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源旧主
飞行器调整到了低空静音飞行模式，速度慢了不少，让人有更多的时间观察这个小镇。
小镇的规模并不大，一面靠海一面临近湿地，含盐量高的土壤纵使富含水分，却也只有少数低矮的黄色灌丛零星分布，而在海拔较高却稍微远离镇子的地方，则看得到由高耸围墙单独矗立的要塞式建筑，其上悬挂着伊比利亚的旗帜。
“嗯？”
在靠近镇子的路途中，只是看着海面出神斯卡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把头扭向了小镇的的方向，略显困惑地扫视着每一个建筑。
“怎么了，斯卡蒂？”
幽灵鲨注意到了斯卡蒂的反应，于是问道。
斯卡蒂回道：“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镇子里，似乎里面有我们的同伴。”
歌蕾蒂娅睁开了眼：“幸存者？”
斯卡蒂点了点头：“有可能，既然伊比利亚的官方已经确认这个地区有恐鱼出没的话，有其他深海猎人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意外，毕竟我们三个都当初都幸存了下来，没道理其他人不可以。”
而在听到这些话后，托马特也道：“那你们先去找自己同伴吧，反正都在同一个地方，抓恐鱼的事情也不急，降落之后就各自行动吧。”
说到这儿，托马特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大审判官达里奥虽然说邀请他来格兰法洛，但似乎根本没提到在哪里碰面。
当初托马特也没有特意去记住对方的气息，自然也不清楚他在哪儿——看样子只能一边感知气息一边找达里奥汇合了。
【活动】愚人往事 : 第七章 自己曾希望的样子
“十七年，从我们在这揪出第一个深海主教开始，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恐鱼的侵扰从未停息。”
“但格兰法洛的形式从未像现在这么严峻，海岸出现的恐鱼，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或者说进化。”
“在它们的神明早已沉寂的当下，唯有刻意引导的外界刺激，才会令它们发生明显改变。”
“因此可以断定，信奉深海的余孽仍旧在格兰法洛活跃，恐怕有新的主教在影响海嗣。”
“但格兰法洛决不能沦陷，这座城市所守护的秘密，伊比利亚的最后之眼...决不能受到损害，那是我们伊比利亚人最后的希望。”
“真是讽刺，当初我们因为阿戈尔人的技术而繁荣，又因阿戈尔人的作为而沉寂，如今却又要依靠阿戈尔人的技术。”
手持提灯的健壮老者，站在格兰法洛附近惩戒军要塞的瞭望塔上。
泛白的须发与苍老的面孔，在晨曦的薄雾中凝出了些许露水，他笔直地站着，就好像一座雕像般没有丝毫的动摇。
老者目光依旧如炬，远眺着格兰法洛的海岸。
他回过头，看向了身后另一位装束与其相近的男人——曾在盐风城出现的大审判官达里奥。
老者的讲述还在继续，但语气已经从平稳地讲述变为了略带质疑的态度。
“达里奥，我已经老了，一些东西虽然未曾改变，但面对某些新的尝试，亦或者未曾有过先例的情况的时候，免不了会有些啰嗦——或者戒备。”
“我更清楚，你和我一样明白伊比利亚之眼的重要性，知道这片海域隐藏着黄金舰队的秘密，所以我才对你以个人名义做出的决定感到困惑。”
“‘托马特’——那真的是一位值得‘邀请’的人么。”
达里奥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平静地说道：
“盐风城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足以作为回答。”
老者回道：“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的威名——或者说恶名，我想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能解决麻烦’更是个不需要去质疑的问题，于理，向他求援确实是个合理的选择，并且也不需要担心所谓的‘秘密’被人知晓，因为他恐怕根本对恐鱼和海嗣的存在不屑一顾。”
老者的话锋陡然一转：“那么‘于情’呢？”
达里奥依旧平稳地说道：“大审判官不应怀揣私心，一切皆为捍卫伊比利亚的纯洁与荣耀。”
老人笑了笑：“就如你用个人名义邀请他而来一样，放下伊比利亚圣徒的身份，让我以‘指导过你的糟老头子’的名义，对你的决定感到好奇而追问的话，你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复。”
