。”托马特姑且让艾丽妮继续按照她自己想法去理解托马特的事情,“总之,做好‘罗德岛也没指望’的心理准备。”
尽管的他真正的意思是“另一个世界的罗德岛怎么可能跑这边来帮忙,所以无法指望”,但在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清楚这边的罗德岛究竟还存不存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能力反抗现在的局面——托马特确实有自信将问题轻而易举的解决,但能否回应艾丽妮对这个世界的罗德岛的期待,则是另一回事。
有没有罗德岛,不会妨碍他能不能解决掉问题,但会影响到对其抱有期待的艾丽妮。
托马特很欢迎艾丽妮因为自己的现身而期待问题得以解决,但也不希望她因为看见了自己,就觉得曾作为她另一个容身之所的罗德岛,现在依旧有幸存的可能,因而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罗德岛现在究竟还存不存在,并不是托马特能决定的事情。
“嗯,我知道的,说不定他们也已经……”
艾丽妮足够坚强,并不会因为对方直白的言语浇灭了期望而困惑,她知道托马特把话说得那么残酷的原因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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