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她保持着沉默,在沉默中注视着法兰幽魂的一举一动。脑海中似乎又有着一堆混乱的记忆正在翻腾,而某些看似‘行之有效’,但运作方式却是天马行空的的策略从她的思维深处大片大片的涌出——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将自己花费了漫长岁月制作出来的光魔法进行二次改良。让自己即便是在隐身的状态下高速移动也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是病了吗?】
【获得了活人的感知后,也获得了活人的病?还是说,我所具备着的这份感知本身就是病症的外相之一呢?】
她有些自嘲地想着,视线紧紧地盯着幽魂们——它们如她所预想的那般注意到了雪地上遗留下来的脚印。然后从模糊的脚印中追溯到了那个连接着教堂地底的洞窟——她并不担心法兰幽魂们发现这处地底空间。因为这底下有着许多暗门和岔道,能够轻易走通的只有她自己——而果不其然,最先注意到脚印的幽魂战士发出一声低啸,然后数名战士便沿着脚印的痕迹赶向了洞穴所在的地方。
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小口气。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朵因为突然刮起的横风而飘来的雪花悄然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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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今天只能够到这里了_(:з」∠)_
欠的章节就九出十三归吧,下个月加倍还_(:з」∠)_
变转·第六节·资讯
和不死人战斗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就算将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一次又一次地攥取它们体内的灵魂,只要执念尚存,它们便不会倒下——它们会在被击倒后一次又一次地爬起,直到它们的精神崩解,执念消逝化作活尸后才会止息。
把一个有意志的不死人给杀成没有行为能力的活尸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这时间根据不死人的执念以及精神强度还会继续延展。而法兰的幽魂是一个集体,若是消息走漏,那么之后等待着的则是一场注定会席卷整个绘画世界的大战。
所以……
修女选择了退却。
她在那枚雪花碰触到自己的瞬间便以自身超卓的行动力向外弹开,空气中便因此而被排挤出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如此声势浩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那一帮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法兰幽魂。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飞来的剑,投矛,以及用法兰秘法所驱动的烈火便覆盖了修女先前所藏身的那处山坳。而剩余的幽魂战士则在山岭间大步跳跃着朝空气通道的末端追击,更有一小部分战士从山谷的另一边疾速冲刺,试图从通道的尽头进行包抄。
【是把我当做深渊的携带者进行围攻了吗?我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不对,它们应该是打算将一切不协的事物都当做深渊来讨灭。而且,我先前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一些吗?】
修女握着镰刀的手指轻轻绷紧,然后又一点点的松开。她的脚尖在覆盖山间的雪地上轻轻点了几下,连续的几个高速变向便让身后的追击者丢失了不小的进度。
【不可挥动镰刀,不能够让它们知道我离开了教堂。】
【寒霜的能力倒是可以随意使用,因为这力量在遍布寒冰的绘画世界中并不罕见。】
对于爱丽丝,爱丽丝芙丽德而言,重新拿回活人的感觉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因为灰烬本是无生之物,心力与精神无时无刻都能够保持完全的集中,其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完成自身的执念。获得了感情,便意味着失去了身为亡者时的纯粹性,她的判断力会因此下降,她的行动会因此变得拖曳——就比如这一次的行动中若是在以往她肯定会在那枚雪花坠落后选择继续潜伏,或者又更加巧妙的方式来化解,而不是像是现在一样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左冲右撞。
错误的判断,错误的决策。
她实际上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开始后悔,然而既然已经做了,那么便没有坚持到底的第二种选择——她的心念微动,指尖一弹,便蓦地从被她迈过的冻土上猛地竖立起一道冰晶所化的小山。数道破空而来的投矛随即在冰晶中被完全禁锢,而爆裂的粉尘和冰雾便更进一步地遮挡住了追击者的视野!
灰烬也好,不死人也好,在它们的视野中火焰总归是要比生命的颜色要更加鲜明。而理所当然的,与火焰相悖的寒霜也将对它们造成更大的障碍——它们发出愤怒的尖啸,隔着冰雾掷出的数支投矛精准地预估到了修女变轨前的奔逃路线,并在转瞬间便轰破了那一大片遍布积雪的冻土。炸裂开了大蓬如同离弦箭矢一般的坚固雪块。
【头疼,后悔……这种感觉……哈,虽然有些陌生,但却是挺不错的呢。】
【我越来越不像是我自己了。】
修女轻巧地避过了被投矛轰开的积雪,她的视线偏转,迅速地掠过从另外一条路径上包抄过来的幽魂卫士。心中思考着应对方案的时候那颗沉寂的心也仿佛开始跳动。而伴随着心的跳跃,一些创造性的思维也从脑海中开始迸发,而其中甚至有着解决当下问题的方案!