迟疑一闪而过，达里奥将手中的提灯挂在了腰侧，而后稍带点无奈说道：
“我们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
“我们曾在许多力所不能及的情况下，放弃了许多东西，而那大多并非什么必须二选一的情况。”
“我们只是因为过于无力，没法二者兼顾所以才选择了‘更需要去做的事情’。”
“没能控制好局面的人，迫于现状而做出选择，同时还要面对‘必须忠于信念’的考验。”
“有些人崩溃了，有些人坚持了，有些人牺牲了，这些不同的结果，都发生在同样性质的事件里——只要力量足够就能顺利解决的事情。”
“我并非对前人的牺牲抱有轻蔑与质疑，也非对他们的力量做出‘弱小’的定义，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避开那些不必要的取舍，又何必继续执着于‘伟大的牺牲’而拒绝更好的处理方式？”
老者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沉思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
“达里奥，你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期盼成为的样子么？就如你身边的那位小审判官现在的样子。”
沉默代表了承认。
几乎所有的审判官在最初都是怀揣着一腔热情而宣誓捍卫伊比利亚的。
他们都想成为一个强大到可以战胜任何邪恶的存在，那样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自己面对的问题也会被完美解决，或者做好了光荣牺牲的觉悟，将在绝境时做出“舍弃自己生命的决定”视作一种值得向往的荣誉。
但后来他们才明白，自己无法成为那样强大的存在，邪恶层出不穷，而生命转瞬即逝，薪火相传的意志，也会面临各种煎熬的考验。
甚至连曾经幻想为荣耀的“牺牲行为”，在真的面对的时候，体会到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因为有时候他们不只是要决定是否牺牲自己，更要决定是否牺牲别人——同时被牺牲的一方往往也不会将其视作伟大。
毕竟，那只是一种力所不能及而被迫做出的遗弃行为。
被遗弃的人们不会感到荣耀，他们只会困惑、痛苦、无奈、憎恨。
他们只会因为别人所做出的、自己连理由都不清楚的决定走向死亡。
届时即使是得到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审判官们也一样会陷入迷茫。
阻止了危害进一步扩大，但又让那么多人不情愿地付出了生命，清醒地认识到了力量的不足，也明白了当初将舍小保大的牺牲视作荣耀的天真与幼稚。
当然，这样的事情达里奥在为伊比利亚而战的时候，已经经历太多了，面前的老者亦然。
纵使不情愿，他们也只能这样坚持，不是他们不想更好，而是他们只能这样。
老者反问道：“你是想依赖外来者所具有的强大么？”
达里奥没有正面回答：“格兰法洛这次虽然和其它恐鱼泛滥的地方一样损失惨重，但我们捍卫了伊比利亚的纯洁与荣誉，没有让那些有能力解决问题的外人介入——过去我们自己艰难地解决问题，是因为别人也帮不上，但现在，恕我无法用这种想法逃避本可避免的牺牲。”
老者不紧不慢地继续追问着：“让外人介入国家事务，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保住了一些人，做好了当下的事情，但对于整个伊比利亚，这件事算得上‘做好了’吗？”
而面对这个问题，这个在过去总是被他们用来权衡“牺牲的必要”的问题，达里奥回答得依旧很是坚定：
“这也是我邀请他的原因，因为我很清楚，他对介入国家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也不会把这作为谋取利益的筹码。”
达里奥确信托马特并没有那种兴趣。
一个满脑权谋的人，是不会在盐风城做出那些行动的。
“...这么说，他并非传闻中的恶徒，而是名副其实的圣徒，一位强大、且无法用尘世间的利益往来所断言动机的强者？”
“一个自己理想中希望成为的强者？”
与此同时，引擎微弱的鸣动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两位伊比利亚虔诚的战士抬头望去，正好与载具里一闪而过的托马特视线相交。
【活动】愚人往事 : 第八章 高智力海洋动物
载具在空旷的地带缓缓降落，由于靠近前降低了速度与噪音，住在小镇边陲的人们并没有觉得这几个走入城镇的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不过，对格兰法洛这个小镇而言，有新面孔出现就足够让人意外了。
此地的居民以黎博利人为主，撇去年轻人和女性，大多中年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看得出他们都是曾经在港口承受过日晒雨淋的体力劳动者。
只不过这些看似粗鲁的人并未在看到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城市后，立刻上前质问，而是远远地带着戒备的目光扫视着托马特等人。
显然，他们不是在辨别面孔，而是在观察特征——有没有兽耳、有没有尾巴、有没有角。
似乎是发觉几人中只有托马特一个长着类似菲林的尾巴，而其余三人什么特征也见不到后，人们的眼神从戒备变成了慌乱，随后避之不及的错开了视线，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短短几分钟内，四人所踏足的那条小镇边陲街道，就变成了仅余下咸腥味海风吹拂的空巷。
“在这里分开吧，不是说这里有你们的同伴么？”
在第一个岔路口，托马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而后转向了并非前往小镇深处的方向，并提出分头行动的想法。
余下三人都点了点头，歌蕾蒂娅更是对两位同僚主动提醒道：“伊比利亚的城镇住民，大多对阿戈尔人并不是多友好，尽量低调行动，避免节外生枝。”
以往的歌蕾蒂娅是不会在乎他人的目光的，尤其是因为一无所知而妄加评判的愚蠢视线，她甚至不屑于去回避或澄清，只需自顾自完成本该做好的事情即可。
不过现在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托马特的影响而选择了更为稳健的行事作风。
幽灵鲨转过头，微微抬起脑袋，感受到他人视线的幽灵鲨刚好迎上了在旁边一座建筑二楼的偷窥者。
见到对方惊慌地拉上窗帘，她带着轻蔑的笑容说道：“真是无聊的仇怨，如果不是我们，整个伊比利亚都没有在大静谧中残喘的机会。”
托马特在旁一言不发，但也没有直接离开，此时的他和斯卡蒂一起，用简略的措辞互相交流着什么，两人似乎察觉到了某些特别的东西存在。
“感觉到了么？”
“嗯，四处都有，不过主要还是地面。”
两人的交谈引起了歌蕾蒂娅与幽灵鲨的注意，不过未等她们询问，托马特斯卡蒂就主动说道：
“你们感觉到了么？周围有种奇怪的气，不只是沿海与城市中零散分部的个体，主要是这片土地。”
她蹲下身，用手按压在地面上——夯实的混凝土与开裂地砖就像刚做好的布丁一样被她按照手掌的轮廓轻易捧起了一大块。
三人仔细看着它的横截面，里面除了人工制造的建筑材料外，更多还能看到闪烁着深蓝色光芒的蠕动斑点，如同粘稠的霉菌。
深海猎人们所熟悉的腥臭味散发了出来，那并非常规嗅觉能捕捉到的气味，而是只有她们才能感受到的类似信息素般的东西。
“海洋的气味...？”幽灵鲨略显困惑地望向了斯卡蒂挖出的浅坑，在那里同样有不少类似的蓝色斑点。
“莫非...”歌蕾蒂娅伸出了手，伴随着她甩动手腕的动作，空气被其搅动成为了肉眼可见的小型气旋，就如钻探机那样冲着那个潜坑不断深入，而后她向上提手，一个圆柱状的土块被她直接从坑中拔起，其剖面就如专业土壤断层采样的工具所谓那般平整且清晰。
她至少拽出了深度两米以下的土壤——而哪怕是最底层，也依然可见那些蓝色斑块的踪迹。
“...恐怕，这个城市已经被某种特殊形态的恐鱼渗透了，它们似乎寄宿在土壤的深层，如同菌落那样进行隐蔽的繁殖与扩张。”歌蕾蒂娅做出了判断，“这座小镇已经沦陷了，缺乏的只是某种契机让它们开始活动。”
“我不觉得这种粘乎乎的东西，有可以克制自己本能的智慧，它们本该遵循那无趣的本能见什么吃什么，恐鱼都是自海洋而来的，现在连小镇边界的土壤里都有它们的踪迹，也说明整个城市早已被全部覆盖，可它们却非常老实地保持消停...”幽灵鲨对所见的一切也产生了自己的判断，“说这里没有什么深海教会在惹事简直是笑话。”
斯卡蒂看向了城镇的深处，随后道：
“那还是快点行动吧，既然整个小镇已经被覆盖了，那么很可能幕后主使已经要进入收尾阶段，外加上大审判官在这个时候请他来...就说明不对劲的情况已经开始发生了。”
说着，斯卡蒂望了望对着歌蕾蒂娅挖出的土壤中恐鱼看得出神的托马特。
尽管托马特可能确实只是来“品鉴恐鱼”的，但大家都清楚大审判官的邀约绝对是为了解决恐鱼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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