空气中,有微弱的风在流动。
风下面是雪,雪下面是土地,而在土地的深处,则是流动着的水与沙。
【水和土……水和土象征着什么呢?】
修女一边在内心思索着,一面躲避着外来投射物的一次又一次袭击。追击在她身后的幽魂卫士已经跨越了被她临时制作出来的那片冰雾,而从另一侧包抄的小股军势也即将对她逃离这处山地的要道完成封堵。
跑不掉了,至少没有办法在不动手的前提下正常的离开。
修女在心中做出了判断。她很清楚这正是法兰的军队狩猎深渊生物的策略——其实也没什么要诀,只不过是如同群狼一般咬紧猎物不放,然后再以连携的波段袭击方式对敌人进行削弱,最后斩杀目标罢了。
而很遗憾的是,这样的策略对此刻的她来说意外的有效。
【在象征着什么的同时,又是被什么所象征着呢。】
她思考着,在不动用自身象征性能力的同时与这帮子幽魂军队进行周旋。重新取回了活人的感知后活人所会拥有的自尊与急躁在暗中侵蚀着她的心脏——她一次又一次地想着感觉将这些幽魂尽数埋葬在这里,或者暴露出些许力量从而以更加便利的方式进行逃离。而这样的念头又被她一次又一次的镇压,从而导致幽魂们的包围圈距离她越来越近。
战况不利,但她心中的思考却未曾停止。
【水和土……象征着这片土地,象征着这个绘画世界的基石。】
她感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随着脑海中兴起的这个念头微微蠕动,而不只是空气,地表的积雪和积雪下的土地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基石又代表着什么呢?有谁能够司掌这片基石,而又能够与我牵扯上关系吗?】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气息在碰触空气时便化作寒霜,将一支附着着火焰的投矛在空中冻结。她随即继续向着侧边躲开,让自己顺利地避让掉投矛之后的另一波次袭击。
幽魂距离她已经很近了,直线上的距离不会超过一百米。考虑到周遭的地形以及双方的机动能力,这或许就是两三秒钟就可以拉近的距离。而一旦距离被拉近到三米之内并受到攻击,修女身上的隐身光魔法就会因为外力的扰乱从而失效。
没有路可以退了,现在必须得做出选择。
选择在这里将这帮幽魂战士给杀到变成活尸,或者任由自己的身份暴露,然后滚回教堂再也不出来或者引发一场大战。
【我不想杀你们,不要逼我。】
她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镰刀便要将它抡动。而就在这时,一个细碎的念头突然如同跃动的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资讯’,而从‘资讯’这个词中又延伸出了‘历史’以及‘秩序’这两个概念。而这两个概念又让她思考到了更多。
【亚利安德尔在过去又被称作埃雷米亚斯,是半龙普莉希拉所栖居着的庭院。】
她感应到了周围的空气正在以某种方式,某种频率进行鸣动。似乎有着许多无形无质的东西联系上了她。而这一份联系又化作了某种推动力,迫使她的大脑向着下一个阶段进行思考!
而她顺应了这种思考。
【我并不是半龙,但这一要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半龙普莉希拉曾是绘画世界的执掌者,而她在是执掌者的同时也手持巨镰,并掌握着隐匿的秘术。而这正好和我现在所处的地位正好相当!】
【那么……】
“我可以是半龙普莉希拉?”她有些不确定地说着,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巨镰。而就在下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世界的颤动!
山,摇晃起来了。
冰雪涌下,水从地底向外喷出。千载不变的坚固山体在她挥动巨镰的同时变成了一堆胡乱搭建在一起的劣质积木。而掠过的狂风轻而易举地便将它们给尽数推倒!
她还未反应过来,四周的山峦便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猛地倒塌。法兰幽魂们的意志虽然不会因为外力的干涉从而受到影响,但它们脚底原先坚固的地面却在一瞬间化作了泥沼!
它们无处借力,只能下沉。下沉的同时掷出的武器又被修女的本能反应给随意地避让或者躲开。从而导致它们最终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无用功。而很快,山岭倒塌所化的泥石流便淹没了它们的一切痕迹,将它们封入了至少二十米深度的地层之中。
四周再一次地恢复了寂静。
修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镰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个……是我做的?”她有些不确定……或者更准确些是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挥动镰刀,引发了一场地震?我变成了半龙普莉希拉?”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很好,没有长出羽毛或者鳞片,背后也没有突然多出一条尾巴。她再小心翼翼地挥了挥镰,而这一次的地面没有任何颤动。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修女的内心充满疑惑,然而她很快就不得不从疑惑中将自己的注意力给抽取出来,转而放置到其它的事情当中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绘画世界就开辟以来便几乎没有发生过几次地震,更别提这种让山峦倒塌的山崩!自己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就是不想让法兰的幽魂注意到自己走出教堂的这一事实。然而现在似乎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法兰的战士从来就没信任过她,但只要她不走出教堂,那么法兰的幽魂便只会对绘画世界进行监视而不是肃清。它们会在监视绘画世界的同时为栖居在这片土地上的住民们提供帮助,帮他们杀死绘画世界中化生出来的猛兽以及其它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它们同时也将与另外一支外来者——北地的米尔伍德的战士们形成相互制衡的关系。而这整个绘画世界便能够在这三足鼎立的局势下保持安稳。
然而现在,其中的一极正在被触动,一极打算离开,还有一极——她看了眼被地震荡平的土地,并不需要怎么思考便回想起米尔伍德人手中有着一件能够撼动大地,造成区域地震的圣器。虽然那件地震圣器所能够造成的干涉远远比不上她所闹腾出这一次的动静,但这个锅——它们大概是推不掉的。
“这样子不行。”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即便自身离开教堂的消息不被泄露,但若是法兰的幽魂和米尔伍德的战士开始争战。那么绘画世界的和平便会因此而摧毁。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就算自己在之后放开手脚,花些气力将两方全都干掉,被扰乱的绘画世界也不会就此获得安宁!
没办法了。
明明只是想要出个门,最终却弄成了这副模样。这一系列的巧合简直可以说的神灵的恶意,而她对此竟然是毫无办法!
【我当时为什么就要躲开那朵雪花,不待在原地赌一把对方看不到这点变化呢!】修女在心中怒吼道,而怒吼完之后,便是沮丧。
她待在原地静静地思考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最终所获得的便是‘以这个愚蠢的脑袋并不能够获得两全其美的结局’这样子的结论。最终她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当中去。
比如说,找到那位绘画世界的画师,然后……
走一步算一步吧。
变转·第七节·爱丽丝与赐予果实的蛇
找到画师并不难。因为她知道画师在哪。
她将隐身的魔法再次展开,而这一次,她比先前要谨慎了很多。
即使她的心依旧混乱,即使她的意志依旧模糊。即使脑海中涌动着的各种相互矛盾的冲动依旧困扰着她,她也未有停止自己行进的脚步。
她只是感到疑惑,疑惑于自我的认知,疑惑于经由自己双手所创造的事像。
【我很在乎这片世界的安宁,为此不得不束手束脚吗?】
——芙丽德很在乎这片世界的安宁,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很在意我所舍弃的妹妹们,为此不得不从这个世界中离开吗?】
——芙丽德对自己的两个妹妹都有亏欠,她愿意用自己的余生来忏悔。
【我的感情真的是我的感情,我的力量真的是我的力量吗?为什么我能够控制这方世界的地貌,而我甚至不觉得自己为此付出了任何代价?】
——资讯是爱丽丝所擅长使用的能力,运用它们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且难以感觉得到任何损耗。
【芙丽德……是爱丽丝吗?】
混沌的思维戛然而止。
她停下脚步,安置着画师的书库已经近在眼前。数名从黑教会一齐叛离并追随着她的下级骑士千百年如一日地在书库周边巡逻。而当隐身的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骑士们的巡逻路线出现了些许微小的变动。
它们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毕竟它们侍奉了她不知道多少年,就算已经成为不死的游魂,当她出现在这片区域时自然便也能够从空气中嗅出她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气息。而它们除了更改了一下巡逻路线以外并未作出任何动作。显然它们已经领会到了修女的来意。
——修女没有现身,代表着她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自己曾经造访过这个地方。既然女主人期望隐秘的行动,那么效忠她的骑士们自然会选择遵从。
于是她的身形微微晃动,悄无声息地便挤进了骑士们的巡逻路线中那人为产生的仅有的一丝空隙。所有的警戒措施和监察机构在这一刻都对她失去了效用。而她便自此踏入了书库,并在机关转动后沿着降下的楼梯抵达了被封闭的上层区域。
修女终于见到了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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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世界的画师是一位女性,女性中的幼女,她的年龄究竟有多少无需深究,但她的确有着一副幼女的形象——修女记得自己在来到这个绘画世界的时候便在教堂中发现了她,而在无尽岁月流逝,传火季都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之后,她和已经是灰烬的修女都没有发生任何外貌上的变化。
她不是人,决计不是。
这与她那一头扎成长鞭的白发无关,也与她那古蛇一般的赤红双瞳无关——当修女从记忆中翻找出和她有关的片段时脑海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许紊乱。而这紊乱让她在保持戒备的同时又集中了心力。
‘不能够将她当做一位小女孩来看待’——修女的内心中回响着如此的声音。她在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轻轻地吸了口气,将镰刀收起并背到背后,很多年来都未曾有过表情的面容微妙地变化着。
“我来找你了,古蛇之女。”
“你来了啊,绘画世界的看守者。”
修女和画师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不,画师的言语要更快一些,因为她说出的句子更长,但两方却是同时迎来结束——修女抬起头,正好看见她坐在一张相对于她的体型而言过于宽阔的长桌上,正以石炭为笔在桌面上绘画。